【艳骨欢,邪帝硬上弓】【第十一部分】

时间:2020-02-26

萧婠婠道:“公主说过,一旦发现尸首,任何人不能移动尸首,也不能让闲杂人等靠近发现尸首的地方,以免有人故意破坏,阻碍查案。”
  刘喜不屑道:“公主金枝玉叶,只知骄纵刁蛮,怎懂得查案?这几日你与公主查案,查到了什么?本公公见过的场面比你多、比任何人都多,查案这类小事,有何难?”
  她讥笑道:“既然你觉得缉拿真凶不难,为何迟迟捉不到杀害竹梅的真凶?”
  他怒哼,命令手下抬走尸首。
  萧婠婠怒声喝道:“谁敢动手,我便上禀陛下,依法治罪。”
  一时之间,几个侍卫慑于她冷肃的面色与冰寒的眸光而不敢动手。
  刘喜阴恻地斜着眼,怒吼:“抬走!”
  “刘喜,你急着抬走尸首,是不是做贼心虚,担心本公主查到你头上?”楚君婥急步走来,嘲讽地笑道。
  “奴才参见公主。”刘喜屈身拜见,其手下也下跪行礼。
  萧婠婠松了一口气,公主还真是赶得及时。
  离开六尚局时,她吩咐一个女史去春禧殿禀报公主,让公主速速来到发现阮小翠的废井。
  楚君婥指着刘喜的额头,怒火直喷他的脸,“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胆敢辱骂本公主,本公主赐你死罪。”
  刘喜装出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样子,赔笑道:“公主息怒,公主听错了,奴才并无辱骂公主。”
  “公主金枝玉叶,只知骄纵刁蛮,怎懂得查案?”楚君婥气愤道,“这句话是谁说的?本公主的耳力很好,谁辱骂本公主,本公主听得一清二楚。”
  “公主息怒,奴才这不是一时口快嘛,其实奴才并不是这样的意思,奴才就是嘴笨,不会说话。”刘喜扬掌抽着自己的脸,“奴才这张臭嘴,真该缝上。”
  “本公主不想看到你,还不滚?”
  “是是是,奴才这就滚。”
  刘喜带着一班手下灰溜溜地离去。
  萧婠婠蹲在阮小翠的尸首旁,仔细观察着,竭力克制着心中的难过,“公主,来看看。”
  楚君婥蹲在她身边,“阮小翠的身上有瘀伤和伤痕,是怎么死的呢?为什么会在废井中呢?”
  那个报信的女史道:“公主,凌尚宫,奴婢经过附近,听一个宫女说废井中发现有人,就跑来瞧瞧。接着听另一个宫女说,她昨日从这里经过,不小心丢了簪子,今日就来这里找。她没找到簪子,却看见废井边上有一对银耳环,接着就看见废井中好像有一个人。然后,她唤人来将井中的人救上来。奴婢看见救上来的是失踪的阮小翠,就立即回去禀报凌尚宫。”
  萧婠婠锁眉道:“加上今日,小翠失踪了三日,这么说,小翠前日就遭人杀害。那凶徒杀了小翠,就将小翠扔进废井,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被人发现。”
  楚君婥点点头,“必须让宋大人来一趟。”
  “公主,奴婢从六尚局赶来时,已经派人去请宋大人了。”
  “公主,凌尚宫。”适时,她们的身后传来一道男子温和的声音。
  “宋大人,本公主封你为皇宫御用仵作。”楚君婥笑眯眯道。
  萧婠婠拉着公主蹲在另一侧看太医院院判验尸,宋之轩戴上白色套子,仔细检查着尸首。
  楚君婥问道:“宋大人,小翠怎么死的?”
  他平和的目光始终落在尸首上,“死者是阮小翠,额上、脸上有擦伤,脖子上有瘀痕,是不是致命伤,身上有无伤痕,还需进一步检验;死者并无中毒的迹象,应该不是中毒身亡。”
  萧婠婠问道:“那就是验不出真正的死因?”
  楚君婥站起身,道:“宋大人,本公主命人将尸首抬到春禧殿北边无人居住的宫室,半个时辰后再详细验尸,本公主与凌尚宫在这里找找有没有线索。”
  宋之轩解下套子,“微臣会在半个时辰后到春禧殿。”
  尸首被抬走之后,她们在废井四周仔细搜寻了一圈,却毫无发现。
  回到春禧殿,宋之轩已经来了。
  “死者阮小翠额上、脸上的擦伤应该是被人投入废井时擦伤的,脖子上的瘀痕是被人用力掐而导致的,可能是致死的原因。”他的嗓音温润多于低沉,接着,他拿起阮小翠的双手细心看着,“死者的指甲完好无损,死前应该没有与人纠缠,或者是毫无反击之力。”
  “阮小翠被人掐死,千惠的脖子上有瘀痕,竹梅生前手臂上、脖子上也有瘀痕,看来,这三个死者是被同一人害死的。”楚君婥推断道。
  “阮小翠应该是前天遇害的。”宋之轩解开死者的衣襟,查看着身上的伤痕,并以手轻轻按压,“不对,阮小翠不是被掐死的,她的胸部与腹部四周有一大片紫红的瘀痕,两边肋骨断裂成碎,应该是被人以脚踩踏,直至断气。”
  “小翠是被人踹死的?”萧婠婠惊道。“是的。”他答道。
  “还有什么发现?”楚君婥挑眉问道,“比如尸首上有没有凶徒遗落的物件?”
  “有发现。”宋之轩惊道,微微抬起的目光一变。
  “什么发现?”萧婠婠紧张道。
  他轻轻按压着阮小翠的小腹,“阮小翠小腹胀实,很有可能怀有胎儿。”
  萧婠婠心魂一震,“阮小翠怀孕?”
  楚君婥双眸晶亮,“宋大人,这可是查案最关键之处,千万要谨慎。”
  宋之轩结束了验尸,道:“微臣行医多年,怎会不知怀孕女子的腹部是什么样子的?公主可请一个懂得验身的宫女来瞧瞧阮小翠是否被侵犯过。”
  当即,楚君婥命人去找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来验身。
  不多时,年老宫女看过阮小翠的下身后,道:“禀公主,阮小翠确实不是处子之身。”
  萧婠婠突然道:“公主,奴婢以为,应该验一下千惠是否被侵犯过。”
  楚君婥深以为然,恰好,早前已将千惠的尸首停放于此处,就让年老宫女一道验了。
  果不其然,千惠也不再是处子之身,只不过没有怀孕。
  回到正殿,宫娥拿着香炉在二人身上熏来熏去,那尸臭味才淡了一些。
  “假如竹梅也被侵犯过,那这四宗命案便有迹可循了,可惜竹梅的尸首已被烧毁。”楚君婥吃着新鲜的西瓜。
  “是啊,假若竹梅、千惠和阮小翠三人被同一个男子欺负,那么,这个男子一定是担心她们告发他,才杀人灭口。”萧婠婠缓缓道,“在皇宫,除了陛下之外,就是公公、侍卫和太医院的太医,公公可以排除在外,那么,就剩下侍卫和太医了。”
  “杀人凶徒不是侍卫就是太医。”楚君婥眯起双眸,握拳气愤道,“这个臭男人真是色胆包天,竟敢在后宫玩弄、欺负宫女,甚至杀人,真是禽兽不如!让我擒获,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公主,接下来应该如何?”
  “太医院的太医就那么几人,侍卫那么多,不好查,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先暗中查探,进一步缩小范围,再锁定疑凶。”
  萧婠婠颔首,忽然想起德嫔那件事。
  德嫔一事,与这四宗命案有关联吗?
  楚连珏传召,不是在御书房,而是上次见面的那处偏僻的宫苑、那间特意准备的宫室。
  楚连珏一手拿着书册一手端着茶盏,看见她来,目光只是动了一下,便又继续阅书。
  萧婠婠行礼后,站在一侧,静候他开口。
  他想问什么?四宗命案的进展,还是关于嘉元皇后的事?
  他一派闲适的样儿,颇有清凉山那个白衣男子的玉润洒逸,她情不自禁地心神一荡。
  动情,好一阵子未曾有过了。
  他搁下茶盏,指了指茶杯。
  她会意,为他添满茶,只听他道:“伺候朕饮茶。”
  她更疑惑了,端着茶盏小心翼翼地递在他的唇边,他稍微低首,就着她的手饮茶。
  然后,她后退两步,等候吩咐。
  心中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再对他动心、动情,否则,万劫不复的是自己。
  “公主每日进宫与你一起查案?”楚连珏问道,声音冷凉。
  “是,陛下。”
  “为何不劝她待在林府?”
  “奴婢劝过几回,不过公主不听劝。”萧婠婠柔声回道。
  “看着公主,不能让她乱来。”
  “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楚连珏搁下书册,毫无热度的褐眸一眨,“死的人越来越多,你如何查案的?追查多日,毫无进展吗?”
  她回道:“已有进展,请陛下再宽限几日。”
  他盯住她,面无表情地问:“你可知,朕为何命你查案?”
  萧婠婠低垂着头,“奴婢愚钝,请陛下明示。”
  他语气加重,“一,朕以为你能尽快缉拿真凶,二,朕想让你历练历练,却没想到,你这般不济事。”
  她也没料到,他竟然要历练她,“奴婢一定尽快查出真相,缉拿真凶。”
  “连续死了三个宫女、一个公公,那些冤魂索命的鬼神之说传遍每个宫殿,人心惶惶,再不遏止,就会波及慈宁宫和永寿宫。”楚连珏面目阴冷,“尤其是慈宁宫,朕不想嘉元皇后受到任何影响。”
  “奴婢知罪。”
  “五日后,朕。”
  “是,奴婢尽力。”
  “若你无法破案,便怨不得朕。”他突然站起身,抬起她的下巴,“朕会好好惩罚你,让你生不如死。”
  萧婠婠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看懂了他的目光。
  那是野狼的目光,吞噬一切,嗜血,嗜肉。
  他不会让自己好过。
  不止楚连珏逼她尽快破案,皇后也传召她,问命案的进展。
  杨晚岚忧心忡忡道:“凌尚宫,陛下命你查案,为何越查、命案越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婠婠已备好应对之词,回道:“娘娘,这都是命,并非不查案她们就不会被凶徒杀害。奴婢竭尽全力查案,已有眉目。”
  “那便好。”杨晚岚点头,美眸忽然变得阴肃,“如今鬼神之说充斥皇宫,山雨欲来风满楼,本宫不希望后宫再有人死,明白吗?”
  “奴婢尽力。”
  “你说已有眉目,那查到了什么?”杨晚岚身子微倾,似乎很有兴致。
  “奴婢从死者身上找到一些线索,不过只是推测,未经证实,奴婢不敢妄言,请皇后见谅。”萧婠婠心知隔墙有耳,更知道任何人皆不可信。
  杨晚岚冷道:“好,本宫不问,不过你记住,再不尽快破案,陛下怪罪下来,本宫也保不住你。”
  萧婠婠应道:“奴婢明白。”
  这日,慕雅公主没有进宫。
  尚功局司珍要去咸福宫送两副金钗,而永寿宫有两支凤簪要她赶工,萧婠婠便说自己正要去咸福宫,可顺便带去给德嫔。司珍便将两副金钗拿给她,让她代劳。
  来到咸福宫,午时未至,宫娥说德嫔去了钦安殿上香,待会儿就回来了。
  萧婠婠问宫娥,可否沏一杯茶,宫娥便去沏茶。大殿无人,她疾步来到殿门处望一眼,接着转身奔进寝殿。
  德嫔的寝殿和其他妃嫔的寝殿差不多,都是六尚局负责布置铺设的。
  从床榻到妆台,从案几到宫装,从香兽到青花瓷,她仔细地寻找着,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突然,目光一闪,她看见墙角的案几下似有光亮。
  走过去一瞧,竟然是一只略微发黑的银镯。
  这银镯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她无暇多想,将银镯塞进怀中。
  突然觉得日光很刺眼,她眯起眼,发现青花樽的后面似有一束光亮。
  伸手摸了摸,她摸到一只鎏金耳环。
  这只鎏金耳环样式简单,不是妃嫔所戴的饰物,应该是宫女所有。
  “凌尚宫,你在这里做什么?”
  萧婠婠被这声音吓得剧烈一跳,所幸那只鎏金耳环已经握在掌中。
  德嫔满目疑惑地望着她,一抹异样的光疾速闪过。
  萧婠婠站起身,从容道:“奴婢在大殿看见一只蟑螂,想着娘娘最怕的就是蟑螂,便想踩死蟑螂,没想到那只蟑螂跑得快,奴婢就追到这里了。奴婢明明看见蟑螂爬到案几后面的墙角,却又找不到,不知蟑螂躲在哪里。娘娘,奴婢不该擅闯,奴婢知罪。”
  “蟑螂?”德嫔嘲讽一笑,扭着腰转身离去,“那两副金钗怎的劳烦凌尚宫送来?”
  “司珍有要事在身,奴婢便送来了。”萧婠婠迅速将耳环塞进怀中,呼了一口气,“娘娘瞧瞧金钗,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奴婢拿回去改。”
  “司珍的手艺,本宫一向满意。”德嫔扫了一眼金钗,“本宫有点乏了,就不送了。”
  “奴婢告退。”萧婠婠缓步后退。
  回到六尚局,她将银镯和耳环放在案上,冥思苦想,却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银镯。
  女史碧蓉端着午膳进来,“尚宫,该用膳了。”
  萧婠婠回过神,“嗯,搁下吧。”
  碧蓉搁下午膳,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长案上的银镯和耳环,狐疑道:“尚宫,这银镯不是阮小翠的吗?”
  阮小翠?
  对呀,是小翠的银镯,怪不得萧婠婠总觉得如此眼熟,记得在哪里见过。
  她问道:“你确定是小翠的镯子?”
  碧蓉点头道:“是小翠的镯子,我记得这两月小翠一直戴在手上呢。两月前,她说这镯子是她母亲的遗物,而她母亲的生忌就快到了,她不能拜祭母亲就戴上镯子。”
  萧婠婠立时站起身,拿着鎏金耳环出了厢房。
  派人找来三个与千惠相熟的女史,她问她们是否见过这只鎏金耳环。
  一个女史道:“我见过这只耳环,与千惠戴的那对耳环一模一样。”
  回到厢房,萧婠婠继续看着银镯和耳环发呆。
  有些事,似有联系,又似毫无联系,真相究竟如何,还需查证。
  这夜,她披上一袭黑绸披风,避过巡守侍卫,来到咸福宫附近,四处看着,似乎在找什么。
  素绢宫灯照亮一方黑暗,她沿着咸福宫的墙角慢慢走着,垂目于地上。
  今夜无风,郁热难当,走着走着后背就开始冒汗。
  突然,她感觉到黑暗中有杀气逼来。
  极轻、极轻的细响。
  黑影一闪,瞬息之间,她的面前站着一个蒙面黑衣人。
  “你是什么人?”萧婠婠步步后退,犹自从容。
  “拿你命的人。”黑衣人以一种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
  “你是杀人凶徒。”她转身即跑,“救命啊……救命……”
  黑衣人立即追上,出掌击她的后背。
  她感觉到身后袭来一股阴冷的风,发足狂奔。
  可是,她的脚力怎比得上身怀武艺的黑衣人?很快的,黑衣人追上她,重重击在她的右肩。
  剧痛袭来,她的身子往前扑倒,跌得全身都痛。危急之际,无暇多想,她立即转身,坐在地上一点点地后退,“竹梅、千惠和小翠都是你杀的,你为什么杀她们?”
  黑衣人的眼睛杀气腾腾,“你知道的太多了。”
  “你再不走,马上就有侍卫来了,你就逃不掉了。”
  “附近有无侍卫,我会不知吗?”他冷哼。
  “你以为我来这里是兴之所至吗?这是‘引蛇出洞’,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引你现身。”萧婠婠感到了害怕,为什么侍卫还不来?
  “可惜,你这个诱饵,至死也不会知道是被谁杀死的。”黑衣人阴沉道。
  她一边扬声大叫,一边起身逃命。
  蒙面黑衣人紧步追上,扬掌击向她。
  忽地,她陡然转身,右臂一扬,洒出白粉,暗黑中仿佛细雪飞扬。
  黑衣人立即后退,以臂挥散白粉。
  萧婠婠高声道:“这是毒粉,只要沾上少许,或是吸入体内,若无解药,就会中毒身亡。来人啊……有刺客……抓刺客……”
  “即便是死,我也要拉着你陪葬!”他冷酷道,瞬息之间出掌,决意一掌拍死她。
  “有刺客……救命啊……”她大叫着,迅速逃奔。
  黑衣人目龇欲裂,紧追不舍。就在即将了结她性命的惊险时刻,突有一股阴邪的冷风从斜后侧袭来,他大惊,当即撤掌,往另一侧闪开。
  而暗地里袭击黑衣人的蒙面人,接连出招,击向黑衣人。
  瞬息之间,两个蒙面人激烈地过招,拳腿交加,腾挪跳跃,招招致命。
  其实,萧婠婠洒出的白粉并不是毒粉,只有令四肢、筋骨发软的效用。蒙面黑衣人吸入一些软筋散,出招渐渐缓慢,无法抵挡突然出现的蒙面人的狠辣攻击。
  黑衣人步步后退,蒙面人重掌击中他的胸口,接着一把拽住萧婠婠,消失于黑暗中。
  黑衣人呕出一口鲜血,听见侍卫们朝这里赶来的脚步声,迅速离去。
  蒙面人拉着萧婠婠的手,疾行于皇宫暗黑的地方,左弯右绕,曲曲折折。
  以她对皇宫的熟悉,也被绕晕了,唯一知道的是,他们一直奔向皇宫西北。
  终于停下来,他松开她的手。她一边喘息一边看着四周,认出这里是重华宫北面。
  “你是什么人?”她谨慎地问,“为何救我?”“救你一命,也不谢一声。”蒙面人掀袍坐在一个略微平整的石墩上。
  原来是他。
  萧婠婠心中已有计较,问道:“夜闯后宫,你可知是死罪一条?你为何夜闯后宫?有何企图?”
  他脸上的黑布没有取下来,嗓音低闷,“无聊咯,企图嘛,就是为了救你一命,本……我算准了你有性命之危,就夜闯后宫救你。”
  “哦,原来恩公有卜卦测算的本事。”她抿唇一笑,“恩公能否告知尊姓大名?”
  “怎么?想以身相许?”蒙面人调笑道。
  “既然恩公不愿相告,我就不强人所难了。时辰不早,恩公还是离开吧,以免被人发现。”
  “你担心我?”他低声问。
  萧婠婠含笑道:“恩公救我一命,我自然不想恩公出事。”
  他笑嘻嘻道:“你帮我取下黑布,我就出宫。”
  自己不是可以拿下来吗?这还要我帮你取!
  她在心中嘀咕着,走进他,摘他脸上的黑布。陡然间,在她碰到黑布之前,他伸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搂抱在怀。
  她大惊失色,极力挣脱他,却被他禁锢在怀。
  “王爷,快放开奴婢。”萧婠婠发急道,“倘若被人瞧见了……”
  “原来你早已知道是本王。”楚连沣扣住她纤巧的下颌,取下黑布,以调戏的口吻道,“你故意不说出本王的身份,不就是想投怀送抱?”
  夜闯后宫,论罪可不小,她心想,他夜闯后宫,应该是偷偷地去看望贤妃,因此就不拆穿他,没想到他……她扭着身子,“王爷再不放开,奴婢喊人了。”
  他叹气道:“真没良心,方才是谁救你一命?”
  她终于挣脱,整了整衣衫,垂首低睫,脸颊发热。
  楚连沣皱眉问道:“你当真以自己为饵,引真凶现身?”
  萧婠婠颔首,“奴婢的推断没有错,四宗命案应该与咸福宫有关。”
  “你以身犯险,不怕死?”他的嗓音冷凉三分。
  “奴婢准备了软筋散,只要凶徒吸入少量,奴婢就没有性命之危。”
  “方才那个黑衣人的身手不在本王之下,你那软筋散对他不一定有用,若非本王及时赶到,你早已被他杀了。”楚连沣生硬道。
  “谢王爷救命之恩。”她岔开话头,“那黑衣人身手高强,王爷觉得他是什么人?是侍卫吗?”
  “普通的侍卫身手一般,假若方才那黑衣人是侍卫,职位应该比较高。”
  “可惜没能抓住他。”萧婠婠眉心微蹙,“宫中侍卫八千,假如一个个地检查伤势,只怕会打草惊蛇。”
  他瞪她一眼,“今夜你已打草惊蛇,下次不要再以自己引蛇出洞了。”
  她点点头,只是可惜,一招“引蛇出洞”还是不能知道真凶的身份,也抓不到真凶。
  楚连沣落落一笑,“会武艺的,不一定只有侍卫,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她猜测道:“不是侍卫,难道是太医?不会是公公吧。”
  他略带嘲讽地笑问:“你和婥儿查案多日,就查到这么一点线索?”
  她尴尬道:“奴婢愚钝,不善查案,王爷对这四宗命案有何高见?”
  “本王没有高见,也没有低见,因为本王不关心命案。”
  “哦。”萧婠婠眼眸一转,“王爷身手这么好,知道的人多吗?”
  “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不知道。”楚连沣漫不经心地说道,忽然站起来,“生在帝王家,要想保命,再多的侍卫也没用,不如自己练就一身武艺。”
  他说得对,无论是帝王家,还是喋血后宫,任何人皆不可信、不可依赖,忠诚于自己的,只有自己。她要为父亲和萧氏讨回一个公道,不能依靠他人,而要靠自己。
  他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听婥儿说,那次婥儿离宫出走,是你与皇叔找到她的?”
  她不太明白他为何提起此事,“是,王爷。”
  “本王还听说,你与皇叔在郊外独处两三日,还遇到黑衣刺客,据说是一个神秘人救了皇叔与你。”楚连沣望着她笑,暗夜中,他的微笑有一种轻松淡定的味道。
  “王爷如何知道的?”
  “本王想知道的事,都不是秘密。”他轻哼一声,“皇叔怎会单独与你寻人而不带一个侍卫?”
  “王爷的意思是……”萧婠婠惊心,感觉他将会说出什么秘密。
  他深深一笑,“皇兄很了解皇叔,本王也不差。皇叔一向知道皇兄忌惮他的兵权,那次奉旨出城寻找婥儿,皇叔故意单独与你上路,不带一个侍卫,是想借此机会以身涉险,试探一下。”
  她约略猜到燕王的用意,“试探什么?燕王不担心出意外吗?”
  楚连沣俊美的眼眸忽然变得深沉,“试探皇兄会不会狠下杀手,试探皇兄有没有这个胆量。”
  萧婠婠惊得失语,心口“咚咚咚”地跳动。
  他的目光恢复了先前的散漫,“事实证明,皇兄欲杀皇叔而后快。”
  真相竟是如此,她道:“可是,假若没有神秘人暗中襄助,燕王就死了,燕王不像是鲁莽的人。”
  “皇叔手握三十万兵权,为人沉稳,城府极深,自然不会鲁莽行事。皇叔与皇兄都心知肚明,互为忌惮,不会明着来,因此,皇叔就借此良机,试探一下皇兄是否冷酷嗜血。当然,皇叔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只是他没想到皇兄的手段会那么绝,在飞镖上喂毒。”
  “那就是说,燕王棋差一着,若非神秘人,燕王便命丧南郊?”
  楚连沣掀眉,颔首。
  这些话,萧婠婠心间冷彻。
  燕王楚敬欢,无人不为他所利用,无事不为他所筹谋。
  半晌,她又问:“王爷可知那个神秘人为何暗中救燕王?”
  他冷嗤一笑,“至今,皇叔也没查到那个神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凤王出宫后,萧婠婠回六尚局。
  皇宫西北比较偏僻,巡卫较少,此时夜深人静,黑魆魆的,挺吓人的。
  走着走着,她不禁心慌起来,担心不久前要杀她灭口的黑衣人再次出现。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脚踝微微一痛,极轻的痛,却有点尖锐。
  糟糕!
  她看见,一条小蛇咬她一口之后迅速钻入宫道旁的草丛。
  **哎哟,今夜谁英雄救美?今天大爆发,更三万字,还有一更,洒泪求收藏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嘤嘤嘤~~**新文《暴君的勾心王妃》每日二更,穿越女强,天雷勾地火、天昏又地暗的火爆激烈精彩故事,不容错过的说,快快收文哈34不配侍寝她蹲下来察看脚踝上的伤口,夜色之下,伤口似乎是紫黑的,有点麻。
  完了!那条蛇有毒。此处巡卫很少,等到巡卫来救,她早已毒气攻心了吧。
  那该如何是好?以冰魂神针自救?
  突然,一抹黑影笼罩下来,萧婠婠悚然一惊,抬首看去——凌立娴。
  他蹲下来,看了看她脚踝上的伤口,忧心道:“蛇有毒。”
  “凌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她觉得这也太巧合了吧。
  “我先帮你把蛇毒吸出来。”他扶她坐好,立即抬起她的脚踝,把蛇毒吸出来奠。
  “不行,凌大哥……”
  凌立不理会她,一下下地吸出蛇毒,吐出来,再吸。
  不一会儿,蛇毒吸得差不多了,伤口不再是紫黑色了。
  他的脸膛从未这般冷峻,“我背你到太医院看看。”
  萧婠婠没说什么,伏在他背上,心头转过数念。
  他又救了自己一命,可是,她无以为报;他待她的情意,她无法酬谢;他是很优秀、很有气概的男子汉,可是,她没有谈及儿女私情的资格。她只有使命,那就是为父亲洗脱通*敌*卖*国的罪名,为萧氏讨回一个公道。
  他背着她,行走在皇宫浓密如墨的夜色下,夜风轻轻地吹拂,暖暖的,那般美好。
  家破人亡之前,她所想的,无非是与喜欢的男子执手一生、白头偕老。
  而今,那么简单的希望,变成了奢望。
  “凌大哥,今夜你当值吗?”她问。
  “没有。”凌立低声回道。
  “方才……我与凤王……你是不是看见了?”
  “嗯。”他轻声道,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也许,他看见了倒好。
  名义上,她是楚连珏的女人,却与楚连沣纠缠不清,他会看轻自己的吧。
  不过,如此一来,他就不会对自己念念不忘了。
  萧婠婠暗自叹气,心中生出一丝愧疚。
  凌立一步步地走向太医院,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永远抵达不了太医院,这样,他就能背着她,一路走下去,再也不放开,她也不会被别人抢走。
  看见她被凤王抱在怀中,虽然只是片刻,但是他气得拳头紧握。假若那人不是凤王,假若凤王没有放开她,他一定会冲出去,给凤王一拳。
  他知道,此生此世,在皇宫,他永远没有机会和陛下、和凤王争,他只能做好本份,恪尽职守,希望有机会升官,有足够的权势保护她,并且以此得到她的青睐。
  他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关注她在做什么、她出了什么事、六尚局又有什么事,克制着不去找她,以免让她烦恼。这样,他也不会再受伤。
  太医院终于到了。
  巧的是,宋之轩当值,立即察看她的伤势,为她用药包扎。
  伤口收拾妥当,萧婠婠诚挚道:“宋大人,谢谢。”
  他淡淡一笑,“凌尚宫见外了。”
  凌立也道谢了,接着背她回六尚局。
  在六尚局的门口,她郑重道:“凌大哥,如果没有你,也许我就没命了,谢谢。”
  凌立微牵唇角,“你我之间,还需道谢吗?快回去歇着,这两日当心点。”
  萧婠婠笑一笑,单脚跳着回厢房。
  他看着她一跳一跳的背影,眸光孤绝。
  两日后,临近午时,萧婠婠前往御书房。
  楚连珏依照她的示意,挥退所有宫人,吴公公退出去,关上朱门。
  他一边饮茶一边问:“何事?可是查到真凶或是重要的线索?”
  她行至御案前,低声问:“奴婢斗胆,陛下多久未曾宠幸德嫔娘娘?”
  他略略抬眼,褐眸中兴起一抹疑惑,“为何这么问?”
  她固执道:“陛下先回答奴婢。”
  他散漫地饮茶,好像在回忆,片刻之后才道:“大概五六个月吧,究竟何事?”
  萧婠婠回首望一眼朱门,斟酌再三才道:“奴婢无意中听服侍德嫔娘娘的宫女说……说德嫔娘娘已有四月不来月信……不知是否身有微恙,奴婢以为……陛下是否应该让太医为德嫔娘娘把把脉,瞧瞧德嫔娘娘是否凤体违和。”
  话音方落,她就看见他面色一变。
  楚连珏的俊眉深深拧着,褐色瞳孔缩了又缩,死死地盯着一处,眼神阴鸷。
  良久,他慢慢搁下茶盏,对她招招手。
  她行至御座旁侧,他扣住她的手腕,“你竟敢污蔑朕的妃嫔对朕不忠?朕让你查案,你非但捉不到真凶,却查起朕的妃嫔……你究竟想做什么?”
  痛!
  她觉得手腕快被他捏断了,痛死了。
  “奴婢觉得,德嫔娘娘与四宗命案有关……这才斗胆向陛下禀报。”萧婠婠眉心深蹙,忍着手腕的痛,“奴婢并非凭空猜测……啊……陛下,请听奴婢说……”
  “若有半句不实,朕绝不轻饶!”楚连珏冷酷道。
  她痛得冷汗涔涔,将在德嫔的寝殿捡到阮小翠和千惠的饰物和昨夜以身犯险的事简略道来。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以身犯险?后来你如何逃脱?”
  她不能供出凤王,只能道:“奴婢准备了软筋散,那蒙面黑衣人中了软筋散,四肢乏力,奴婢趁机逃了。”
  “你以为那蒙面黑衣人担心你找到更多的罪证而杀你灭口?”楚连珏眼神阴冷。
  “是,奴婢以为,四宗命案一定与德嫔娘娘有关。”
  “你方才不是说,千惠与阮小翠都被侵犯过,若与德嫔有关,她如何让宫女怀孕?”
  “这也正是奴婢最困惑的一点,不过奴婢推测,千惠和阮小翠的饰物遗落在德嫔娘娘的寝殿,证明她们生前去过德嫔娘娘的寝殿。她们不约而同地被人凌辱过,不过,杀她们的真凶不一定就是凌辱她们的人。”
  他锁眉沉思,掌力不知不觉地撤了,也不知不觉地松开她的手。
  萧婠婠看了一眼紫红的手腕,暗呼一声,道:“虽然还没捉到真凶,但是奴婢的推测也是有根有据,倘若奴婢冤枉了德嫔娘娘,奴婢甘愿领罪。”
  眼中精光闪动,楚连珏问道:“今日你来见朕,要朕如何配合?”
  她回道:“三日后,是邀月公主的四岁生辰,奴婢以为,可为小公主办寿宴,以陛下的名义邀请昭仪以上的娘娘赴宴,为小公主贺寿……”接下来,她靠近陛下,低声说着,以防布局泄露。
  陛下只有邀月公主一个孩子,虽然他对小公主颇为宠爱,却并不溺爱,只在满岁那年为小公主办过寿宴。如今为小公主办三岁寿宴,是一个巧妙的名目。
  听完,他没有多加考虑,“就依你说的办。”
  “谢陛下。”
  “假若到头来捉不到真凶,也冤枉了德嫔,你想如何领罪?”
  “奴婢任凭陛下处置。”
  楚连珏站起身,粗鲁地扯过她,邪肆地勾起她的下颌,“任凭朕处置?”
  萧婠婠低垂着眸光,略略偏过头。
  这样邪恶的他,她有点害怕,却又受到蛊惑似,为他动情,心澜微漾。
  他靠近她的脸腮,热气洒在她的脸上,“朕说过,会让你生不如死,不过,朕也许会改变主意……会让你欲死欲仙。”
  每次与陛下单独相处,她总是如临大敌,总是紧绷如弦,总是心中百般滋味,总是竭力装得淡定,不让他瞧出破绽。
  她对这四宗命案的推测,并没有全部告诉他。
  倘若德嫔真的与命案有关,倘若德嫔真的与别的男人有苟且之情、并且怀上孽种,那么,被杀害的四个人很有可能在无意中窥得德嫔的秘密,遭德嫔与那奸夫杀害。然而,如此一来,千惠和阮小翠又是如何被人侵犯的?
  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但是,千惠和阮小翠的饰物不会无缘无故地遗落在德嫔寝殿,再者,杀人凶徒真的担心她找出更多对德嫔不利的罪证,现身杀她灭口,这足以证明,德嫔脱不了干系。因此,她决定从德嫔身上查起,也许,查出德嫔与哪个男人苟且,就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原先,她担心陛下不会相信德嫔与别的男人有苟且之情,不会让她查下去,却没想到,陛下答应了。她在想,虽然陛下不愿知道妃嫔背叛他的真相,但是,身为帝王,他咽不下这口气。
  邀月公主的寿宴自然由六尚局操办,三日后,在坤宁宫摆下寿宴。
  虽然今夜的寿星是小公主,不过受邀的妃嫔都装扮得娇艳媚人,争芳斗艳,希望得到楚连珏的青睐与欢心,博得今夜恩泽。当然,皇贵妃有孕在身,陛下不让她来。
  满殿芳菲,宛如春色满园关不住。龙凤珠翠,金钗凤簪,衣香鬓影,娇颜如花。
  邀月公主的容貌融合了父母的优点,五官标致,粉雕玉琢,穿着桃红衫裙,粉嫩嫩的尤为可爱,惹得众妃嫔纷纷逗她玩。
  陛下驾到,皇后领着小公主与众妃嫔迎驾,然后各自落座。
  帝后分别说了几句场面话,接着,小公主叩拜父皇母后、敬酒,再接着,寿宴开始。
  萧婠婠与各局女官分别站在宴席两侧,注意着德嫔的一举一动。
  宴席渐渐热闹,众妃嫔起身来到帝后案前,送出贺礼。
  杨晚岚含笑接受诸位妃嫔的贺礼,瞧得出来,她心情很好。
  楚连珏也是笑容满面,偶尔不经意地看向萧婠婠,那样的目光是心照不宣。
  德嫔站起身,来到帝后案前,送出贺礼,“陛下,皇后娘娘,臣妾小小心意。”
  邀月公主微笑道谢。
  冷昭仪站起身,走上前,与转身回座的德嫔擦肩而过。
  忽然,德嫔惊呼一声。
  却见冷昭仪迅捷转身,地扶着德嫔,“连姐姐怎么了?”
  德嫔的美眸隐现怒色,压低声音道:“你为何绊我?”
  冷昭仪诚惶诚恐地道歉,“是妹妹手脚笨拙,对不起……妹妹是无心的,还请姐姐原谅。”
  萧婠婠看见冷昭仪的掌心按在德嫔的宫装上,不经意地磨蹭了几下。
  “妹妹真是无心的,明日妹妹再向姐姐请罪,好不好?”冷昭仪诚恳道。
  “不必了。”德嫔瞪一眼,回到坐席上。
  接着,冷昭仪娉婷地走上前,将贺礼送给邀月公主。
  萧婠婠轻轻转眸,看见冷昭仪递来的目光饱含深意,而楚连珏的唇角始终含着冰冷的笑意。
  这夜,邀月公主的寿宴没多久便散了,陛下没有留宿坤宁宫,也没有召哪个妃嫔侍寝,众妃嫔意兴阑珊地离去。
  萧婠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真凶会不会在今夜动手?或者是明夜动手?假若真凶按兵不动,那便功亏一篑了。
  到了子时,她才有一点睡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突然,死寂的夜爆发出一阵紧急的敲门声,惊醒了她。
  她翻身而起,立即披衣去开门。
  女史碧蓉披着外衣道:“尚宫,乾清宫的公公来传话,陛下让您去咸福宫。”
  她所料不差,真凶果然按耐不住,在今夜动手了。
  更衣后,她提着一盏宫灯匆匆赶往咸福宫。
  浓夜静谧,却隐藏着喧嚣与暗涌。
  咸福宫宫门前,两列侍卫执火而立,刀枪明亮。
  在公公的引领下,萧婠婠来到德嫔的宫苑,御驾侍从候在殿外。
  踏入大殿,她看见楚连珏安然坐着,略低着头饮茶,眉宇紧拧。六位公公分侍两侧,刘喜和吴公公都在。
  德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奸夫现形了吗?
  寝殿传出“呜呜”的哭声,她觉得奇怪,为什么宫娥都在哭?
  行礼后,她问:“陛下,发生何事?德嫔娘娘呢?”
  “自己去看。”楚连珏道,语声冰寒。
  “是,陛下。”
  萧婠婠前往寝殿,殿中灯影昏暗,帷幔投下一道道阴森的黑影。
  有一道人形黑影,投在宫砖上,森然可怖。
  她惊骇地止步,望着悬挂于梁上的艳装女子,青丝披散,面色惨白,宫装猩艳,有如厉鬼。
  那一袭华美的紫红宫装,正是德嫔在邀月公主的寿宴上所穿的,艳丽张扬。
  而今,垂挂于半空,艳如血,死成灰。
  艳到极致,便成灰。
  三四个宫娥跪在地上,嘤嘤低泣。
  萧婠婠不明白,德嫔为什么自缢?难道是畏罪自尽?
  她更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不命人将德嫔解下来,而让她一直挂在半空?难道是想以此惩罚她的不忠、不贞?“你们如何发现德嫔薨的?”她问。
  “近些日子,娘娘半夜总要奴婢服侍……今夜奴婢睡了一个时辰便起来,却没听到娘娘的传声,就进来瞧瞧,一进来就看见……娘娘自尽了……”一个宫娥哭道。
  “奴婢听到叫声,就立即去喊人将娘娘抱下来……可是,所有人看见娘娘死状可怖,都不敢上去……”另一个宫娥道。
  “奴婢去乾清宫禀报陛下,陛下看了一眼就……”
  萧婠婠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吩咐宫娥多点几盏灯,然后在寝殿搜查可疑之物。
  寝殿与平时无恙,一切井然有序,德嫔今日所用的珠钗金簪一一摆放在妆台上。
  外殿传来说话声,好像是宋之轩的声音,应该是陛下传他来验尸。
  片刻后,宋之轩步入寝殿,平和地看她一眼,接着吩咐几个侍卫将德嫔的尸首弄下来,抬到大殿上。
  她回到大殿,对楚连珏道:“陛下,奴婢以为,就在此处验尸,闲杂人等在外头候着,只留娘娘两名近身侍女。”
  他看她一眼,不作回应。
  她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心头正有怒火无处发泄,便让所有人都出去。
  大殿上,只剩下陛下、宋之轩、萧婠婠和两名宫娥,还有躺在地上的德嫔。
  宋之轩看过德嫔的指甲,接着察看她的脑部、面部与颈部,“死者是德嫔娘娘,身上无明显伤痕、瘀痕,颈部有勒痕。”他稍稍抬起她的下颌,“陛下,娘娘的颈部除了勒痕之外,还有人手造成的瘀痕,应该是有人以右掌掐死娘娘,再将娘娘吊在半空,做出自缢身亡的样子。”
  “当真?”楚连珏惊道。
  “勒痕很淡,娘娘是先被掐死再吊上去的。”
  “宋大人,检查一下娘娘身上有无其他伤痕。”萧婠婠看向德嫔的腹部。
  宋之轩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按压着德嫔的腹部,“陛下,娘娘腹部紧实,有四个多月的身孕。”
  楚连珏震惊地抬眼,眸色冰寒,盯着德嫔的脸上,像是要在她的脸上刺出一个窟窿。
  萧婠婠问道:“娘娘死于何时?”
  宋之轩站起身,道:“娘娘大约死了一个时辰左右。”
  “凌尚宫,你不是说可以让真凶现形吗?”楚连珏凌厉的目光射向她,似要洞穿她的脑门。
  “陛下息怒,奴婢先问宫女几个问题。”萧婠婠不慌不忙道。
  “你最好给朕一个交代,否则朕绝不轻饶!”他竭力压住怒火。
  两个宫娥已哭成泪人儿,也吓得瑟瑟发抖,萧婠婠低声问道:“今晚娘娘回来后,有人来找娘娘吗?”
  她们摇摇头。
  她威胁道:“若不说实话,我也保不住你们,陛下不单赐你们一死,还会连累你们的家人。”
  一个宫娥道:“娘娘从坤宁宫回来后,让奴婢歇下珠钗,然后就让奴婢退下。娘娘没有传唤,奴婢不敢擅进寝殿。”
  萧婠婠继续问:“那今夜娘娘与平日有何不同之处?近来有什么人来看望娘娘?”
  宫娥回道:“娘娘和平时一样,不喜欢奴婢在旁伺候着;来咸福宫看望娘娘的人寥寥无几,几个娘娘偶尔来,除此之外,不是公公就是六尚局的人。”
  “你们不知娘娘怀孕了么?”
  “奴婢不知,前些日子,娘娘总是想呕,胃口不佳,奴婢以为娘娘病了,劝娘娘传太医来瞧瞧,娘娘总说无碍,只是胃口不好,不许奴婢自作主张,奴婢就不再说什么了。”
  萧婠婠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因为德嫔胆敢与别的男人苟且,做出失贞之事,防范功夫就会做得滴水不漏,不让任何人发现。
  她对楚连珏道:“奴婢恳请陛下下令,将守卫咸福宫的侍卫集中于一间厢房,无须掌灯,奴婢可让真凶现形。”
  楚连珏盯着她,眸光如冰如火,须臾,他打开殿门,吩咐刘喜去办事。
  不多时,二十余名侍卫前往偏殿的一间厢房,鱼贯而入。
  萧婠婠与宋之轩站在窗外,透过半掩的窗扇望向黑灯瞎火的厢房。
  黑暗中,星星般的细小光亮从一个侍卫的身上显现。
  宋之轩低声道:“凌尚宫,真有一手。”
  她轻笑,当即让刘喜进去抓人。
  身上有光亮的侍卫叫做刘光,长得颇为英伟,他跪在御前,低垂着头。
  楚连珏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突然拍案,案上的茶盏被他的掌力震得茶盖一掀,差点儿歪倒滚落,“说!为何杀死德嫔?”
  “卑职没有杀娘娘。”刘光不卑不亢道。
  “没有?”楚连珏怒哼,“凌尚宫,说给他听。”
  “是,陛下。”萧婠婠走到刘光身前,道,“寿宴上,德嫔娘娘突然摔倒,冷昭仪扶住她,趁机在她的宫装上抹了磷光粉。方才在那间暗房中,只有你身上发出磷光;换言之,你与娘娘接触过,才会沾染娘娘身上的磷光粉。刘光,你只是守卫咸福宫的侍卫,为何沾染娘娘身上的磷光粉,答案不言而喻。说,为什么杀娘娘?竹梅、千惠、阮小翠和路公公都是你杀的,是不是?”
  “不是,卑职没有杀任何人,陛下,卑职什么都没做过。”刘光着急地辩解道。
  “那你如何解释你的身上有磷光粉?”
  刘光没有解释,低着头,一脸倔强。
  萧婠婠柔柔的声音却有着坚韧的力度,“我认得你的声音,那夜我故意去咸福宫,装作查找与娘娘有关的罪证,引你现身。虽然你蒙面,声音有些低闷,但是,我还是认得出来,那夜的蒙面黑衣人就是你。”
  刘光震惊地看她,须臾才道:“是,那夜是卑职……但是,卑职只是不想让你继续查下去,不想让你查到娘娘身上……”
  她怒斥:“杀人灭口就是最好的阻止办法。”
  他吼道:“是你逼卑职的,卑职根本就不想杀你……娘娘说你鬼鬼祟祟地去她的寝殿,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卑职只能狠心杀你灭口,不让娘娘出事。”
  “这么说,你承认你与娘娘有苟且之情?”“没有,卑职与娘娘是清白的。”
  “清白?难道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萧婠婠质问道,“你知道娘娘怀了你的孩子,你要保护娘娘和你们的骨肉,但是你担心我查出你与娘娘有苟且之情,就痛下杀手。今夜,你与娘娘因为某事发生争执,担心娘娘说出你们的丑事,你一怒之下掐死娘娘,是不是?”
  刘光震惊地睁大双眸,喃喃地问:“娘娘怀孕了?”
  她冷笑,“不要说你不知。”
  他的眼色数度变幻,从震惊到不信,从伤心到失望,从不甘到悲愤……
  她继续质问:“竹梅、千惠、阮小翠和路公公无意中知道你与娘娘的秘密,你便杀人灭口,杀了一个又一个,是不是?”
  刘光呵呵低笑,笑声渐渐高扬,渐渐悲愤、冷凉。
  “陛下,杀人的不是卑职,是另有其人。”他抬眼直视楚连珏,眼角有泪,“去年秋,卑职犯错,得罪了人,娘娘为卑职说好话,卑职才没有受罚。由此开始,卑职暗中恋慕娘娘。今年二月,娘娘瞧出卑职的心思,对卑职说,深宫寂寞,愁怀难解,很想到宫外去过平淡的日子。娘娘对卑职推心置腹,卑职很开心,但是卑职与娘娘清清白白,并无苟且之情。过了几日,卑职无意中发现有一个男子在子时潜入娘娘的寝殿,逗留两个时辰才离去。卑职留意了半月,那男子总共来过八次,卑职觉得事有蹊跷,便在那男子再次出现的时候逮他,没想到娘娘突然出现,要卑职放了他。”
  他一边说一边泪流,“卑职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娘娘说那人是在乾清宫伺候的公公,可帮卑职与娘娘偷偷地离开皇宫,眼下那公公并无怎样,只是动手动脚而已。娘娘再三劝卑职多忍耐几日,出宫后就是广阔的天地了。于是,卑职继续等。前不久,也就是浣衣所宫女竹梅的尸首被发现后,卑职很想知道那公公究竟是谁,就在窗外偷听。娘娘质问那公公为何杀人,那公公发觉卑职在外面,卑职就立即走了。后来接连有人遇害,卑职知道,都是那个公公杀的。不知为什么,凌尚宫突然查到娘娘身上,还在娘娘寝殿找罪证和线索,卑职不想娘娘出事,就杀凌尚宫灭口。今夜,娘娘从坤宁宫回来,卑职想对娘娘说今夜就离开皇宫,但娘娘说很累,想早点歇息,卑职就没有说出口。”
  “后来呢?”萧婠婠问道。
  “卑职看着娘娘寝殿的灯灭了,就回去歇着,却怎么也睡不着。大约半个时辰后,卑职又来到咸福宫,悄悄潜入娘娘的寝殿,却看见娘娘……自缢……”刘光泪流满面,嗓音哽咽,“卑职跃上房梁,想将娘娘放下来,卑职刚刚抱住娘娘,就听见宫女进来。卑职立即放开娘娘,保持原样,从窗口逃出去。如此,卑职的身上就沾染了磷光粉。陛下,卑职自知心仪娘娘罪该斩首,但是卑职没有杀娘娘,也没有杀其他人,是那公公杀的。”
  “你所说的公公,究竟是谁?”楚连珏阴沉地问。
  “卑职真的不知,娘娘不告诉卑职,也不让卑职问,娘娘说只是应付他,以求顺利离开皇宫。”
  “这只是你的编造,根本就没有神秘的公公。”萧婠婠重声逼供,“你无须砌词狡辩,五条人命,都是你杀的。”
  “陛下明察,卑职什么都没做过……”刘光言辞恳切,“卑职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从刘光的言辞、神色与所说的看来,不像有假。
  假若他真心爱德嫔,就不会杀她。
  萧婠婠问道:“你说你与娘娘是清白的,难道娘娘的腹中胎儿是那公公的?但是,公公怎能让娘娘怀孕?”
  刘光道:“卑职也不知……也许,那公公是假公公……对了,娘娘曾说过,那公公颇受陛下宠信,那公公连续杀人,就是担心他是假公公的秘密被泄露出去而被斩首。死了这么多人,娘娘又怀孕,迟早纸包不住火,那公公索性连娘娘也杀了,一了百了。”
  “照你这么说,是朕用人不明,是朕姑息养奸。”楚连珏看了一眼两侧的刘喜和吴涛。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实话实说。”刘光忽然想起一事,“对了,那公公杀了娘娘,一定也沾染了磷光粉,陛下可查查。”
  “放肆!”吴涛怒道,“死到临头,你还敢狡辩?”
  “陛下,刘光所说的,有板有眼、有理有据,查查也无妨。”宋之轩神色淡淡。
  楚连珏阴寒的眸光落在两个公公的身上,转而滑至萧婠婠脸上,似乎等她开口。
  忽然,有一个公公进来禀报,“陛下,冷昭仪在外求见。”
  萧婠婠缓缓道:“陛下,奴婢等的人到了。”
  楚连珏颔首,不一会儿,冷香缓缓行来,行礼后,在萧婠婠的示意下,她柔声道:“陛下,臣妾将磷光粉与一种特制的香粉混合,这种香粉香味极淡,平常人闻不出来,只有臣妾闻得出来。”
  萧婠婠接着道:“谁的身上有磷光粉和香味,谁就是真凶。”
  宋之轩赞道:“手段高明。”
  楚连珏摆摆手,示意她们以香闻真凶。
  冷香先靠近刘光,道:“陛下,此人身上确有臣妾调制的香。”
  接着,她在大殿绕着众人走了一圈,回到原来的地方,娇柔道:“陛下,身上有臣妾调制的香,那人就是——刘喜。”
  话音方落,刘喜便怒道:“昭仪娘娘,莫血口喷人。”
  他转向楚连珏,诚惶诚恐地说道:“陛下,昭仪娘娘所说的磷光粉与香粉,纯属子虚乌有,是她片面之词,她想说谁身上有香味、谁就有香味。奴才侍奉陛下十余年,忠心耿耿,无时无刻不为陛下着想,怎会做出对陛下不敬、不忠之事。”
  楚连珏不语,眉宇平展,不再是之前的冰寒,而是瞧不出任何情绪的宁淡。
  “陛下,臣以为,昭仪娘娘有片面之词之嫌,不过昭仪娘娘与刘喜无怨无仇,为何冤枉刘喜?”宋之轩不紧不慢地说道,“刘喜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既然有人指证你杀人,此时能够洗脱嫌疑的唯一法子就是验身?”“如何验身?”刘喜的目光有些闪躲。
  “验一验你是真公公还是假公公。”楚连珏示意身旁的侍女再去沏一杯茶,寒声下令,“来人,带刘喜去验身,宋大人,吴涛,你们二人一道去验。”
  话音未落,刘喜突然疾步奔向萧婠婠,扣住她的肩,将她拽在身前,右手扼住她的咽喉。
  萧婠婠吓得一身冷汗,不敢动弹,喝道:“刘公公,你胆敢御前放肆?”
  大殿上情势急转,吴涛大喊“护驾”,殿外的侍卫纷纷冲进来,执刀护住陛下。
  楚连珏没想到最信赖的人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火冒三丈地吼道:“刘喜,你想造反?”
  刘喜拽着萧婠婠退到墙角,从靴子里抽出一柄匕首,刀锋抵在她的雪颈上,疾言厉色地怒吼:“再过来半步,奴才就拉着她陪葬!”
  萧婠婠微仰脖子,感觉到那冷锋的逼迫感,看见一抹惊慌之色在陛下的脸上一闪即逝。
  “刘喜,速速放开凌尚宫。”吴涛怒道。
  “放开她,朕可留你全尸。”楚连珏的褐眸如覆冰雪,冷冽逼人。
  “全尸?”刘喜高声冷笑,“奴才不稀罕,奴才要留得一命离开皇宫,否则,玉石俱焚!”
  “刘喜,你胆敢威胁陛下?”吴涛气愤道。
  “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接连犯下死罪?”楚连珏犹显镇定。
  “奴才也自问忠心耿耿,将王府和大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刘喜冷冷地讥笑,“可是,奴才不是公公,奴才也想搂着女人睡觉,也想有个美娇娘服侍奴才……陛下,你夜夜有妃嫔侍寝,奴才什么都没有,还要在外头候着,夜夜忍受煎熬……奴才不甘心,宫里这么多妃嫔、宫女,陛下你享用不尽,奴才帮你享用几个又何妨?奴才在宫中有权有势、有头有脸,那些宫女却不买账,不肯好好服侍奴才,只有德嫔娘娘知情识趣,与奴才共赴巫山云雨,好不快哉!陛下,后宫佳丽如云,寂寞难耐,奴才只是帮你满足她们……”
  “刘喜,你太放肆!”吴涛大声喝道。
  楚连珏面如猪肝,眼中戾气层层翻涌。
  突然,刘喜惨叫一声,“哐啷”一声,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
  萧婠婠立即推开他,疾步往前奔。
  原来,就在刘喜说话的档儿,刘光悄无声息地后退,悄悄来到他的身后,飞射出一支小刀,击中他的手腕。
  紧接着,侍卫纷拥而上,将刘喜制服。
  楚连珏望过去,看见宋之轩接过萧婠婠手中的丝帕,擦拭着她雪颈上的鲜血。
  宋之轩眸光柔和,神色宁定,似乎并无不妥,然而,楚连珏瞧在眼中,却觉得异常刺眼。
  刘喜在大牢招认了所有罪行。
  原本,他是宫中小公公,陛下封王时,他在陛下的母妃凌氏的宫苑当值,颇受凌氏喜欢。后来,凌氏薨,他遵照凌氏的遗愿,到陛下的王府当总管。谁也没想到,当初给他净身的老公公由于行事匆匆,忽略了去茅房的他还未净身,他也没有说,当了宫中的假公公。
  刘喜一直循规蹈矩,忠心服侍陛下,近些年得到陛下宠信,在后宫妃嫔和宫人面前很有脸面,渐渐地妄自尊大,权欲膨胀,色胆也越来越大。
  看见那些如花似玉的年轻宫女和花枝招展的妃嫔,他忍不住多看两眼。
  两年前,他尝过一丝甜头后,开始将魔爪伸向一些颇有姿色、性情懦弱的宫女,以自己的地位、权势威逼她们就范,并且威胁她们:胆敢说出去,就会连累她们的家人。于此,他在后宫重地“横行霸道”,只要是看上的宫女,便玩弄她们。
  他自己也数不清究竟玩弄了多少宫女,有人怀孕,就杀人灭口;有人不乖,也残忍杀害;有人反抗,便招致他的毒打和虐待。去年冬,陛下很少召妃嫔侍寝,德嫔深宫寂寞,他三次试探,她并无抗拒,他知道颇为美艳的德嫔极需男人的滋润,就在子时后潜入她的寝殿,与她翻云覆雨。
  刘喜并不满足,只要是看上的宫女,就想染指。竹梅、千惠和阮小翠都被他看中,遭他凌辱。
  竹梅寡言懦弱,再次被他欺负后,引刀自尽。他及时阻止,就在纠缠中,她划破了他的手臂,他大怒,就掐死了她。失手杀人,无奈之下,他为了方便搬尸,将尸首肢解,装在麻袋中,命两个心腹抬出宫弃尸。却没料到,那两个公公胆小怕事,发现麻袋中装的是被肢解的尸首,便弃之而逃。紧接着,肢解的尸首就被人发现。
  千惠被刘喜玩弄后,想对义兄路公公说,却心惧刘喜的手段而不敢言。刘喜多次看见她与路公公在一起,怀疑她不守妇道,与路公公有苟且之情,就要她不再与路公公见面,还威胁她,再与路公公纠缠不清,就会对路公公不利。为了不连累路公公,她只能忍辱偷生、不与路公公见面。后来,刘喜厌烦了千惠,就下毒毒死她。
  路公公与千惠常在皇宫的一处偏僻角落见面,千惠死后,他来到那个小亭子悼念她,无意中发现有一块砖比较松动,便撬开小砖,发现下面埋着一个香囊,香囊中是几张纸,书写着千惠被刘喜凌辱的事实。看见千惠留下来的纸张,路公公愤怒异常,打算将这几张纸交给凌尚宫,没想到他已被刘喜盯上。刘喜知道事情败露,立即杀了他,然后在半夜移尸御膳房的茅房。
  阮小翠怀有身孕,刘喜担心迟早被人发现,就决定杀人灭口。那晚,他掐死她之后,将她扔到废井中,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还是被人发现尸首。
  而他为什么杀死德嫔?宫女无缘无故地消失,是常有的事,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妃嫔就不一样了,妃嫔一死,就会引起重视,一不小心,就会引火自焚。因此,他一直在想如何令德嫔巧妙地死。
  刘喜没有料到陛下会命凌尚宫追查四宗命案的真凶,当她查到德嫔身上时,他觉得良机已至。
  于是,他将千惠和阮小翠的饰物偷偷放在德嫔的寝殿,让凌尚宫断定这四宗命案与德嫔有关。
  他知道刘光暗慕德嫔,打算将这五条人命的罪行推在他身上。事不宜迟,就在邀月公主的寿宴散了之后,他潜入德嫔寝殿,出其不意地掐死她,再将她吊起来,造成她畏罪自尽的样子。
  倘若有人发现德嫔不是自杀,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只会怀疑刘光。
  千算万算,算不过凌尚宫和冷香。
  刘喜没想到凌尚宫会出奇招,令他无所遁形。
  招供后,刘喜斩首于午门,其家属流放边疆,代代为奴。
  刘喜一案,就此尘埃落定,后宫一片清平。
  皇后召见萧婠婠,盛赞她聪慧机谨,终于将五宗命案查得水落石出,还后宫清明与安定。
  嘉元皇后也赞不绝口,连这扑朔迷离、迷雾重重的连环凶杀案都查出真凶,不愧是女中诸葛。
  经此一役,宫人都知道凌尚宫的厉害,也知道她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就连御前红人刘喜都被她查出来,从今往后,无论是后宫还是御前,在宫人眼中,她取代了刘喜的位置,圣眷正隆,就连吴涛都要给她三分薄面。
  这日黄昏,萧婠婠从慈宁宫出来,一个御前伺候的小公公出其不意地现身,说陛下传召。
  夕阳如血,斑斓的余晖为朱红宫墙镀上一层妖冶的金红。
  她随着小公公来到那间暗地奢华的宫室,楚连珏不在,小公公为她沏了一杯茶就退下,让她在此等候陛下。
  此次传召,为的又是什么事?
  她一边想着稍后如何应对陛下,一边打量着这间宫室。
  宫室的摆设越来越多,且新添的物件都是珍稀佳品,青瓷、玉雕、宫锦等等,还添了一些书册,以备他翻阅。她渐感不妥,添这么多东西,看来陛下并非一时兴致,而是有长此以往在这里召见自己的打算。
  她更猜不透他的所思所想了。
  随手抽出一册书,刚翻开看了一眼,她就立即合上,面颊***辣起来。
  书面上赫然写着:春宫碧波。
  他为何将这类书放在这里?
  萧婠婠将书册放回原处,一转身便看见门口矗着一人,地上投下一道黑影。
  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穿朱红八团龙袍,衬得他更为白皙俊美、轩昂挺拔。
  她愣愣地看着他,目眩神迷,心潮涌动。
  每次与他相见,她总会心湖荡漾,即使她已经很努力地克制。
  他不再追杀自己,不再邪恶地对待自己,那种痛彻心扉的苦楚慢慢淡化,变成磨人的煎熬。
  喜欢的男子就在眼前、就在身边,却不能喜欢,不能表明心迹,不能对他说出真相,还要将情意压抑在心底……她时常在想,为什么这么倒霉?为什么上苍这么捉弄自己?
  每个夜晚,歇寝时,她的脑中全是他,却不得不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他,不要再沉沦,不要再被儿女私情羁绊,不要再想着、念着诛杀父亲的昏君,否则,她就对不起父亲,对不起萧氏。
  楚连珏掩上门,坐在桌前,“斟茶。”
  她斟了一杯茶,往后退一步,心头悲酸难忍。
  “适才你在看什么?”他悠闲地饮茶。
  “没什么……奴婢想看看柜上有无灰尘……”她思忖着他是否看见她方才慌乱无措的举动与神色,“碰巧陛下就来了。”
  “打扫之类的粗重活,无须劳烦智勇破案的凌尚宫。”
  萧婠婠垂眸不语,面腮烫起来。
  楚连珏站起身,从柜上取了一本书册,坐在床上,仰靠着,“给朕捏捏。”
  她不得不走过去,将他的双腿抬上床榻,在他的腿上轻轻捏按。
  他闲散地翻着书册,她的眸光从那书面上匆匆滑过,立即面红耳赤。
  完了!他翻看的,正是那本《春宫碧波》。
  今日在这里见面,他究竟想做什么?
  “轻了。”楚连珏悠闲道。
  她稍稍用力,他又道:“重了,你想让朕的爱妃都知道朕被一个婢子掐得青一块、紫一块?”
  萧婠婠只得道:“陛下恕罪,奴婢的按捏功夫不精,不知陛下传召奴婢,有何吩咐?”
  他继续翻看书册,懒懒道:“服侍朕。”
  她不明白他的话中深意,只是纯粹地服侍他,还是……侍寝?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可是,她越来越觉得不妥,越来越觉得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忽然,楚连珏拉住她的手,将《春宫碧波》的一页香艳图放在她眼前,“学学。”
  萧婠婠别开脸,气喘面红。
  “朕要你看,你敢不看?”他粗鲁地抱着她,将那男欢女爱的一幕放在她的眼前,硬逼她看。
  心神一晃,她别开目光,他扳过她的脸,她索性闭目,他掐住她的下巴,“你敢不看?”
  她咬唇,一声不吭,心头转过数念。
  既然他有了宠幸自己的心,她完全可以就此魅上龙榻,成为他的妃嫔。
  可是,他最爱的是嘉元皇后,最宠的是皇贵妃,自己算什么?她什么都不是,就算他宠幸了自己,顶多晋封她宁妃,除了这个名份,她还能得到什么?还能赢得他的独宠和真爱吗?就算她告诉他,她就是那个与他合奏《山鬼》的女子,他对自己的情,也比不上他对嘉元皇后的痴情。
  承欢,不承欢,两种念头在她脑中交战,激烈得令她头疼。
  猛然间,萧婠婠感觉自己被揽倒在床,他压着自己。
  “陛下,不可……陛下……”萧婠婠双手被制,只得出声求饶。
  “有何不可?”楚连珏冰冷道。
  他撕扯着她的夏衫,她拼力抗拒,却因双手被他扣住,无法逃脱。
  纠缠须臾,二人便气喘吁吁、浑身滚烫。他死死压着她,俯首吻她的雪颈。她感觉到他用尽了全力吮吻,好像要将自己独吞入腹。
  “陛下,奴婢身粗肉糙,不配侍寝……陛下妃嫔如云,个个美艳娇媚,奴婢根本就比不上。”萧婠婠恳求道,承宠一事,时机未至,她不能就这样爬上龙榻。
  “朕想要谁,就要谁。”他阴鸷地盯着她。
  “陛下……”
  她疾速避开他的唇舌,他吻在她绯红的腮上,湿热的唇舌邪恶地啃噬。
  也许,她可以顺势承宠,继而一步步地得到更多的恩宠与信任。他一直都有宠幸自己的心思,虽然不知道他的宠能维持多久,不过她可以以手段固宠。
  然而,她更知道,他唯一、真正爱的,唯有嘉元皇后一人,就连嘉元皇后的亲妹妹皇贵妃,也只是因为姐姐的关系才得到他的殊宠与怜惜,才有皇贵妃的位分。都说帝王凉薄,有宠无爱,但是,楚连珏并非无爱,而只是将真爱给了嘉元皇后,再也无力去爱别人了。
  那么,这个时候,即使她成为他的妃嫔,得到他的一份宠爱,也只不过是众多妃嫔中无关紧要的一个,随时会失宠,随时都有可能失去他的信任。如此,她如何查出萧氏灭族的真相?
  要查出陷害父亲的奸臣,就要得到陛下的宠与爱、信任与真心,否则,单凭她一人之力,如何查?而他对嘉元皇后的爱,还没有消减的迹象,换言之,此时还不是她承宠的最佳时机。在没有把握得到他的真心之前,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
  虽说真心、真爱也会有逝去的一日,不过,起码有了真情的保证,她的筹码会更多。
  “陛下,嘉元皇后待奴婢这么好,奴婢不能做出对不起娘娘的事。”萧婠婠只能搬出嘉元皇后。
  “瑶儿乐见其成,不会反对。”楚连珏略抬起头,褐眸染血,变成了另一个人。
  **女主会***于陛下吗?燕王肿么办?三万字更新完毕,过瘾吧,阅读愉快。宝贝们表忘记给阿妩冲咖啡扔月票,打赏什么的,阿妩更高兴了,拜谢~~35不会放过你“陛下不明白女人的心思,女人往往口是心非。”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娘娘曾将奴婢献给陛下,娘娘也劝过奴婢,可是,陛下当真背地里宠幸奴婢,有意隐瞒娘娘,娘娘会怎么想?再者,娘娘怀着陛下的孩儿,陛下却与别的女子颠鸾倒凤,娘娘该有多伤心、难过?虽然后宫女子不该有此想法,可是,奴婢以为,陛下与娘娘真心相爱,情到深处,自然会有如此心思。”
  他慢慢起身,好像在玩味她的话中深意。
  她整着衫裙,想逃下床,手臂却被他拉住。
  楚连珏阴狠道:“朕让你查案,不是让你查朕的妃嫔。德嫔与人苟且,做出失德、失贞之事,罪该万死,你却让朕丢尽颜面,朕如何惩处你?”
  她就知道他是为了这件事才迁怒于自己,今日才会这般强迫、侮辱自己娣。
  心头落雪,冰凉一片。
  萧婠婠温顺道:“奴婢做错了事,自然要领罚,陛下就让奴婢一辈子效忠娘娘与陛下吧。”
  他怒道:“你是女官,也是朕的女人,朕今日暂且饶过你,但不能保证下一次你会这么幸运。隘”
  甩开她的手,楚连珏拂袖而去。
  萧婠婠来到咸福宫南苑,也就是德嫔所住的宫苑,如今,变成和嫔的宫苑。
  南苑焕然一新,所有的物件与摆设都是新的,而这里的主人,是咸福宫真正的主人,凌驾于咸福宫其他妃嫔之上。
  由于破案有功,陛下下旨,令和嫔搬进南苑,为一宫之主。
  不过,和嫔还需每日前往永寿宫陪伴皇贵妃,也就是说,在皇贵妃产前,她必须奔走于二宫。
  由此可见,陛下对皇贵妃腹中皇嗣的重视。
  寝殿、大殿、偏殿和书房等等布置得差不多,萧婠婠打算离开后前往慈宁宫。
  突然,和嫔踏入大殿,挥退宫人,拉着她来到窗前,含笑道:“凌尚宫,如今你是御前红人,往后可要在陛下面前为本宫说两句好话。”
  “娘娘说笑了,娘娘恩宠正盛,奴婢怎及得上娘娘?”萧婠婠垂眸道。
  “外人不知,凌尚宫岂会不知?本宫哪有什么恩宠,陛下看重的是皇嗣。”
  “奴婢只是六尚局女官,人微言轻,娘娘若要博得陛下另眼相看,不如忠心于皇贵妃娘娘。只要皇贵妃娘娘觉得娘娘是自己人,就会为娘娘着想的。”
  “没错,皇贵妃娘娘信任本宫,待本宫是自家妹妹,不过,在这深宫内苑,自然是要八面玲珑。”冷香对她推心置腹,“先前你有求于本宫,本宫二话不说帮你调制磷光粉和香粉,卖你一个人情。身为后宫女子,圣眷恩宠并不能长久,本宫可以依仗的,唯有自己。若要在后宫站稳脚跟,母凭子贵是一条捷径,如今本宫想一举得男,自然要多亲近陛下,是不是?”
  她所说的人情,是早前萧婠婠为了让真凶现形,问她有没有比磷光粉更好的法子。
  冷香说磷光粉足可让真凶现形,不过为了事无万一,可在磷光粉中混入一种经久不散的特殊香粉。于是,便有了邀月公主寿宴上的那出戏,此后才能抓到真凶。
  萧婠婠婉言拒绝,“奴婢侍奉内宫,御前侍奉是公公的份内事,奴婢以为,娘娘可向大内总管吴涛打探消息,相信吴公公的话比奴婢更有用。”
  冷香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这么说,凌尚宫是过河拆桥咯?”
  “是过河拆桥,还是借刀杀人,娘娘心中清楚。”萧婠婠冷冷眨眸。
  “你想说什么?”冷香缓缓道,秀美的眉目陡然转冷。
  “只要德嫔娘娘一死,咸福宫的妃嫔便以娘娘的位分最高,统领一宫,娘娘当之无愧,也是顺理成章。”
  “天意难测,本宫怎知陛下会如何安排?”
  “那日,有宫人来报,娘娘与德嫔娘娘因小事起了争执,想必此事只是子虚乌有。奴婢赶到时,恰巧听到有两个宫女在背地里说德嫔娘娘的是非。”萧婠婠微微一笑,“奴婢思前想后,终于想通了,很有可能是有人事先洞悉德嫔的丑事,就收买宫女做一场戏,卖一个人情给奴婢,接着借奴婢的手铲除眼中钉。”
  冷香拊掌,“想不到凌尚宫编的故事如此精彩。”
  萧婠婠以女官的恭顺姿态说道:“娘娘大可放心,奴婢直言,并不是想威胁娘娘什么,只是让娘娘明白,奴婢身为女官,人微言轻,有些事有心无力,有些事无能为力,有些事不屑为之,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奴婢安分守己,只想做好份内事,无意争什么。”
  冷香浅笑,“以你的才智,又岂会一生默默无闻?以你的野心,又岂会甘心屈之人下?”
  萧婠婠莞尔道:“奴婢在想什么,娘娘一清二楚吗?娘娘若要当得人上人,不如在皇贵妃娘娘身上多下功夫,求得庇护。”
  话落,她告退离去。
  刚走到殿门处,她听见冷香道:“凌尚宫,后宫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派系相争波澜暗涌,你既不靠拢皇后,又不亲近皇贵妃,你想洁身自好也好,想置身事外也罢,本宫奉劝你一句,深宫凤阙风烟不断,你想求得一方安宁、克尽本份、无欲无求,有人对你不屑,却也有人非逼你抉择,到那时,你未必能够明哲保身。而明哲保身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听完这番话,萧婠婠径自离去。
  她明白,冷香想拉拢自己,为她所用。
  后宫连续发生命案,冤魂索命的鬼神之说方兴未艾,真凶落网后,后宫连续失窃,不过都是一些丝帕、珠钗一类的女眷用物。
  自发生命案开始,宫中人心惶惶,谈之色变。为了安定人心,还后宫清平,皇后决定在钦安殿开坛做法,请定一上人驱除邪灵妖孽,并且每日在钦安殿诵经两个时辰,连续诵经一月,还让每个妃嫔每日抄经,以表诚心。
  如此,那些鬼神之说慢慢淡下去,谈的人也少了。
  这日黄昏,凌立来找萧婠婠,对她说,他升官了,现在是景仁宫侍卫队长。他们来到千波碧湖畔一处树木繁深的地方,此处绿荫如盖,暑热稍稍缓解。
  微凉的湖风吹来,她的衣袂轻轻飘拂,他的袍摆微微拂动。
  他说,上任侍卫队长升迁,就提拔他当队长。
  “凌大哥步步高升,可喜可贺。”萧婠婠笑道。
  “总有一日,我会在御前当差。”
  他凝视着她,目光比夕阳余晖灼热,烫得她心尖一跳。
  她惊讶地问:“你想升至御前侍卫?”
  他坚定道:“御前侍卫统领,是我的目标。”
  她不知道该说他志向远大,还是该说他好高骛远,她觉得他变了,尤其是他的眼神,比以往坚决,给人一种狠厉的感觉。
  他这样的变化,是源于自己么?
  她不愿自作多情,可是,她想不到别的原因。
  “凌大哥,我们都变了。”萧婠婠伤感道。
  “心地善良、软弱无能的人,留在皇宫,被人欺负至死是唯一的下场。”凌立的声音很冷。
  她不语,因为她明白这个道理,也赞同他的话。
  他的双掌轻握她的双肩,“凌尚宫,皇宫里的人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但你与我之间,只有守望相助、互相扶持。我凌立对天发誓,永远保护你,永远对你不离不弃。”
  萧婠婠心魂一震,“凌大哥……”
  很感动,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样痴心、优秀的男子,能够嫁他为妻,想必很幸福的吧。
  可是,此生此世,她不可能偿还他什么。
  凌立露齿一笑,若无其事一般,如血夕阳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金红的光,笑如染血。
  这日,燕王府突然传来消息,燕王妃薨。
  六尚局年资较老的女官说,燕王妃夏侯宜静是贤妃夏侯宜轩的妹妹,三年前嫁入燕王府,半年后即身染顽疾,药石不断,病情却毫无起色,两年来一直缠绵病榻,日渐消瘦。
  有女史问,究竟燕王妃身患何病,就连宫中太医也无能为力吗?
  怪就怪在这里,无论是宫中太医,还是京中名医,都诊断不出燕王妃患的是什么病症。
  萧婠婠在想,不知宋之轩是否为燕王妃诊治过,连他都诊不出的病症,那就是奇症、恶疾了。
  燕王妃薨逝翌日,又传来消息,燕王遣散府中所有侍妾,就连侍女也遣散一半。
  宫人诸多议论,纷纷猜测燕王此举用意何在。
  燕王命犯天煞孤星的传闻再次传得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燕王娶过四任王妃,前三任王妃入府不到半年就离奇暴毙,第四任王妃夏侯宜静身染顽疾,拖了两年多,仍然抵挡不住燕王的煞气,香消玉殒。
  此次,燕王遣散所有侍妾,萧婠婠还真猜不透他的意图。
  由于燕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叔,位高权重,按照大楚国皇室规矩,陛下应当派数名宫人前往燕王府就有关燕王妃的丧事传达旨意,顺便帮王府打点打点。出殡前一日,萧婠婠带领三名女官、三名公公来到燕王府,奉上圣旨。
  出宫时还是骄阳似火,傍晚临近回宫时却狂风大作,天地阴霾,雷雨欲来。
  正要回宫,王府的平叔赶上来说,王爷有事与凌尚宫协商。
  其余六人回屋等候,萧婠婠随平叔来到书房。
  楚敬欢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天地凄迷、狂风呼啸,一袭黑衣衬得他萧索冷沉。
  自慕雅公主大婚后,她未曾在宫中见过他,他也不曾约见自己,算来已有一个多月之久。
  “奴婢拜见王爷。”她声音浅淡。
  半晌,楚敬欢才转身回到书案前,不看她一眼。
  她暗自揣测他的心思,第四任王妃薨逝,他伤心、难过吗?他是否觉得自己命太硬,克死一个又一个王妃?
  她偷偷地觑了一眼,他目光凝定,不喜不怒。
  “你在想,本王是不是在为王妃的过世而难过。”他突然开口,嗓音漠然。
  “奴婢不敢。”
  “本王可以告诉你,本王不伤心也不难过。”
  她没有回应,想想也是,他的四任王妃应该只是他的亲王身份应该迎娶的,他不会付出真心,而且燕王府侍妾佳丽如云,他夜夜欢愉,可见他不轻易对女子动心、动情。
  楚敬欢忽然道:“你可知,陛下为何让你查案?”
  这个问题,萧婠婠也多次设想过,却得不到真正的答案,“奴婢不知。”
  “陛下行事皆非无的放矢,都会深思熟虑。”他的嗓音很沉稳,“他让你查案,有两个原因。其一,让你历练历练,其二,他要借你的手除掉某人。”
  “陛下想除掉谁?”她惊诧,陛下想除掉刘喜还是德嫔?
  “你以为呢?”
  “不是刘喜,就是德嫔。”她觉得,陛下应该不知德嫔与刘喜的苟且之事,否则那日她提起德嫔,他就不会那么震惊了。
  楚敬欢靠在椅背上,胳膊搁在椅子把手上,伸出食指,“答案只有一个。”
  萧婠婠轻咬着唇,沉思须臾才回道:“陛下……想除掉刘喜。”
  他似笑非笑地问:“为何?”
  她眉心微微一蹙,“因为陛下发现刘喜仗着他的宠信作威作福,不仅在宫人面前嚣张狂妄,还给位分低的妃嫔摆脸色。陛下觉得奴才该有奴才的样子,不能凌驾于妃嫔之上,也许还觉得刘喜心术不正,日后必定成为心腹大患,便想早早除去他。”
  他反驳道:“陛下不一定知道那些命案是刘喜做的,也不一定知道刘喜与德嫔的丑事。”
  她再沉思片刻,道:“陛下一定发现了蛛丝马迹,只是不能确定。”
  “真正的答案是,宫中的宦官基本都是刘喜的人,唯他马首是瞻,倘若刘喜哪一日有了野心,陛下身在皇宫内苑,四周都是刘喜的人,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再者,陛下与嘉元皇后的私情,刘喜应该知道一些,陛下要想保得秘密不外泄,只能杀人灭口。第三,那些命案一看就知不会是女子做的,应该是公公做的,而刘喜必定会包庇下属,随便查几日交差,竹梅一案不就是敷衍了事、不了了之吗?于此,陛下一定不会让刘喜查案,那么,陛下为何选定你?一来你是六尚局女官之首,有一定的地位与威信,你奉旨查案,无人胆敢阻扰你;二来,你不惧刘喜之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只有你。”
  “奴婢明白了。”她还是太单纯,想不到乾清宫中陛下与公公之间的波澜暗涌。“你将刘喜连根拔起,陛下趁此良机清除刘喜一党,永绝后患。本王得知,这几日二十余个公公莫名其妙地失踪。”
  “奴婢想起来了,六尚局有人提起过,找不到几个公公。”
  “接下来,陛下会培植新的心腹宦官,你多留神。”
  萧婠婠颔首,又听他教诲道:“伴君如伴虎,眼下陛下已信任你,不过你须步步谨慎,万不可行差踏错。”
  他停顿半晌,又道:“德嫔与刘喜苟合,被你当众揭破,陛下颜面尽失,不会放过你。”
  她的心口骇然一跳,想起那日被逼着看春宫图的事,面颊染上一抹红晕。
  他太了解陛下了,什么事都被他猜中了。
  她看见他招手,脑中闪现着如楚连珏那种阴狠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站在他身侧。
  突然,楚敬欢站起身,将她扯过来,以双臂将她锁在自己与书案之间。
  “王爷……”萧婠婠猛地回神,心神一颤。
  “你令他颜面尽失,他会从你身上取回颜面。”他捏着她的下颌、微微抬起,“他宠幸你了?”
  “没……没有……”她竭力镇定,却由于他的逼近而心跳加快。
  “没有?”他不信,掌心贴着她的腮,“若是没有,你为何脸红?”
  **敬敬这是吃醋吗?会不会像他老爹那样抢先下手、将她据为己有?
  36攻城略地她咬唇不语,想推开他,却又觉得也许此时正是引诱他的良机。
  无论是九五之尊的陛下,还是位高权重的燕王,她都想得到他们的真心与信任,继而加以利用,她便可以借此查出自己想要的真相。
  然而,此时此刻的楚敬欢,面目阴沉,眼神冷鸷,漆黑的眼中似有戾气。
  “说!他对你做了什么?”他沉声逼问。
  “陛下……是想宠幸奴婢……不过奴婢提起嘉元皇后……陛下就饶过奴婢……”她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心惧,这般心慌意乱娣。
  “说谎!他岂会因为嘉元皇后而饶过你?”他五指用力,捏痛了她的脸颊。
  “既然王爷不信,何须多问?”萧婠婠因痛而稍稍冷静。
  惊电疾速闪过,巨雷隆隆炸响,瞬息之间,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打在屋瓦上,噼噼啪啪隘。
  楚敬欢盯着她,冷硬的面庞似笑非笑,银白的闪电一闪而过,使得他的目光更为冷酷骇人。
  屋内昏暗静谧,屋外风雨肆虐、雷声隆隆。
  冷风横扫,深青丝幔迎风而舞。
  她瞪着他,目露些许惊惧。
  其实,她不应该害怕,他这样待自己,正是她所期盼的,不是吗?
  可是,那种惧怕不可抑制地涌上来。
  “怎么?害怕了?”
  楚敬欢揪住她的衣襟,将她提至书案上,扣着她的双臂,“你也会害怕?”
  萧婠婠犹豫着要不要推开他,就在此时,他吻下来,薄厚适度的唇含着她的唇,肆意厮磨。
  是否应该推开他?或者应该就此承欢,以身诱他,紧紧锁住他的心?
  她知道自己仍然喜欢楚连珏,有朝一日终究会成为他的妃嫔,可是,他是诛杀父亲和萧氏九族的罪魁祸首,她怎能那么做?父亲、母亲会很伤心的吧。
  楚敬欢就不一样了,虽然他是手握兵权的亲王,可是下令诛杀父亲和萧氏的不是他,她完全可以利用他的信任与势力,在步步惊心的后宫行事;在他的帮助下,她可以更顺利地得到陛下的宠幸。
  如若今日她委身楚敬欢,日后如何在龙榻上侍寝?
  然而,就算她拒绝,他会放过自己吗?
  她不明白,既然他当自己是棋子、细作,又为什么这么待自己?
  楚连珏,楚敬欢,选择哪一个?
  就在这样的犹豫中,他长驱直入,攻陷城防,摧枯拉朽。
  唇舌交战,气息交错,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是的,她没有抗拒。她也知道,没有抗拒,便没有回头路。
  虽然她喜欢楚连珏,但是他多次置自己于死地,为了嘉元皇后对自己辣手无情,她伤透了心。
  虽然楚敬欢看似冷酷,却多次救她一命,那次她身中媚毒也没有趁人之危。
  也许,引诱燕王更为容易一些,得到他的真心、真情也更为容易,他的心中没有哪个女子吧。
  楚敬欢舔吻她细腻的雪颈,颈肤细腻香滑,娇躯温软馥郁,撩人得紧。
  她全身紧绷,陌生的触感,陌生的烫热,陌生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很陌生,令她惊惶无措。引诱他是她的本意,却到底会畏惧。
  他的吻,越来越狂热,她的身子也越来越热。
  衣襟被他挑开,衣衫半松,雪肌凝脂,端的诱人。
  “你并非绝色,虽有一双妖异的红眸,陛下也看不上你。”楚敬欢抬眸,眸光如火。
  “那为什么王爷……”
  “本王只不过是满足你,你不是想引诱本王吗?”
  话音甫落,他攫住她的唇,唇舌如刀,带着一股狠劲划着她柔嫩的唇瓣,蹂躏,啃噬。
  萧婠婠紧闭着嘴,思忖着是否应该满足他。
  这并非她与他之间第一次亲密,却是第一次这般火辣、激烈。
  他攻城略地,她坚垒不战。
  他三番挑战,她四次坚守。
  他用兵如神,她攻守兼备。
  在他狠悍的吮吻中,她渐感无力,步步溃败,她再无招架之力,天旋地转。
  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他是谁,忘记了心中的仇恨,也忘记了楚连珏。
  一声巨响,惊醒了她,原来,书案上的砚台被她碰落在地。
  她竟然这般沉沦!
  她竟然如此忘情!
  不可饶恕!
  烛火已灭,暗黑的书房因为闪电而变得惨白森然。
  惊雷的霹雳声不停地炸响,直裂人心。
  萧婠婠推拒他,呢喃道:“王爷……”
  “反悔了?”楚敬欢黑眸缠火,嗓音暗哑,“本王不知你有什么企图,不过本王不介意被你引诱一次。”
  “奴婢从未有过这想法……王妃刚刚过世……如此于礼不合……”
  话未说完,锦衫被他扯开,丝衣随之飘落,雪肤光可鉴人。
  幽香缭绕鼻端,楚敬欢扣住她两只手,倾身吻她。
  身子剧烈一颤,萧婠婠忽然想起张公公说过的话。
  他约她在青楼碰面,要她学媚术,是要将她调教成一个冶艳惑人的绝色细作,日后以媚术引诱陛下,为他办事,探得更多秘密。
  思及此,她伸臂推开他,跳下书案,“奴婢该回宫了,再不回去,陛下会起疑。”
  楚敬欢看她火速地穿上衣衫、仓皇逃走,眉宇含笑,却是冰寒至极的笑。
  他就不信,她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后宫内苑清平祥和,萧婠婠以为近期内不会发生什么事,却没想到,燕王妃出殡后数日发生了一件震动后宫与朝野的怪事。
  正值六月酷热时节,时有雷雨突然而至。
  这日午时,她正在用膳,突然雷电大作、狂风呼啸,不多时就下起鼓点似的大雨。
  午膳后,她去了一趟永寿宫,一来一回,衣衫被雷雨溅湿了。
  正在更衣,服侍她日常起居的女史碧蓉急急地敲门,在外头说千波台发生大事了,吴涛派人来传话,要她立即去千波台。她火速穿好宫装,问碧蓉千波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碧蓉说吴涛派来的公公没有说,只让她速速前往。
  在碧蓉的陪伴下,萧婠婠撑着纸伞匆匆赶往千波台。
  到了千波台才知道,真的不是一件小事,比先前的命案还要严重。
  千波台三楼站着十余个人,看着地上的两具尸首窃窃私语。她心魂一震,那两具尸首是贵妃上官米雪和贵妃的近身侍婢。
  “凌尚宫,你可来了。”吴涛急匆匆地走来,“咱家听到宫人禀报,立即就来瞧瞧,没想到……咳,凌尚宫,先前你奉旨查案,智勇破案,咱家知道您在这方面有经验,就派人去请您来瞧瞧。”
  “吴公公客气了。”
  萧婠婠心赞吴涛,他一朝得志,顶替刘喜成为大内总管,却并不拿着鸡毛当令箭、仗势欺人,并不因为身份、地位的转变而有所不同,对于宫人和妃嫔,以前他待人如何,如今还是如何。
  她连忙道:“吴公公,贵妃娘娘薨逝,非同小可,立即派人去禀报陛下,还有,派人去太医院请宋大人来。”
  吴涛含笑道:“对对对,咱家这就去,还是凌尚宫有经验,处变不惊。”
  风雨交加,雷电轰隆,千波碧一片凄迷惨白。
  她绕着千波台第三层楼阁走了一圈,暗中观察着那围观的十余个人。
  吴涛指派完毕,她道:“吴公公,这些人留在这里只怕不好,于贵妃娘娘之死有用的宫人留下来,其他的就让他们散了吧。”
  “凌尚宫说的是。”当即,他留下一个宫人、两个侍卫,其余人都走了。
  “是谁发现贵妃娘娘出事的?”萧婠婠问道。
  “是奴婢。”景仁宫的宫女瑟缩着身子哭道,“用过午膳后,娘娘说想来千波台散散心,奴婢与小美就陪着娘娘出来散心。快要到千波台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雷电交加,娘娘就让奴婢回宫取伞。奴婢小跑着回景仁宫,取了伞,正想出门,雨越下越大,奴婢觉得……娘娘在千波台也不会淋雨,待雨势小点再去接娘娘也不迟……奴婢就在宫中等了半会儿才回到千波台,一到这里,奴婢就看见……娘娘与小美躺在这里,死了……奴婢很害怕,立即跑去叫人来……”
  “你们呢?”萧婠婠问那两个侍卫。
  “卑职在附近巡视,她惊惶地跑过来,说贵妃娘娘死在千波台,卑职二人就来瞧瞧。贵妃娘娘的确死了,卑职就派人去禀报吴公公。”一个侍卫回道。
  “咱家听闻此事,就立即带人过来。”吴涛接着道,“咳,贵妃娘娘在千波台出事,不知是意外还是被谋杀。”
  萧婠婠明白了个大概,来到两具尸首前,蹲下来仔细看着。
  忽然,一抹暗影漫移而下,她抬首,见是身穿侍卫队长服色的凌立,便莞尔一笑。
  他在她对面蹲下来,看着上官米雪的尸首,“没想到贵妃娘娘这样走了。”
  她问道:“贵妃娘娘出景仁宫时,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他摇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深深地着迷。
  宋之轩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吴涛连忙道:“宋大人您可来了,快瞧瞧贵妃娘娘是怎么死的。”
  他点点头,眉宇温和沉静,蹲在她对面,“凌尚宫。”
  她点头示意,“宋大人。”
  凌立也打了一声招呼,移身蹲在萧婠婠身侧,闻着她若有若无的幽香。
  宋之轩先看上官米雪,片刻后才道:“贵妃娘娘应该是被天雷劈中而死。”
  众人大惊,萧婠婠骇然道:“娘娘被天雷劈死?”
  他面色淡然,笃定道:“娘娘应该是站在朱栏前看雨,天雷劈下来,正巧劈中娘娘二人。”
  “换言之,娘娘的死是意外?”她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从种种迹象来看,是意外。”宋之轩道。
  贵妃上官米雪被天雷劈死一事,在后宫引起震动,也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一时之间,各宫妃嫔和宫人都在议论,有人取笑,有人惋惜,有些解恨,有人不免兔死狐悲。
  对于贵妃意外的死,楚连珏并无哀戚的神色,贵妃的家人也没有无理取闹,因为,意外之事,谁可以阻止?
  他并无下旨追查,只将贵妃风光大葬,命六尚局准备出殡所需之物。
  萧婠婠总觉得,贵妃死得太过于意外,反倒让人觉得太巧合。
  三日后,贵妃出殡,一切顺利尽兴,只是上官家的人在出殡队伍中嚎啕大哭。
  此后,死于意外的贵妃便成为众妃嫔与宫人茶余饭后闲话家常的借鉴例子,告诫别人,寻常为人处世不要太过苛责,否则会被天雷劈死。
  这日午后,萧婠婠从慈宁宫出来,骄阳当空,日光毒辣,晒得她浑身滚烫,快步回六尚局。
  正是一日中最酷热的时辰,宫道上不见一个人影,前方宫道上却站着一个面熟的公公。
  她跟在他后面缓行,却并非是以前去过的地方,而是来到皇宫的地下冰窖。
  莫非燕王约自己在冰窖见面?
  冰窖里也太冰冻了吧,虽说眼下外面正是热浪滔天,可是在这里交谈非冻病不可。
  公公引着她一直往冰窖的深处走,走过一间又一间冰室。
  她心中默数,一共走了八间冰室才停下来,公公说王爷就在里面,然后转身离去。
  萧婠婠早已冻得瑟瑟发抖,忍受着那丝丝寒气走进冰室,看见燕王坐在石案前饮温酒。
  满目冰寒,大大小小的冰块、冰柱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姿态,晶莹剔透,仿若琉璃。
  她哆嗦着行礼,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楚敬欢招手让她过来,递给她一杯温酒,她一饮而尽,觉得心头微暖。
  酒水清甜,可是对于那些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寒气,根本无济于事,她仍然冻得紧抱双臂,站都站不稳。
  他身上穿的只是夏日的衣袍,她奇怪,为什么他不觉得冷?
  他示意她坐下来,“多饮几杯就不冷了。”
  萧婠婠坐在他身侧,端起酒杯,哆哆嗦嗦地饮着。
  “王爷……还是出去吧……奴婢受不住这里的寒气……好冷……”她搁下茶杯,站起来伸展四肢,希望借此驱散一些寒气。
  “本王想在哪里,便在哪里。”他的声音就如冰窖中的寒气,冰寒刺骨。
  “可是……奴婢真的受不住……没法子集中神智……”她的嘴唇冻得发颤。楚敬欢猝然倾身,伸臂抓住她的手腕,不费多大气力就将她拽在怀中。
  萧婠婠骇然一动,想挣脱他,然而,忽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她就像焦渴已久的沙漠旅人突然看见一个小湖泊,向前狂奔,而不会后退——她紧紧依偎着他,不舍得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也希望他抱紧自己,不松手。
  她感到羞耻。
  即使被他抱着,她仍然觉得冷,无论是心脉,还是四肢百骸,仍在不停地发颤。
  楚敬欢举杯饮尽,轻轻掐着她的双颊,吻下来,将酒水甫入她的口中。
  萧婠婠想闪避,嘴巴却被他掐着,动弹不得;想推开他,却因身上寒冷而气力大减。
  唇齿相触,她微仰着脸,酒水滑入腹中。
  “王爷,不要……”她求道,掌心贴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滚烫的热度,“奴婢酒量很浅……一饮即醉……”
  “醉了更好。”
  他再次饮了一杯酒,再次甫入她的口中……接连甫酒四五杯,他才停止。
  却只是停止喂酒,并非停止折磨她。
  他捉住她的手,引导她抱着自己,接着扣住她的后脑,舔吻着她嘴角的酒渍。
  适才甫酒,一部分酒水从嘴角溢出来,沿着她的脖颈淌下来。楚敬欢沿着酒渍吻下来,唇舌滑行,品尝着芬芳的酒水,更品尝着娇嫩的美色。
  萧婠婠很想抗拒他的轻薄,却因为寒冷而脑子迟钝,任他为所欲为。
  **哎哟,敬敬究竟想做什么?
  **谢谢大侠今夜绕指柔、等等心的月票,亲亲~~37第一个想宠的女人他抱起她,往内走了几步,她看见一面冰壁的后面有一张干净的石床,床上铺着双层厚厚的床褥。她心中震骇,明白了,此次他执意要了自己。
  当即,她从石床上一骨碌地爬下来,可是,双足刚刚着地,他的铁臂就缠上她的身子。
  楚敬欢扯回她,禁锢着她,“你不是冷吗?”
  “外头不冷,王爷,还是去外头说吧。”她被他火热的身躯半压着,且一番纠缠之后,相较之前,不觉得那么冷了。
  “这一次,你逃不掉。”他冷冷一笑娣。
  “王爷……”忽然,她感觉脑子一晃,一阵眩晕袭来,很晕很晕,整个冰窖似乎都在转,就连近在眼前的他的脸也开始晃动。
  她明白了,他喂入自己口中的酒水,虽然入口清甜,却是烈酒。
  四五杯酒,于她来说,不会头晕,除非是烈酒耖。
  楚敬欢看她有了醉意,冷峻的眉宇凝出浅浅笑意。他解开她的衣带,脱下她的外衫,雪白丝衣展现在眼前,上面绣着的数朵桃花娇艳诱人,衬得她的肤光更加白皙。
  身上一凉,萧婠婠惊觉,努力睁开迷蒙的双眸,看见他正想俯身,立即推拒。
  他将她的双手按在脑侧,“你迟早是本王的女人,又何须忸怩做态?”
  “王府中那么多侍妾,王爷想要哪个就哪个,奴婢只是一颗棋子,王爷何须在意?”因为生气,她觉得不那么晕了,太阳穴却刺痛得很。
  “正因为你是本王的棋子,本王才勉为其难地要你。”楚敬欢的面上瞧不出喜怒。
  “既然是‘勉为其难’,王爷又何须勉强自己?”
  “本王不需要你教!”
  他俯首,靠近她的唇,“其实你早已喜欢本王,只是你自己不知,或是你不许自己泥足深陷。”
  她早已喜欢他?
  她惊了!
  不,不是的,她根本没有喜欢他,她喜欢的是楚连珏,她只是引诱他罢了。
  就在她呆愣的时刻,楚敬欢吻下来,狂热、霸道,不让她有闪避的机会。
  唇舌交战,酒气弥漫,两人的气息越发急促。
  他就像饿了五日的野狼,以秋风卷落叶之势扫荡着她的柔嫩与甜美。
  他的唇齿如刀如枪,她的唇有些痛,所有的气息被他抽走,透不过气。
  恍惚之间,她觉得身上暖洋洋的,春风徐徐,春光明媚,花香沁鼻。
  她不再抗拒,她开始回应,她慢慢沉沦。
  事已至此,她只能选择以身诱他。
  楚敬欢看在眼里,放松了力度,吻得绵密而深沉。
  一声轻吟从她的口中逸出,她似乎很难受,眉心微蹙,他便吻她的眉心与眸心,轻柔怜爱,如痴如醉。
  眼睫上湿热热的,萧婠婠猛地回神,发现自己这般不知羞耻,窘得脸颊发烫,避开他的碰触。
  她脱口问道:“王爷两次约奴婢在青楼碰面,是否要奴婢学媚术?”
  他一愣,“为何这么问?”
  她莞尔问道:“王爷想将奴婢调教成一个无所不能的绝色细作,日后引诱、取悦陛下,为王爷探得更多宫廷秘密。”
  楚敬欢没有回应,身子微微撑起。
  “假若王爷今日宠幸了奴婢,日后奴婢如何引诱陛下?”
  “谁说本王要你引诱陛下?”他冷冽道,目光突然变得阴鸷。
  萧婠婠讥讽一笑,“王爷敢说没有这么打算过?王爷无须自欺欺人,有就是有!”
  他面有不悦,“是,本王曾有过那样的想法,不过……”
  她立即打断他,“王爷,美人计往往最有效,成大事者,不应拘泥于小节。”
  楚敬欢冷笑,眼中的火势慢慢减弱,“你不必激本王,本王不吃这一套。”
  “王爷有何吩咐?还是想与奴婢谈谈和嫔和贵妃?”她推他的胸膛。
  “好,那便说说和嫔和贵妃。”他从她身上下来,却仍然以右臂勾着她的腰肢,半压着她,“本王让你留意和嫔,你查到什么?”
  “和嫔的确不简单。”萧婠婠就松了一口气。
  她将和嫔前前后后的事说了一遍,总结道:“如今和嫔是一宫之主,看似安分守己、性情温婉,实则头脑精明,擅长谋算人心,奴婢不知日后她会做出什么事。”
  楚敬欢的拇指轻轻抚蹭着她的腮,道:“本王命人查过和嫔,她是杭州人,父亲曾当过几年知县,并无可疑,与你同时入宫。”
  萧婠婠凝眉道:“她想一举得男,巩固在后宫的地位,不知她会不会谋害皇贵妃的胎儿。”
  “应该不会,她想得到的是稳固的地位,而并非生养一个儿子当太子。”
  “谁不想自己的儿子被册封为太子,日后成为陛下?她可以先害死皇贵妃的胎儿,假若她怀孕了,又假若顺利诞下皇子,那很有可能被册封为太子呀。”
  “假若她真的这么想,那就是她自不量力。”他挑眉道,“和嫔无家族在背后支撑,在后宫势单力薄,即使怀孕,也不会顺利产下一男半女;即便她诞下皇子,四大世家也不会允许册她的儿子为太子。”
  萧婠婠明白,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子想在后宫爬到最高位,很难很难,即使有陛下的恩宠,也不可能轻易得逞。
  好比她自己,想成为陛下最宠、最爱的那个女子,难于上青天。
  冷寒的冰窖,暖和的棉被,可是四周都是砭骨的寒气,被窝里的热气渐渐消散。
  她静静躺着,他以臂箍着她的娇躯,不让她逃脱。
  楚敬欢低沉道:“和嫔这样的女子,在后宫多如牛毛,差别在于手段是否高明,照目前看来,和嫔的手段,尚算高明。”
  那次,萧婠婠拒绝和嫔的要求,太过意气用事。其实她可以虚与委蛇,与和嫔打官腔,便不会与和嫔撕破脸。不过,不撕破脸,她也不会知道和嫔的真面目。
  今后,和嫔会与她过不去吗?
  她问:“和嫔会与奴婢作对吗?”
  “虽然你只是女官,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对你颇为信任,倘若和嫔想要得更多的恩宠,就不会与你作对。”他的指腹抚着她小巧的鼻尖,“反而会多卖你几个人情。”
  “奴婢会继续留意和嫔。”她拂开他的手。“贵妃被天雷劈死,你相信是意外?”他的手指移至她的娥眉,轻轻抚触。
  “奴婢也不太相信是意外,不过宋大人说,贵妃娘娘确实是被雷劈死的。”她再次拿开他的手。
  “皇宫重地,很多人莫名其妙地消失,都说是意外,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最像意外的事,往往不是意外。”楚敬欢的两指轻轻揉着她的耳珠。
  萧婠婠没想到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王爷觉得贵妃娘娘是被人谋杀?”
  他冷厉的眉宇凝出一抹浅浅的暖笑,“真相如何,不必追根究底,不过你记住,假若贵妃被天雷劈死是真凶刻意做出来的,那么,这个真凶将会非常可怕。”
  她担忧地问:“奴婢需要防范吗?”
  他的黑眸似有微光流转,好似火星,“你在明,他在暗,你再怎么防范也无用。”
  她感觉出他眼神的转变,推着他的胸膛,“奴婢该回六尚局了。”
  楚敬欢覆着她玲珑有致的娇躯,将她的双臂夹在身侧,“本王忍了这么久,你怎能无情无义?”
  “奴婢……愿为王爷赴汤蹈火……王爷可再娶王妃……”萧婠婠动弹不得,心慌慌的。
  “王妃?”他连声低笑,好似她说了一个愚蠢的笑话,“本王未曾碰过夏侯宜静一分一毫。”
  “为……为什么?”她惊异得瞠目结舌。
  “你想知道为什么?”他掀眉。
  “奴婢……不该多嘴。”
  “只要你好好服侍本王,本王就告诉你。”
  “奴婢不想知道。”她别开脸,扭动着身子。
  楚敬欢俯首轻点她的唇瓣,“你越挣扎,本王越喜欢。”
  萧婠婠眉心深蹙,心头起火。
  由于二人的唇靠得极近,他开口说话,就会碰触到她的唇,她只能侧首避开。
  他的眸光变得如火炙热,嗓音低哑,“你可知,本王为何遣散所有侍妾?”
  她怎会知道?
  他的眸黑如深渊,望不见底,“那些侍妾,只是给人看的,本王一个都没碰过。”
  她震惊。
  那么多侍妾佳丽,只是给人看的?他故意让陛下、同僚和整个金陵城的人都以为位高权重的燕王耽于声色么?可是,为什么他这么做?
  他正当盛年,不可能不碰王妃、也不要侍妾侍寝,他如何挨过那一个个漫长的寂寞深夜?
  “你想知道本王究竟有没有女人?”楚敬欢深深一笑。
  “奴婢不想知道。”
  “本王看上你,是你的荣幸。”
  “王爷喜欢奴婢?”萧婠婠出其不意地问道。
  “说喜欢,也可。”
  话音方落,他用力地吻她,吮着她柔嫩的上唇,吸干她所有的清甜。
  她生涩地回应他,幽幽地看着他的脸、他的眸。
  这张冷峻、硬厉的脸庞,这双深邃、冷酷的黑眸,他的五官,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她已经熟悉,好像烙印在心底,永远不会忘记。她可以拒绝他的宠幸,可是,她看着他痴迷的神色,想起曾经的亲密,这个瞬间,她想,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以身诱他。
  她没有抗拒,双臂环着他紧实的身,慢慢陷下去。
  楚敬欢沉醉于她带给自己的震动感,心无旁骛。
  红眸冶艳,眸光散乱,雪腮绯丽,她的手不自觉地推着他的肩膀,有一种欲拒还休的娇羞之态,分外撩人。
  她睁眸,发觉他早已变了一个人,令人觉得陌生。
  原本,她就不够了解他。
  萧婠婠犹豫了,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
  “玉染,你只能是本王的女人。”他锁住她的目光,像是蛊惑她似的,“本王未曾宠过女人,你是第一个。”
  她呆呆地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句话。
  他湿热的唇舌落在她的额头,缓缓下移,停留于眉心须臾,再吻眸心,接着是鼻尖,然后,温柔地吻她的粉唇,“你是第一个本王想宠的女人。”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
  “本王想宠你,就宠你。”他声音沉哑。
  这是她的荣幸吗?萧婠婠不知,却无力拒绝他。
  楚敬欢箍着她的身,却在这个紧要关头,冰壁的那一边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王爷,有宫人朝冰窖走来,王爷应速速离去。”
  “当真?”他气急败坏地怒问。
  “奴才不敢欺瞒,王爷若再逗留,只怕不能全身而退。”
  萧婠婠趁机推开他,火速穿衣,跳下石床。
  好险!
  楚敬欢穿好衣袍,伸臂紧揽她的腰,狠厉道:“你迟早是本王的女人,无须多久,本王会让你尝尽***滋味!”
  回到六尚局,她仍然惊魂未定,想起不久前的火辣与狂热,不禁浑身滚烫。
  这夜,嘉元皇后说陛下不会来,希望萧婠婠留下来陪她。
  女官与尊贵的嘉元皇后同床共枕有违宫规,不过嘉元皇后才不管那些规矩,硬要她陪寝。
  萧婠婠拗不过她,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寝殿里只留一盏粉绢珠络宫灯,凤帷冰绡帐中漾着一缕缕的暗红光影。
  林舒瑶握着她的手,“凌尚宫,你可知,陛下为何突然宠幸和嫔?”
  萧婠婠侧过身,淡淡一笑,“娘娘知道?”
  “前些儿哀家向陛下提起过,哀家原本也以为陛下不会对哀家说实话,没想到他对哀家还算推心置腹。”
  “陛下对娘娘情有独钟,自然不会有所隐瞒。”
  “那日,哀家说……”
  林舒瑶缓缓道来,嗓音轻缓。
  楚连珏很晚才从乾清宫过来,陪她就寝,她状似随意地问:“陛下,和嫔是否身有异香?”
  他问:“为什么这么问?”
  她道:“若非身有异香,你为何连番晋封她?一个女史,越级晋封,其他妃嫔会有怨言的。”
  “你吃味了?”他侧身对着她,大掌轻轻抚摸她的腹部。
  “我怎会吃味?我只是觉得,虽然她庇护雅儿的孩儿有功,不过……”
  “我想要你当我的皇后,不过我知道,我给不起,你也要不起。”他无限惆怅地叹了一声。
  “你我之事,就无须再提了。”林舒瑶和言道,“你待和嫔恩宠有加,于她未必是好事。”
  楚连珏的手移至她的脸,轻缓柔抚,“我自有分寸。”她拿开他的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他清咳一声,“你想听真心话还是违心话?”
  她怫然不悦,“既然你不想说,那便歇着吧。”
  他撑起身子,抚着她的腮,以玩笑的口吻道:“有人不识好歹,我就让她知道,我想要谁,就要谁,想要怎样,就怎样。”
  林舒瑶恍然大悟,“那人,是……凌尚宫?”
  “我有说过是她吗?”楚连珏冷哼。
  “陛下,她胆敢拒绝你的宠幸,不惧天子之尊,这就证明她并非一个贪慕虚荣、野心勃勃的女子。我没有看错人,她不同于一般的后宫女子,一身清绝傲骨。”
  “在我眼中,她和其他女子并无任何不同。”
  “陛下,你连番晋封和嫔,是因为被她激怒了,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呢。”
  “她知道与否,与我无关。”
  “陛下这么做,其实……是想让她知道,她不要你的宠幸,拒绝圣恩,自有无数女子等着你的宠幸,是不是?只要你高兴,谁都可以麻雀变凤凰,就连最卑贱的女史,也可以飞上枝头,变成她必须服侍的娘娘。”
  “只有你了解我。”楚连珏轻啄她的唇。
  林舒瑶稍稍推开他,“我再找个机会,让她侍寝,可好?”
  他吻她的香肩,“我可不想再被她戏弄一次,我有你就够了。”
  当然,林舒瑶对萧婠婠只说了陛下的意气用事,“陛下这么做,说明陛下对你上心。”
  萧婠婠微笑,“能让陛下上心的,只有娘娘一人。”
  竟然是如此真相?楚连珏被自己激怒了才晋封和嫔?可是,嘉元皇后所说的话,会不会是假的?
  **燕王和陛下都开始喜欢女主了吗?
  38紧扣在怀林舒瑶拍拍她的手,“凌尚宫,你就是太倔,一身傲骨,才会这般劳碌。只要你想开一些,放低姿态,就能得到陛下的恩宠,不比雅儿所得的恩宠少。”
  萧婠婠嗔道:“娘娘说哪里去了,奴婢岂能与皇贵妃娘娘相提并论?”
  “雅儿艳绝后宫,虽然你不够美艳,可也是大美人,陛下对你动心,是迟早的事。哀家很了解陛下的脾性,诸位妃嫔中,只有雅儿最得陛下的心。”
  “奴婢以为,陛下的整颗心,都给了娘娘呢。”
  “哀家怎敢霸占他整颗心?娓”
  “陛下自愿给娘娘的,这就是情到深处无怨由咯。”
  林舒瑶谆谆劝道:“听哀家的话,陛下待你的心,不会比哀家差,你就从了陛下吧。”
  萧婠婠含笑道:“下次奴婢再也不敢陪娘娘就寝了,哪有像您这样使劲将夫君推向别人的。曜”
  林舒瑶叹气,“想来,你的不惧天子之尊,你的大胆拒绝恩宠,你的进退有度,才惹得陛下牵肠挂肚。”
  萧婠婠道:“娘娘再说下去,奴婢就无地自容了。”
  她暗自思忖,陛下真的对自己动心了吗?真的喜欢自己?在他眼中,除了痴爱的嘉元皇后,所有女子都是粪土,他会喜欢自己吗?
  倘若他真的对自己动心了,那么,她还需努力,直至他对自己欲罢不能,再也放不开自己。
  忽然,殿外似有嘈杂声,她们仔细一听,外面有侍卫和公公在嚷嚷。
  “娘娘,奴婢出去瞧瞧。”萧婠婠起身披衣。
  “当心一点。”林舒瑶也坐起身,看着她出去。
  来到大殿,她看见余楚楚正奔进来,连忙问道:“发生何事?”
  余楚楚低声道:“我问过了,侍卫发现有一道黑影从宫墙外的树上飞进来,立即堵截,那黑影眼见不妙,立即逃之夭夭。”
  萧婠婠一惊,“是刺客么?”
  余楚楚道:“我觉得应该是夜探慈宁宫的刺客,许是想知道慈宁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婠婠让她吩咐下去,严加守卫,不可放一只苍蝇进来。
  回到寝殿,林舒瑶问起,萧婠婠只说是侍卫看见了一只乌鸦飞进来,大惊小怪而已。
  安抚嘉元皇后睡下,萧婠婠想着那个刺客会是哪宫派来刺探消息的。
  翌日,临近傍晚,萧婠婠前往重华宫看望贤妃。
  前些日子,她忙于查案,接着又准备皇后开坛做法的祭品,还要兼顾永寿宫和慈宁宫,忙得团团转,根本想不起要去重华宫看看贤妃。
  看来,短期内,楚连珏不会气消,不会让贤妃搬回翊坤宫。
  很快就到重华宫,突然,她听见一道凄厉的喊声:“来人啊……救命啊……救救娘娘……”
  贤妃发生了什么事?
  萧婠婠举眸四望,看见贤妃的近身侍婢阿英焦急地奔过来。
  阿英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地说道:“凌尚宫……快……去救娘娘……”
  “娘娘怎么了?”萧婠婠立即随着她奔向贤妃发生意外的地方。
  “很多乌鸦……娘娘被树藤绊倒……飞来很多乌鸦……”阿英满目惊慌,说得乱七八糟。
  萧婠婠听得稀里糊涂,看见两个侍卫经过,便喊他们一起去瞧瞧。
  他们赶到重华宫西面的一个小林子,一人躺在林子边上,萧婠婠走近一瞧,骇然一跳,五内翻腾,想呕。
  阿英“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一声声地哭叫着“娘娘”。
  两个侍卫睁大眼睛,惧怕地捂嘴。
  夏侯宜轩的脸上、身上血肉模糊,可怖至极,应该是被乌鸦啄伤的。
  萧婠婠蹲下来,伸指探了一下贤妃的鼻息,断气了。
  稳定心神,她让一个侍卫去禀报吴涛,让另一个侍卫速速去太医院请宋之轩。
  然后,她问阿英:“娘娘怎会来这里?”
  阿英一边抽噎一边说道:“娘娘闲来无事,每日黄昏都会来这里散心。不久前,奴婢陪娘娘出来散心,走到那边,娘娘让奴婢不要跟着,接着娘娘一个人走到这里……奴婢不知娘娘想做什么,不敢跟着娘娘,只能看着娘娘……忽然,奴婢看见娘娘不知被什么绊着了,往前扑倒,奴婢立即跑过来……忽然,有很多乌鸦飞过来,飞到娘娘的身上,娘娘爬起来,想赶走那些乌鸦……可是那些乌鸦根本不怕人,啄着娘娘的脸和身子,奴婢吓坏了,帮娘娘赶乌鸦,可是,奴婢没用……奴婢跑去叫人来救娘娘,想不到回来时娘娘就死了……凌尚宫,如果奴婢陪着娘娘,娘娘就不会死了……呜呜呜……”
  “你无须自责。”萧婠婠明白了事情的发生经过。
  “奴婢没用……奴婢为什么要跑去喊人呢……”阿英蹲在贤妃身边,伤心地哭。
  萧婠婠慢慢走着,想在四周找找可疑的线索。
  阿英说贤妃被树藤绊倒,她找了两遍,却没有看见树藤。
  但是,为什么会有一股腐烂的臭味?这里是林子外边,怎会有这种味道?从哪里来的臭味?
  不多时,吴涛和宋之轩一起赶到,看见贤妃的死状,大为惊异。
  “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吴涛痛心疾首,唉声叹气,“这叫咱家如何向陛下交代?”
  “宋大人,看看贤妃娘娘的死有无可疑之处。”萧婠婠蹲下来。
  “凌尚宫放心,我会尽力。”宋之轩在夏侯宜静的身侧蹲下来,戴上白色套子。
  “如何?宋大人。”吴涛心急地问道。
  宋之轩摸了摸尸身上的伤口,“死者是贤妃娘娘,娘娘脸上、身上的伤,都是乌鸦啄的,不过这些伤并不会致命。娘娘被一群乌鸦围攻,受惊过度而死。”
  受惊过度?
  萧婠婠觉得不会这么巧合吧,“那……娘娘的死,是意外?”
  吴涛质疑道:“又是意外?”
  宋之轩以淡然而笃定的口吻道:“从娘娘的尸首来看,是被乌鸦袭击导致受惊过度致死。”
  她不解地问道:“乌鸦应该不会袭击人,为什么突然飞来一群乌鸦袭击娘娘?”
  吴涛道:“宫中禁止蓄养乌鸦,乌鸦是从宫外飞来的,以前刘喜多次派人射杀乌鸦,好长一段时日,乌鸦不敢飞进宫,这阵子又飞进来了。”宋之轩站起身,眉宇清淡如水,“乌鸦会不会袭击人,为何袭击娘娘,我不知,吴涛可以派人去问问蓄养乌鸦的人。”
  楚连珏传召,萧婠婠来到御书房。
  所幸,此次传召不是在那个冷僻的宫室。
  踏入清寂的御书房,她低垂着螓首,于御案前停步,叩首行礼。
  楚连珏挥手,吴涛退出去,关上朱门。
  空阔的御书房点着数盏宫灯,光影明亮,她却觉得仍然不够亮。
  他离开御案,走向旁侧的暖阁,大步流星,她跟随在后,心中觉得不妙。
  “昨夜慈宁宫发生何事?”他坐在凉榻上,目光微冷。
  “侍卫发现有一黑衣人夜探慈宁宫,立即追击,那黑衣人跑了。”事关重大,她必须如实禀报。
  “为何不报?”
  “奴婢并非不报……只是今日奴婢忙于六尚局的事务,一时走不开,黄昏时分贤妃娘娘意外身故,奴婢未及禀报,请陛下降罪。”
  “降罪?”楚连珏切齿道,“朕是应该降罪。”
  “奴婢并非有意拖延不报……”
  与燕王那般肌肤相亲,萧婠婠忽然觉得自己背叛了陛下……可是,要说背叛,他只爱嘉元皇后,对自己狠下毒手,伤得自己遍体鳞伤……是他先背叛了自己,是他先对不起自己,是他害死了父亲和家人,她家破人亡,都是拜他所赐,她进宫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他逼的。
  他陡然上前,揪住她的衣襟,恶狠狠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是故意拖延,是什么?”
  她看着他被激怒的凶恶样子,倒觉得不惧,“奴婢深知刺客夜探慈宁宫非同小可,理应立即禀报陛下,可是,奴婢打理六尚局,真的……脱不开身。”
  其实,她不是脱不开身,而是害怕与他单独相处。
  也许,她心惧的是自己的情绪被他牵着走,也担心他突然再起兴致,强行宠幸自己。
  楚连珏松开她,“你的意思是,朕不应该让你打理六尚局,而应该让你陪着瑶儿?”
  萧婠婠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陛下息怒,奴婢保证,下不为例。”
  “再有下次,朕摘了你的脑袋!”他酷寒道。
  “陛下命人暗中追查了么?”
  “还用你说?”他瞪她一眼,坐回凉榻,“给朕按几下。”
  “是。”她慢吞吞地走过去。
  楚连珏要她跪在榻上给他按捏,她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只能照做。
  他闭目享受,她按着他紧实的肩膀,力道适中。
  叔侄相比,燕王体格较壮,肩膀较为结实宽厚,毕竟是纵横沙场的将帅,武艺傍身,刀口添血,是皇宫中长大、锦衣玉食的陛下无法相比的。
  “贤妃是被乌鸦啄死的?”他缓声问道。
  “不是,贤妃娘娘被乌鸦袭击,脸上和身上都有乌鸦啄伤的伤口,不过宋大人说,那些伤口不足以致命,娘娘应该是受惊过度而死。”
  “这么说,贤妃之死,和贵妃一样,是意外?”楚连珏的嗓音越来越寒。
  “宋大人说,从尸首来看,应该是意外。”
  他头疼的是,明日早朝的时候,应该如何应付上官俊明和夏侯世南,“你有何高见?”
  萧婠婠沉吟须臾,道:“奴婢以为,最像意外,往往不是意外。”
  他不悦道:“说了相当于没说。”
  她回道:“陛下,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贵妃娘娘被天雷劈死,贤妃娘娘被乌鸦袭击受惊过度而死,假若是杀人凶徒故意将命案布置得完全是意外,那么,这个凶徒非常厉害、非常可怕。”
  楚连珏冷冽道:“这么说来,贵妃和贤妃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被人谋杀?”
  她分析道:“贵妃娘娘站在千波台三楼朱栏前看雨,好巧不巧的,天雷就劈中娘娘,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未曾有人在千波台被天雷劈中过?贤妃娘娘去小林子散心,乌鸦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袭击贤妃娘娘?这些是奴婢觉得可疑的地方。”
  “假如贵妃和贤妃真的是被人谋杀,那为何凶徒要将命案布局成意外?”
  “因为,布局成意外,陛下就不会下旨追查真凶。”她犹豫须臾,才开口问,“陛下,要查么?”
  “该查的时候,自然会查。”
  楚连珏深皱着眉头,明日早朝,如何对上官俊明和夏侯世南交代?
  奉天殿,早朝时分,文武大臣依序列班。
  粗壮圆柱上升龙盘绕、祥云升腾,丹墀耀目,御座金碧辉煌,整个大殿庄严肃穆。
  那人端然坐着,头戴二龙戏珠乌纱翼善冠,身穿十二团龙十二章衮服,俊美的脸庞无喜无怒,显得龙颜漠然,令群臣无法揣测圣意。他的手臂搁在金色扶手上,修长五指偶尔轻叩,更令人无从猜测他的心思。
  “陛下,贵妃娘娘与贤妃娘娘短短数日内不幸薨逝,臣以为太过于蹊跷。二位娘娘服侍陛下有年,死得这么惨,如若归于意外一说,传入市井巷陌,只怕会有一些口无遮拦的百姓说……说陛下圣裁太过儿戏。”上官俊明出列道。
  “臣附议,虽然二位娘娘没有诞下一男半女,不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陛下查明真相,为二位娘娘讨回一个公道,让二位娘娘死得瞑目。”夏侯世南道。
  “贵妃娘娘于千波台被天雷劈死,贤妃娘娘被乌鸦袭击受惊过度而死,这不是意外是什么?难道是人为?难道人可引天雷劈死人、可引乌鸦袭击人?”林文钧重声道,与上官俊明、夏侯世南针锋相对。
  “林大人所言甚是,陛下,二位娘娘薨逝实乃意外,二位大人痛失亲人,难免悲伤,也属人之常情。”杨政道,“眼下正值夏热时节,尸首容易腐烂,臣以为,理应尽快将贤妃娘娘装殓下葬,让二位娘娘入土为安。”
  楚连珏俯视分成两个阵营的四大世家,冷冷不语。因为贵妃和贤妃的死,这四大世家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终于分裂了。
  上官俊明转首对林文钧、杨政怒道:“民间发生命案,尚有官员查案,皇宫发生此等离奇命案,未查之前怎能草草定案?”他转向御座,“陛下,此等离奇命案如若传至市井巷陌,那些无知刁民会以为陛下草菅人命,对后宫妃嫔全无恩情。为陛下天威计,臣以为,这两宗命案务必彻查,让二位娘娘死得瞑目,也让陛下对二位娘娘的殊宠传之天下。”
  “上官大人也说了,那是无知刁民胡说八道,只要陛下下一道圣旨,禁止宫人擅自外泄,二位娘娘意外薨逝就不会传出皇宫。”杨政不屑道,“假若有人居心叵测,恶意散播流言,那便是另外一说。”
  “杨大人,二位娘娘遭此厄运,只怕是有人暗中谋害,假若放任真凶逍遥法外,那么,置我大楚国律法于何地?”夏侯世南恨恨道。
  “我大楚国律法严明,各州各县无不遵行,夏侯大人无须担心。”林文钧道。
  楚连珏摆摆手,正要再说的上官俊明立即噤声。
  数年难得一见,四大世家在朝上争得如此激烈,还是第一次。
  他不含任何热度地说道:“四位爱卿皆言之有理,皇叔有何高见?”
  燕王站于右列首位,一直保持缄默,此时听得陛下问起,便道:“陛下,四位大人皆有理,不过朝上无一人在案发之地,并无亲眼目睹。臣以为,四位大人都想知道二位娘娘发生意外的具体情况,不如传召相关人等上殿问话。”
  这个侄子的心思,他再了解不过,索性由他代为提出来,为四大世家解疑。
  “甚好。”楚连珏扬声道,“传太医院宋之轩,六尚局凌玉染,大内总管吴涛。”
  “陛下,王徵王大人任职杭州提刑按察使期间恪尽职守,破案无数,被百姓誉为‘王青天’,臣以为,不如问问王大人对二位娘娘之死有何高见。”上官俊明奏请道。
  “也好,王爱卿有何高见?”楚连珏好整以暇地问道。
  “微臣不知案发经过,也没看过二位娘娘尸首,不敢妄断。”王徵道。
  群臣寂静。
  等了好一会儿,宋之轩、萧婠婠和吴涛才匆匆入殿。
  楚连珏命他们将所看见的贵妃和贤妃死时情况说出来。
  吴涛为先,宋之轩次之,萧婠婠最后,复述了在案发之地所看见的情况。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稍稍抬眸,目光从御座上的皇帝身上匆匆滑过。
  坐在御座上,到底不一样,龙威赫赫,帝道十足。
  上官俊明道:“宋大人贵为太医,从未做过仵作,怎知验尸应该验些什么?”
  夏侯世南道:“上官大人所言甚是,只有提刑大人和经验丰富的仵作到过案发之地、验过尸,才能断定命案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放肆!”楚连珏陡然怒道,“宋大人身为太医院院判,行医十年,医术精湛,区区验尸怎会难倒他?”
  “陛下,有些州县并无仵作,由经验丰富的大夫负责验尸。”王徵道。
  “听到了?”楚连珏不悦道。
  “陛下,臣想问宋大人和凌尚宫几个问题。”林文钧道,见陛下应允,便问道,“宋大人可否确定,贵妃娘娘真的是被天雷劈死,贤妃娘娘真的是受惊过度而死?”
  “下官确定。”宋之轩淡定道。
  “凌尚宫,吴公公,你们可曾在案发之地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杨政问道。
  吴涛摇头,萧婠婠也摇头,不经意地望向站在前方的楚敬欢,碰巧撞上他似有热意的目光,立即垂眸。
  楚连珏问道:“王大人可有想问的?”
  王徵道:“宋大人确定二位娘娘的死没有意外,假若案发之地真的没有可疑之处,那么,二位娘娘便是死于意外。”
  夏侯世南道:“臣奏请,让王大人看看贤妃娘娘的尸首,再去两处案发之地看看。”
  楚连珏知道夏侯氏和上官氏不会善罢甘休,便让王徵去后宫内苑看看。
  下朝后,吴涛和萧婠婠领着王徵来到重华宫验尸,接着去小林子和千波台瞧瞧,并无可疑。
  连“王青天”王徵都说是意外,贵妃、贤妃就是死于意外,上官氏和夏侯氏再如何不甘也无济于事,陛下下旨,将贤妃风光大葬。
  夏侯宜轩出殡定在后日,丧礼事宜由六尚局打点。
  出殡前一日,午后,萧婠婠前往重华宫,看见苏公公在墙角对他招手,她扭头就走。
  她疾走一阵,还是被苏公公追上来,他气喘道:“王爷口谕,半个时辰后,你出宫与王爷会面。”
  “你对王爷说,这几日六尚局很忙,我无暇出宫。”
  “王爷有令,你敢不从?”苏公公皱眉道。
  “我真的脱不开身。”她苦着脸道。
  “好吧,这次我帮你说两句好话。”苏公公匆匆离去。
  萧婠婠松了一口气,继续前往重华宫。
  燕王急召她出宫,应该是弥补那日冰窖中的遗憾吧。
  虽然当时当地她决定以身诱他,但是,事后她有点后悔,总觉得不该委身燕王。
  也许,女人都是矛盾的、善变的。
  贤妃的灵柩停放于重华宫大殿,她正要进去,阿英突然奔过来,拉住她的手臂。
  眼见她面有异色,萧婠婠心有不祥之感,“发生什么事?”
  “凌尚宫先不要进去……”
  “为何?”
  “因为……因为……”
  “谁在里面?”她约略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凌尚宫,就让王爷陪娘娘最后一程吧。”阿英哭着求道。
  萧婠婠拂开阿英的手,“你去宫门望风,若有人来,立即来报。”
  阿英惊喜地去了。
  萧婠婠推开殿门,掩上朱门,殿中光影凌乱,明暗相错,一个白衣男子烤着灵柩,痴迷地望着灵柩中的女子。
  俊脸白如雪,黑眸红如血,容颜悲戚,目中有泪。
  她站在他斜后侧,静静看着他的悲痛。
  在这世间,夏侯宜轩离世,最心痛的就是凤王楚连沣。他轻轻抚触那张被乌鸦啄伤的脸……这张伤痕累累的脸,是他魂牵梦萦的娇颜,是他牵肠挂肚的玉容,而今却变成这样,死得这么惨。那双俊眸泛着水光,伤心欲绝的泪水一滴滴地滴落灵柩,令人动容。
  他的悲,他的痛,她感同身受。
  当她回到萧府,看着一具又一具鲜血淋漓的尸首,步步惊心,步步心痛,喘不过气,绝望铺天盖地。
  他与夏侯宜轩的情缘究竟如何感天动地,她不知,可是她明白他的痛。
  她轻轻叹气,心中感慨,为何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在他心中,他必定记得陛下的夺妻之恨吧。
  心爱的女子死于非命,永远再不会对他笑、对他哭,从此天人永隔,他痛彻心扉。
  然而,于他来说,是瞬间剧烈的痛,也是一种解脱。
  从此往后,他可以在漫长的余生渐渐淡忘这段情缘,慢慢接受另一个女子吧。
  或许,不是坏事。
  “时辰不早,王爷该回去了。”萧婠婠提醒道,该告别的,都告别了。
  “轩儿,我带你出宫,好不好?”楚连沣沉痛道,含泪微笑,“你一直不喜欢后宫,如今,你终于离开了,就让我带你出宫吧。”
  “王爷,不可。”她上前阻止,“王爷不能这么做。”
  “轩儿,我们走。”他伸臂抱起夏侯宜轩。
  “王爷,你根本就出不了皇宫。”她握住他的手臂,“娘娘已经去了,假如王爷执意如此,娘娘一生清白就毁了,难道王爷想让娘娘背负莫须有的失节罪名?”
  “谁也不能阻止本王!”楚连沣凶狠道,反手推开她。
  他正是悲痛时刻,气力不小,推得她连续后退数步,立足不稳,跌倒在地。
  却没有意料中的摔在地上,她落在一个人的怀中。
  转首一瞧,竟然是宋之轩。
  她立即站起身,尴尬得脸红,“宋大人。”
  宋之轩垂下双臂,眼中似有关切,“你没事吧。”
  萧婠婠摇摇头,“王爷……”
  楚连沣正将夏侯宜轩的尸首抱出灵柩,宋之轩箭步上前,拽住他的手臂,“王爷不可意气用事。”
  “滚开!”楚连沣低吼,眉宇紧拧。
  “就算微臣让王爷走出这里,王爷走得出皇宫吗?”宋之轩陡然扬声,嗓音隐含怒气,“就算陛下让王爷抱着娘娘出宫,夏侯大人允许吗?”
  萧婠婠讶然,想不到温润淡定的他也有发怒的时候。
  楚连沣目龇欲裂,“本王心意已决,谁也不能阻止!”
  宋之轩星眸怒睁,大声道:“王爷一意孤行,毁的不仅仅是娘娘的贞洁,还有皇室体面。就算王爷不在乎娘娘的贞洁,不在乎皇室体面,也应该在乎娘娘对王爷的那份情。”
  楚连沣挑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娘娘为何心甘情愿地住在重华宫而不设法回翊坤宫?为何每日去那片小林子散心?”宋之轩的语气极重,“因为,只有在重华宫不受恩宠,娘娘才会心里好受一点,才不会觉得背叛了你们之间的情而夜夜煎熬。因此,娘娘宁愿住在重华宫不回翊坤宫。娘娘从未忘情,才会愁怀难解,才会出来散心,才会被乌鸦袭击受惊过度而死。”
  “轩儿……”
  “即使娘娘身受皇恩,也从未忘情,娘娘待王爷如此,王爷竟然一意孤行,置娘娘贞洁、清誉于不顾,王爷,伤娘娘最深的人,是你。”宋之轩责骂道。
  楚连沣看着怀中的女子,失声痛哭。
  宋之轩放低声音,“王爷尽早离去。”
  然后,他拉着萧婠婠离开大殿。
  萧婠婠以为他们会离开重华宫,却没有。
  宋之轩拉着她躲在大殿前的隐蔽之处,望着宫门与大殿之间的那条宫道。
  她心惊肉跳地挣脱他的手,觉得今日的宋之轩还真有点反常,怒声责骂凤王,还拉着自己的手,他是怎么了?
  他的手掌,就如他的人,温和平润。
  不多时,他们看见楚连沣从大殿出来,失魂落魄地离去。
  他们回到大殿,宋之轩看着灵柩中的贤妃,眉峰微蹙,似在想着什么。
  他为什么来重华宫?
  她觉得他怪怪的,问:“宋大人在想什么?”
  “吴涛告诉我,乌鸦不会伤人。”
  “那为何那些乌鸦会袭击娘娘?这当中有什么蹊跷吗?”
  “吴涛问过蓄养乌鸦的人,乌鸦喜欢腐肉,比如腐烂的尸首、腐烂的兽肉,假若人身上沾有腐烂的肉,就会吸引乌鸦啄食,这就出现乌鸦袭击人的情况。”宋之轩道。
  萧婠婠震惊,“这么说,娘娘被乌鸦袭击,不是意外?”
  他转首看着她,星眸再无以往的温润,“不是意外。”
  她被这个答案惊得呆了一呆,“你何时知道的?”
  宋之轩的目光有点复杂,“今日早上吴涛告诉我的。”
  她喃喃道:“陛下应该知道了。”
  “陛下不希望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的死不是意外。”
  “我明白。”萧婠婠眨眸,“对了,那日我与阿英等你与吴涛,我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却不知那臭味是从何处传来的。”
  “我也闻到了,就是这腐烂的臭味吸引了一大群乌鸦。”宋之轩淡然道,“这个凶徒,很厉害。”
  “阿英说,贤妃娘娘被树藤绊倒,朝前扑倒,脸上、身上就沾了腐肉,那些乌鸦被凶徒引来,啄食娘娘身上的腐肉,娘娘便受惊过度而死。但是,那日我找不到树藤。”
  “一定是凶徒趁阿英去叫人的时候迅速拿走了树藤,先前凶徒将树藤和腐肉布置好,躲在暗处,待娘娘走进,就以树藤绊倒娘娘,娘娘的脸上和身上就会沾上腐肉。但是,凶徒为何知道娘娘一定会受惊过度而死?”
  “这个杀人布局很巧妙,即使娘娘不会受惊过度而死,也会被乌鸦啄死。”
  “凶徒为什么要杀娘娘?”萧婠婠忽然想起贵妃的死,“贵妃娘娘被天雷劈死,不知是意外还是人为?宋大人,假若贵妃娘娘的是不是意外,会不会是同一个凶徒?”
  “我去千波台看过,并无发现。”宋之轩目色悠远,“假若真是人为,凶徒会在我们发现之前毁掉所有证据。”即使他们发现疑点,也没有将至关重要的发现说出来,因为,他们深深知道,陛下没有下旨彻查,他们只能三缄其口,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假若上官氏和夏侯氏知道二妃的死不是意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必会奏请陛下彻查,将凶徒绳之于法,而这是陛下最不愿意看见的。二妃之死归于意外,简单明了,朝上不会引起什么动荡;虽然四大世家仍然沆瀣一气,不过总比上官氏和夏侯氏纠缠于二妃之死的好。
  而二妃死后,他无须再想着如何平衡后宫与朝堂,他早已不是当初刚刚即位的皇帝,处处受四大世家掣肘。
  翌日,贤妃出殡。
  楚连珏下旨,令贤妃灵柩回翊坤宫,从翊坤宫出宫。
  这是身后殊荣。
  萧婠婠想,贤妃根本就不在意。
  出殡典仪由吴涛主理,一切顺利进行,陛下来瞧过一次,在出殡前还会再来一次。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出殡,忽有一人风风火火地闯进翊坤宫,满面萧索悲切。
  楚连沣。
  侍卫拦阻,他奋力推开,孤身闯进来,更多的侍卫上前阻止他,他抽出侍卫的腰间佩刀,连砍三名侍卫,血溅灵堂。
  侍卫见凤王满目杀气,不敢再阻拦,纷纷退开。
  楚连沣堂而皇之地闯进大殿,跪地哀哭的宫娥惊得纷纷闪避。
  佩刀“哐啷”一声落地,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双目泪流,哀痛之情令人心生恻隐之心。
  萧婠婠快步上前,低声道:“请王爷至偏殿歇息。”
  他没有回应,一眨不眨地盯着灵柩,一行清泪滑下脸庞。
  她感动,继而感慨,男人流血不流泪,他这般痴心,这般心痛,已是男人用情的极限吧。
  仅仅一夜,他憔悴得令人心惊,仿佛已经耗尽心力。
  她再说一遍,几乎咬碎牙齿,“请王爷至偏殿歇息。”
  楚连沣推开她,大步流星地走向灵柩。
  萧婠婠立即转身追过去,再次被他反掌推开。
  而所有的宫人,看着这令人惊异的一幕,瞠目结舌,忘记了悲伤。
  她知道,无论如何,他要见贤妃最后一面,谁也劝不走他。
  可是,众目睽睽,他怎能任性?怎能不顾一切?
  楚连沣扶着灵柩,痛哭流涕,或许有些聪明的宫人早已猜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萧婠婠奔过去,硬拽着他离开大殿,可是,她怎么拽,也拽不动他。他像是钉在地上,谁也动不得他分毫。
  “娘娘已去了,王爷应该让娘娘安息……”她语重心长地劝道。
  “滚开!”他阴戾道。
  “王爷,众目睽睽,你不能意气用事……意气用事并非英雄。”她用尽全力,也拽不动他。
  楚连沣恼怒地瞪她,狠力甩开她,她没有防备,因他的力道而后退数步,摔跌在地。
  与昨日一样,背后有人扶着她。
  她落在一人的怀中,扶着她的双臂迅疾地揽住她的腰肢,紧扣在怀。
  心神一动,她回眸一瞧,震惊万分。
  楚敬欢。
  **哎哟,众目睽睽,敬敬这是想怎样呢?这么迫不及待吗?
  **谢谢四味汤的两张月票,扑倒,亲亲……
  **今天更一万字,求咖啡求月票求打赏~~另外穿越女强精彩文文《暴君的勾心王妃》求收藏~~39被人拽进去他看着她,面冷目寒,眼底却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萧婠婠猛地回神,用劲挣脱开,他却没有放开自己的打算,双掌在她的腰间暧昧地摩挲。
  他的掌心炙热烫人,众目睽睽之下,她受不住这样的挑*逗与炙灼,以眼神告诉他:放开。
  她挣了一挣,他终于松手,她面红耳赤地站在一旁。
  “陛下。”楚敬欢转首看向殿门娓。
  “奴婢参见陛下。”她立即收敛心神,思忖着陛下是否看见方才那极为不妥的一幕。
  楚连珏站在殿外,面无表情,褐眸冷鸷。
  楚敬欢上前三步,朗声道:“凤王多饮了两杯,神智大乱,陛下见谅,臣这就带他出宫。曜”
  楚连珏看皇叔一眼,寒声质问:“凌尚宫,你应允过朕什么?”
  “奴婢办事不利,陛下降罪。”萧婠婠知道天威受损,他只能将怒火发在自己身上。
  “朕不会轻饶。皇叔,皇弟就交给你了。”楚连珏怒视楚连沣一眼,拂袖而去。
  “恭送陛下。”眼见陛下走远,楚敬欢行至她身前,压低声音道,“你好大胆!竟敢违逆本王!”
  她轻声道:“王爷恕罪,奴婢并非有心违逆王爷,奴婢真的脱不开身。”
  他切齿道:“有心无心,本王自有决断。再有下次,本王的手段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垂眸,轻轻颔首。
  楚敬欢强硬地拽着楚连沣离开,即使凤王如何反抗、如何挣扎,终究被迫离去。
  贤妃出殡事毕,萧婠婠忙了数日,累得腰酸背痛。
  正要宽衣就寝,有人轻轻叩门。
  是阿英。
  她附在萧婠婠耳边道:“奴婢在重华宫收拾娘娘旧物,王爷……将奴婢赶出来……”
  又是凤王楚连沣。
  她担忧道:“王爷夜闯后宫,在娘娘的寝殿饮酒,奴婢担心……有人发现,就来告诉凌尚宫……凌尚宫要不要去瞧瞧?”
  萧婠婠很累很倦,想早点就寝,却因愧疚于贤妃和凤王,不得已只得跑一趟。
  来到重华宫,她让阿英在宫门口望风,自己走进大殿。
  行至寝殿帷幔处,她闻到一股浓郁刺鼻的酒气。
  昏暗中,楚连沣坐在床榻前,目光呆滞,手中握着一个青玉酒壶。
  相较昨日硬闯灵堂的萧索面色,他短须拉杂,面色虚白,双目布满血丝,更加憔悴。
  她走过来,静静地看他,他好像并不知道有人在旁,兀自饮酒,神色颓废。
  站了好半晌,她蹲下来,柔声道:“王爷的痛,奴婢明白。曾经,奴婢也痛得死去活来,因此,奴婢感同身受。”
  楚连沣并无看她一眼,哑声道:“既是如此,就陪本王饮酒。”
  萧婠婠苦笑,“假若借酒消愁可以忘却所有的痛苦,奴婢早就醉死在酒池中。”
  他继续饮酒,酒水从他的嘴角流下来,滴在衣襟上。
  她劝道:“虽然娘娘已经去了,但是她一定不希望王爷为了她而消沉、颓废,她希望王爷放开心怀,当一个意气风发的逍遥王爷。”
  他瞥她一眼,唇角凝出一抹冷笑。
  “此生此世,王爷与娘娘未能成就一段锦绣良缘,娘娘泉下有知,想必也是遗憾。但是,奴婢觉得,让娘娘死不瞑目的,是杀害娘娘的真凶仍然逍遥法外。”
  “什么?”楚连沣的眼眸有了一点生机,却不明白她的话外之音。
  “没什么。”她假意慌张地避开他犀利的目光。
  “什么真凶?”他扣住她的手腕,激动道,“你的意思是,轩儿是被人害死的?”
  他的手劲很大,萧婠婠吃痛,想挣开,却挣不开。
  他坐直身子,大声质问:“说!轩儿是被谁害死的?”
  她蹙眉道:“王爷先放开奴婢,手很疼……”
  楚连沣放开她,“快说!”
  她将那日和宋之轩所讨论的疑点说出来,他听完后,沉思片刻才道:“即使你将这些疑点上禀皇兄,皇兄也会压下,他担心上官俊明和夏侯世南那两只狐狸不会善罢甘休,索性将二妃的死归于意外,一了百了。”
  “王爷明白便好。”
  “但是本王不会让轩儿死得不明不白,本王一定要让凶徒血债血偿。”他愤愤道。
  “王爷想怎么做?”萧婠婠问。
  “既然皇兄竭力压下,本王就让夏侯世南逼皇兄彻查。”
  她看着他阴寒的眸,不语。
  这就是她今夜来此的目的,其一,她要通过凤王为贤妃追查真凶,毕竟她曾经陷害过他们二人;其二,后宫潜伏着这么一个厉害的人,于自己而言是敌是友,很难断定,她必须趁早将那人揪出来;其三,她应该给陛下添一点麻烦,否则他这个皇帝当得也过于太平了。
  楚连沣拿起青玉酒壶饮酒,她劈手夺过来,他地将酒壶转到另一只手,她扑了个空。
  他挑衅似地在她眼皮底下饮酒,她恼怒地又来夺,他一臂高扬,一臂揽住她,将她锁在怀中。
  待她发觉不妥,已经来不及。
  她挣了几下,他反而抱得更紧,“是你自己投怀送抱,怨不得本王。”
  “就算奴婢投怀送抱,王爷也不该如此,娘娘尸骨未寒呢。”萧婠婠故意激他。
  “轩儿不会怨怪本王的。”楚连沣双臂合拢,紧抱着她,在她腮边道,“有一次,本王借酒消愁,轩儿也是这般夺本王的酒壶,夺来夺去,本王就抱住轩儿,一亲芳泽。”
  铺天盖地的酒气刺鼻得很,她使劲地挣扎,他始终不松手,鼻息渐渐粗重。
  他的唇轻触她的柔腮,慢慢闭眼,好似在享受着什么。
  萧婠婠心念急转,想着如何推拒他的轻薄,忽地,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身后炸响,在这寂静的暗夜极为惊人。
  是青玉酒壶落地成碎的声音。
  楚连沣不管不顾,热唇含着她的耳珠,轻轻地吻着,担心碰坏了似的。
  她只觉脸腮与耳朵处一片灼热,却突然听见殿外传来嘈杂声,急忙道:“王爷,侍卫听见殿中有异响,一定会来察看的。”
  “真扫兴。”他懒洋洋地放开她,站起身,拽着她便走。
  “去哪里?”萧婠婠惊疑地问道。“你想让侍卫都瞧见你与本王在这里苟合?”楚连沣疾步出了大殿,往旁侧的暗黑一钻,隐身离去。
  她随着他从偏门离开重华宫,不知为何,身后不远处总有侍卫追踪而至,甩也甩不掉。
  难道是楚连珏料到凤王一定会夜闯重华宫,就命侍卫严密监视重华宫,一有动静就进去抓人?
  应该是了。
  左闪右避,楚连沣带着她重华宫附近绕来绕去,与侍卫捉迷藏。
  然而,侍卫越来越多,火光隐隐,大有包围之势。
  萧婠婠看着他俊美的侧颜,突然觉得,用情至深的男人,都值得尊敬。
  凤王如是,陛下也如是。
  生在帝王家,有至高无上、生杀予夺的权势,有尊贵身份、荣耀地位的光环,也有很多无奈与悲哀。陛下深爱嘉元皇后而淫乱宫闱,凤王痴情于贤妃而天人永隔,孰对孰错?
  错的,是上天的旨意与命运的捉弄。
  然而,值得尊敬与认同是两回事。
  萧婠婠回过神,四面八方都有火光,眼前是一汪碧池,无路可逃。
  楚连沣拉着她的手,转眸四处,犹自镇定。
  “奴婢引开侍卫,王爷趁机逃走。”她想挣脱他的手。
  “本王不做狼狈的逃犯,也不需要女人救。”
  话落,他拽着她奔向碧池,潜入水中。
  侍卫手执火寻了一圈,在碧池四周寻不到可疑之人,便去别的地方找了。
  平静的碧池冒出几个水泡,片刻之后,碧池边上冒出两个人头。
  萧婠婠靠着碧池石壁喘气,压着声音咳了几声。
  楚连沣望望四周,眼见碧池周边再无人影,就以手臂撑壁,将她锁在池壁与自己之间。
  她反抗无果,索性沉入水中,企图从水下逃脱。
  他早有防备,一把将她拽出水面,下一刻,欺身近前,紧贴着她的身,“你慌什么?”
  “王爷应速速离宫。”她强装冷静,想起千波碧的那次,不禁心慌起来。
  “本王不急,你急什么?”楚连沣轻握她的雪颈,以手掌的虎口抬起她的下颌,“你为何来重华宫告诉本王轩儿的死有可疑?”
  “娘娘死得这么惨,奴婢不想娘娘死不瞑目,奴婢希望王爷为娘娘捉到真凶,仅此而已。”
  “既是如此,你就代轩儿好好取悦本王。”
  楚氏三个男人都是魔鬼,萧婠婠在心中暗自断定,怒道:“在王爷看来,娘娘与王爷的情,需要以取悦来维系吗?”
  他似笑非笑,“自然不需要。”
  萧婠婠冷冷道:“既然不需要,还请王爷饶过奴婢。”
  “本王与轩儿是不需要,你嘛,你害得轩儿被贬重华宫,接着被人害死,本王要你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你的身,你的心。”
  “奴婢身在后宫,身心不属于自己,属于陛下。”
  “难道你不知,本王最喜欢偷腥吗?”楚连沣再次紧贴着她,“你一日不是皇兄的妃嫔,本王就会缠着你,直至你心甘情愿嫁给本王的那一日。”
  萧婠婠蹙着眉心,“奴婢出身寒微,不值得王爷浪费时日和精力。”
  他勾唇邪笑,“是否值得,本王说了算。”
  今岁,后宫连续发生扑朔迷离、离奇古怪的命案,就连贵妃和贤妃都死得这么诡异,后宫妃嫔人人自危,夜夜担惊受怕,鲜少出宫,最常去的就是钦安殿。
  先前皇后请定一上人开坛做法,在钦安殿诵经、祈福一月,自贵妃和贤妃薨逝之后,各宫娘娘时常去钦安殿祈福,以求心安,求神灵庇佑。
  萧婠婠在想,潜伏于宫中的凶徒为什么杀贤妃?贵妃也是那凶徒杀的吗?会不会再杀人?
  这日清晨,她刚刚用过早膳,吴涛派来一个小公公,说钦安殿出事了,淑妃娘娘薨了。
  赶到钦安殿,殿外围着一二十个宫人,她挤进去,看见吴涛和宋之轩已在验尸。
  “凌尚宫来了。”吴涛道。
  “吴涛,宋大人,淑妃娘娘怎么死的?”萧婠婠蹲下来,看见淑妃和旁边的近身侍婢都面色青黑。
  “娘娘被毒蛇咬了,失救而死。”宋之轩看她一眼,微微掀开淑妃的裙裾,“脚踝上的小口是毒蛇咬的。”
  “怪了,钦安殿怎会有毒蛇?”吴涛忧心忡忡道,“这几月怪事真多。”
  “据宫女说,昨夜子时,娘娘来钦安殿祈福求子,再没有回去过。”宋之轩的目光时不时地移向她,“据尸首来看,娘娘应该死于子时与丑时之间。”
  萧婠婠道:“这么说,淑妃在钦安殿被毒蛇咬死,直至今早被宫人发现。”
  宋之轩颔首,她又问有无可疑之处,他摇头。
  吴涛叹气,“这可怎么好?宫中接连发生命案,难道真是冤魂作祟、邪灵作孽?”
  她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很有可能是潜藏于宫中的神秘凶徒再次犯案,“吴公公,这时节有毒蛇出没再正常不过,不过毒蛇怎会爬到钦安殿?”
  “这正是咱家想不通的地方,毒蛇怎会爬到大殿?”他百思不得其解。
  “吴公公,凌尚宫,太医院还有事,我先回太医院。”宋之轩深深看一眼萧婠婠,转身离去。
  “凌尚宫,咱家也要去御书房禀奏此事,先行一步。淑妃娘娘的尸首和钦安殿的清理,咱家会命人做好。”吴涛平和道。
  萧婠婠点点头,再待片刻便也回六尚局。
  走出钦安殿不远,她听见三四个宫娥在说淑妃,便走过去,问她们有关淑妃的事。
  淑妃听闻,每日子时时分向神灵上香求子,连续半年,就很有可能怀上龙种,因此,淑妃决定每日都到钦安殿上香、祈福、求子。如此,她连续上香五日,曾遇见皇后两次,因为皇后也在夜里子时来钦安殿上香祈福。昨夜,淑妃如常去了钦安殿,不知皇后去了没有。
  萧婠婠听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假若昨夜子时皇后也去了钦安殿,岂不是也被毒蛇咬?
  她听见有人喊“凌尚宫”,转过身,看见一个公公疾步而来。
  陛下传召。来到御书房,她看见宋之轩已在殿中。
  如此看来,此次传召,应该是为了淑妃之死。
  楚连珏步下御案,一袭朱色八团龙龙袍衬得他的肤色更为白皙,衬得他的脸膛更为俊美。
  “凌尚宫,方才宋大人说贤妃之死有可疑,你也觉得有可疑?”他的嗓音出乎意料的淡然。
  “是,奴婢觉得贤妃娘娘之死有可疑。”她没想到宋之轩会一并说出贤妃一案的疑点。
  “贵妃和淑妃呢?”
  “贵妃娘娘之死,在千波台并无发现,暂无可疑;淑妃娘娘被毒蛇咬死,奴婢想不通,毒蛇为什么会爬到钦安殿大殿,而娘娘不可能毫无察觉。”萧婠婠如实道。
  宋之轩轻淡道:“陛下,淑妃娘娘薨逝,是不是意外,还无法断定。不过,据微臣所知,昨夜皇后娘娘原本也要去钦安殿祈福,由于凤体违和才没有去,假若皇后娘娘果真去了钦安殿,只怕……”
  萧婠婠一惊,皇后原本要去钦安殿,最终没有去……
  楚连珏的神色淡得让人瞧不出任何情绪,“照此看来,贵妃、贤妃和淑妃之死,不能简单地归于意外?”
  宋之轩眸光略抬,“微臣不敢妄断,不过为后宫安宁计,暗中查查为好。”
  萧婠婠缓声道:“贤妃娘娘之死,必定不是意外,奴婢以为,为永寿宫、慈宁宫祥和着想,理应查查。”
  楚连珏转身面向御案,兀自沉思。
  宋之轩侧首看她,她微微挑眉,他的唇角微露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有些愕然,收回目光。
  “宋大人先退下吧,凌尚宫留下,朕有要事吩咐你。”楚连珏背对着他们道。
  “微臣告退。”宋之轩躬身退出御书房,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片刻之后,楚连珏走向暖阁,她跟着进去,听他指示,掩上门。
  他坐在榻上,先前的淡然变成担忧,“假若贵妃、贤妃和淑妃都是被人害死的,那凶徒会不会对瑶儿和皇贵妃下手?”
  萧婠婠早就知道,他迟早会担心林氏姊妹,道:“奴婢不敢妄断。”
  “朕留你一条贱命,要的是你的才智,你不敢妄断,还有谁敢?”楚连珏的眼中薄怒微起。
  “陛下息怒。假若三位娘娘真是被人谋杀,那么这个神秘凶徒的杀人布局可谓精妙,几乎没留下罪证,即使案发之地留有罪证,也因为命案太像意外而没有留意到。因此,若要查,也很难查。淑妃娘娘刚刚薨逝,还有可能在钦安殿找到蛛丝马迹。”
  “你暗中查查,记住,秘密行事,不可被真凶发觉。”
  接下来又要开始忙了,萧婠婠道:“凶徒在暗,奴婢在明,奴婢会谨慎。”
  楚连珏忽然想起一事,“你觉得,那夜在慈宁宫出现的黑衣人,与三妃被害有关么?那黑衣人有可能就是凶徒吗?”
  她苦着脸,为难道:“奴婢……无法回答。”
  他冷道:“朕不许嘉元皇后有事,也不许皇贵妃有事,记住了吗?”
  她颔首,他拍拍自己的肩头,意思是给他按按。
  她依言而行,爬上小榻按捏着他的肩膀。
  暖阁清寂,一时无言。
  “前几日,有刺客夜闯重华宫,你可有听闻?”楚连珏出其不意地开口。
  “刺客?”心中一惊,她手下一滞,又立即继续按着,“奴婢未曾听闻,抓到刺客了吗?”
  “没有,不过朕知道是谁。”
  萧婠婠没有接腔,他继续道:“那夜你去了重华宫。”
  她竭力镇定,“奴婢忙了几日,累得很,早早就寝,并无外出。”
  他陡然拽住她的手,狠力一拽,将她整个人拖下来,打斜紧抱住她,“皇弟不可能不去重华宫悼念贤妃,你知道他在重华宫,你不可能不去劝他,朕猜的对不对?”
  褐眸薄寒,语气冷酷。
  她仰面看着他,静静道:“陛下英明,不过奴婢真的不知凤王夜闯皇宫。”
  楚连珏掐住她的嘴巴,低厉道:“你莫忘记,你是朕的女人,若你步贤妃后尘,朕的酷刑,你绝对受不住!”
  翌日,萧婠婠打算处理好六尚局重要的事务后,就去钦安殿瞧瞧,看凶徒有没有留下罪证。
  一个小公公来传话,今日早朝,陛下下旨,命王徵查三宗命案,如有必要,她要协助王徵在后宫查案。
  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变化?朝上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让王徵查案,她就不必暗中查案了吧,倒也乐得轻松。
  午膳后,她前往永寿宫,在殿廊上慢慢走着,突然,吱呀一声,身侧的门扇疾速打开,她震骇一跳,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是谁,她就被那人拽进去。
  这样的身手,这样的胆量,不是他还有谁?
  他轻而易举地抱她进房,关上门,紧接着将她压在墙上,揽着她的腰肢紧贴着自己。
  **宝贝们,猜猜这人是谁?
  40难以自制燕王,楚敬欢。
  萧婠婠捏着他的耳垂,企图将他的脑袋往后拉。
  “再扯就断了,本王饶不了你。”他的口吻第一次这么宠溺,他的鼻尖点着她的鼻尖,“数日前,为何再次违逆本王?”
  “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宫中发生了这么多事,奴婢怎好出宫?”
  “就寝时,可有想过本王?婊”
  她别开脸,脸腮发烫,不知是因为这样不雅的姿势,还是因为他的问话。
  他哑声命令:“说!”
  萧婠婠不知如何回答,说没有,不知他会如何惩罚自己,说有,又说不出口……而实际上,她真的想过他,只不过是想起了以往那些令人羞耻的一幕幕变。
  他掌上用力,她吃痛,娇羞地看他,慢慢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楚敬欢心神摇荡,吻她的雪颈,缓慢而沉迷,绵绵细雨似的,温柔得不可思议。
  她阖上了眸,任凭他烫人的热唇在颈间游走,沉沦于他给予的片刻欢愉。
  这段日子,她告诫自己,只是以身相诱,万万不能被他的狂热烧得迷失了自己。
  可是,到头来,她仍然在他的怀中颤栗,由着他索求。
  越吻越难以自制,越吻越心急火燎。
  楚敬欢终究放开她,“今日早朝,夏侯世南说的一番话,逼得陛下不得不下令彻查。”
  “什么话?”萧婠婠被他抱着,难以保持冷静的头脑,却也要竭力冷静。
  “夏侯世南说,乌鸦不会袭击人,乌鸦只会啄食腐烂的尸首或是腐肉,贤妃被乌鸦袭击,必定是凶徒利用乌鸦杀人,布局成意外之死。”
  “哦。”萧婠婠轻声应道,凤王果真告诉夏侯世南贤妃之死的疑点。
  “无本王的指示,你胆敢自作主张?”他面色薄寒。
  “奴婢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夏侯世南怎会知道贤妃之死的疑点?不是你说的,还有谁?”他轻掐她的脸颊,“你告诉凤王,凤王一定不会让贤妃死不瞑目,就将疑点告诉夏侯世南,夏侯世南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借淑妃被毒蛇咬死之机奏请陛下彻查。此次疑点充分,夏侯世南和上官俊明咄咄逼人,陛下不得不下令彻查,命王徵查三宗命案。”
  萧婠婠明白了朝堂上风起云涌的大概情况,一时之间,默然不语。
  他再次问:“为何这么做?”
  她莞尔道:“奴婢这么做,是为了王爷。”
  他奇了,“哦?此话怎讲?”
  “王爷心中,也是这么想着。”她拂开他的手,转过身,面对着他,“四大世家沆瀣一气,陛下颇为忌惮,此次因为贵妃和贤妃之死而分化成两派,时有争吵。两蚌相争、渔翁得利,陛下就是那渔翁,最希望看到的是四大世家分裂。而实际上,最大的渔翁不是陛下,而是王爷。王爷既不想四大世家威胁皇室,又不想陛下的帝位坐得太稳当,王爷最希望看到的是,朝堂不太平,陛下与四大世家时有冲突,是不是?因此,奴婢便为王爷筹谋,王爷觉得不妥么?”
  “好一个‘最大的渔翁’。”楚敬欢抬起她的下颌,玩味地盯着她,这个女子,越来越令人刮目相看,“你竟敢将本王当作渔翁?”
  “只是打比方,不可以么?”她轻笑。
  他但笑不语。
  萧婠婠俏生生地问道:“奴婢这么做,王爷不满意么?”
  他还从未见过她这等俏皮的模样,瞬息之间,心旌摇荡。
  “这是后宫,王爷不能多待……假若被人发现……”萧婠婠禁不住他深沉的目光。
  “关心本王的安危?”她嗓音暗哑。
  四目相对,光阴静止。
  他定定地瞅着她,目光深邃,炽热如火。
  她静静地盯着他,眸色艳媚,眸光迷离。
  楚敬欢看着她羞赧的娇态,黑眸漾着笑意,“找个机会出宫,嗯?”
  “嗯。”萧婠婠面颊绯红,一路烧到耳根脖子。
  “三妃死得这般蹊跷,你有什么发现?”他揽抱着她。
  “暂无发现,王大人奉旨查案,奴婢协助便可。”
  “凶徒为何杀人?是否还会再下毒手?下一个目标,会是谁?”他有意提醒她。
  “王爷,假如这个神秘的凶徒果真连续杀了三妃,奴婢以为,她还会再犯案。”她沉吟道,“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
  “贵妃,贤妃,淑妃,位分都不低,下一个目标,应该还是皇妃。”
  萧婠婠颔首,“皇后,皇贵妃,庄妃,其余的皆是皇嫔,那么,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是皇贵妃和庄妃。”
  楚敬欢掀眉,不置一词。
  坤宁宫。
  皇后杨晚岚吃着近身侍婢剥好的冰镇妃子笑,闲闲地问:“凌尚宫到了吗?”
  近身侍婢秀宁道:“娘娘莫急,凌尚宫会来的。”
  另一个宫女道:“所幸前日夜里娘娘去钦安殿去得早,回来也早,否则……”
  秀宁瞪一眼,那宫女才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即噤声。
  “倘若本宫照前些日子的时辰去祈福求子,被毒蛇咬死、躺在那里的便是本宫。”杨晚岚缓缓道,声音轻曼,眸色却是冷肃。
  “娘娘,这是否太过巧合?”秀宁道,“娘娘去钦安殿的时候,淑妃还没到……”
  “娘娘,奴婢听闻,毒蛇不会无缘无故地爬到钦安殿大殿的。”那宫女道。
  “莫非贵妃娘娘、贤妃娘娘和淑妃娘娘都不是死于意外?”秀宁越说越惊疑不定,“娘娘,莫非那凶徒也想杀娘娘?”
  杨晚岚冰冷眨眸,“想杀本宫,可没那么容易。”
  她自然知道,近来死了三个位分高的妃子,不是冤魂索命,也不是意外,而是布局精妙的杀人计谋。因为,在步步深渊、步步凶险的后宫,从来没有意外,从来没有鬼神,有的只是心狠手辣的美人。
  凌玉染终于来了,行礼后,杨晚岚赐座于她,赏她妃子笑。
  “娘娘传召,不知有何吩咐?”萧婠婠从永寿宫出来,坤宁宫的公公追上来传话,说皇后娘娘传召。
  “淑妃的丧礼准备得如何?”杨晚岚柔声问道。“淑妃娘娘的丧礼事宜加紧准备,娘娘放心。”
  “对了,淑妃被毒蛇咬死,宋大人和王大人验尸后,有何发现?”
  “奴婢陪王大人验尸、去钦安殿看过,暂无发现。”
  杨晚岚轻轻颔首,笑道:“凌尚宫,本宫知道你聪慧机智,前不久连破五宗命案,陛下对你赞赏有加,本宫也觉得你是女中诸葛。此次三妃死得这么离奇,想必你也有一些独到的见解。”
  萧婠婠谨言道:“娘娘谬赞,奴婢并无什么独到见解,不过……总是隐隐觉得后宫潜伏着一个非常厉害的神秘凶徒。从三宗命案来看,死者都是位分高的皇妃,因此,奴婢以为,这个凶徒很有可能再下杀手。奴婢并非危言耸听,奴婢以为,娘娘近日尽量不出宫门,以防万一。”
  杨晚岚眨眸道:“你所言甚是,本宫也是这么想,这凶徒凶残可怕,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事。凌尚宫,依你看,凶徒会是什么人?”
  “奴婢不知,眼下王大人也还没有头绪。”
  “王大人奉旨查案,这些日子你协助王大人查案,六尚局的事也不能耽搁,你就辛苦几日了。”
  “谢娘娘关怀。”
  “对了,永寿宫和慈宁宫可有危险?是否已经加强防卫?”杨晚岚顿了一下,又道,“哦,皇贵妃怀胎数月,陛下就紧张数月;慈宁宫嘛,陛下与先帝手足情深,视嘉元皇后为亲姊,本宫理当问问。”
  “永寿宫和慈宁宫守卫森严,不会有事,娘娘放心。”
  “本宫再多嘴问一句,你时常出入慈宁宫,嘉元皇后病情是否已有好转?何时才能痊愈?”杨晚岚问得小心翼翼,好似担心别人怀疑她什么似的。
  “嘉元皇后凤体违和,仍然卧榻调养,想来宋大人已有诊治良方。”
  杨晚岚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再闲话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从坤宁宫出来,萧婠婠松了一口气。为什么皇后特意传自己问话呢?贵妃、贤妃薨逝,皇后并无传自己问话,却为何问起淑妃?
  她想起昨日那些宫女所说的话,皇后也在子时去钦安殿祈福,假若淑妃死的那晚,皇后也在钦安殿,是否也会被毒蛇咬死?正因为如此,皇后才担惊受怕、传自己问话?
  也许是的,皇后担心,凶徒下手的目标是自己。
  而皇后为什么问起嘉元皇后?是闲话家常,还是有意问起?
  不得而知。
  接下来四日,王徵进宫查案,萧婠婠有时陪着协助查案。
  王徵从淑妃和贤妃两宗命案查起,问了几个近身侍婢和公公,看过案发之地,却没有发现。
  淑妃下葬之后,六尚局就没那么忙了。
  这日早上,萧婠婠接到王徵命人传来的口讯,前往千波台与他汇合。
  来到千波台,他却还没来,她便倚着圆柱,望着波光粼粼的千波碧。
  骄阳自东方绽放万千光芒,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晴天宛若琉璃;暖风徐徐,拂面而过,微微的痒。
  碧波荡漾,碎金成流,彼岸树木葱茏,远处峰峦隐隐。
  很久没有这般悠闲了,每日辗转于后宫,周*旋于各宫娘娘之间,被楚连珏伤得伤痕累累,还要应付楚敬欢和楚连沣的邪恶纠缠,她觉得身心俱疲。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想起爹娘惨死、家人丧命、萧氏灭族的悲凉下场,就恨意焚心,恨不得立即杀了皇帝泄恨。
  可是,她对楚连珏,终究是爱恨交织。
  只要能够查出真相,她不在乎付出多少,不在乎浪费数年时间,即使是以身侍奉仇人,也在所不惜。前提是,她已行至绝境,无路可退,只能放“身”一搏。
  如今,她周*旋于皇帝、燕王与凤王三人之间,时常被他们欺负、轻薄,她如何应对?
  皇帝对她还有耐心,她尚可以嘉元皇后为借口拒绝承欢。
  燕王不会轻易饶过她,下一次,她如何逃脱他的魔爪?
  凤王说过会缠着她,直至她答应嫁给他,她又如何应对?
  一时之间,她思绪纷乱。
  进宫已经一年余,发生了很多事,数次身陷绝境,所幸每次都能逃过一劫。
  她渐渐得到燕王和陛下的信任,也得到他们的“青睐”,假若她想尽快为萧氏复仇,完全可以委身陛下,晋为妃嫔,但是,那也只不过是后宫中可有可无的一个妃嫔罢了。陛下得到她之后,不会再多看她一眼,因为,他的真心、真情都给了嘉元皇后,再也容不下别的女子。
  因此,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身受圣宠。
  而燕王,对她的兴致空前高涨,不知是出于男人的征服欲,还是出于什么。
  无论如何,她只能继续潜伏后宫,孤身走这一条漫长、艰辛的路。
  忽然,萧婠婠看见湖面上漂浮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好像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人吗?
  恰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凌尚宫。”
  她转身,看见一身官服的王徵走过来,两个公公跟在他身后。
  “王大人快看,那是什么?”她手指着湖面。
  “刚刚发现的?”王徵望着湖面须臾,沉重道,“应该是一具浮尸,快,找人将浮尸捞上来,速速派人去太医院请宋大人来。”
  两个公公闻言,立即去办事。
  萧婠婠本想随着下去,王徵阻止道:“今日请凌尚宫来此,是想请凌尚宫再复述一遍当日贵妃娘娘在此被天雷劈死的详情。”
  她自然说没问题,便开始回想当日所见到的,说出自己所知道的。
  “且慢。凌尚宫,案发当日,宋大人推测贵妃娘娘应该是站在这里被天雷劈中的吗?”他站在朱栏正中,再问一遍。
  “宋大人是这么推测的,王大人觉得有何不妥?或是有何发现?”
  王徵没有回应,望着千波台的台顶与朱漆圆柱,眉头偶尔微皱,陷入了沉思。
  看了片刻,他站在最靠近贵妃横尸的圆柱前,抬头仰望,细心观察。
  她再问一遍:“王大人,可有发现?”他仍然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才道:“浮尸快捞上来了,我们去看看。”
  一问三不知,萧婠婠暗地揣测,他是故意不说,还是根本没有发现?
  他们从台上下来,正巧,小船靠岸,几个侍卫将那具浮尸搬上来,一个侍卫道:“王大人,凌尚宫,这人好像是庄妃娘娘。”
  她一惊,快步走过去,侍卫将尸首平放在地上——果然是庄妃。
  王徵蹲下来,眯眼看着被湖水泡得浮肿的庄妃。
  庄妃身穿华美宫装,头上的珠钗不多,可能掉在湖中了。
  为什么庄妃会死在千波碧?何时死的?是被人谋害的吗?
  一连窜的问题堵在心口,萧婠婠觉得那个神秘的凶徒越来越可怕,陛下已经下旨彻查,凶徒还敢行凶,可见凶徒根本不惧。
  “王大人,庄妃娘娘是怎么死的?是淹死的吗?”
  “宋大人验过之后才能知道真正的死因。”王徵果然是办案无数的“王青天”。
  不久,宋之轩终于赶到,她持礼地点头,他看她的目光很深很深,深得令她看不懂。
  他蹲下来,仔细地验尸,“死者是庄妃娘娘,尸身浮肿,应该在湖中泡了几个时辰;娘娘的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剑伤、刀伤,从外表看来,应该是被淹死的,不过娘娘的手足与淹死的情况不太吻合,具体死因还有待进一步察验。”
  王徵道:“宋大人若无要事在身,半个时辰后验尸,如何?”
  宋之轩站起来,在艳阳的照耀下,星眸流光溢彩,“可以。”
  王徵对萧婠婠道:“凌尚宫,既然庄妃娘娘的尸首在此处发现,我们先在四周看看有无线索。”
  萧婠婠淡淡应允。
  宋之轩看他一眼,接着目光从她脸上滑过,转身而去。
  “宫廷太医变成御用仵作。”王徵摇头一笑。
  “王大人觉得宋大人医术精湛,验尸不行?”她问。
  “我没这么说过。”
  “王大人与宋大人是旧识?”她随口一猜。
  他没有回答,兀自前行。
  她跟在后面,在整个千波台仔细察看一遍,没有发现。
  庄妃的尸首放在一处偏僻的宫苑,萧婠婠和王徵来到时,宋之轩已经在此。
  三人走近尸首,宋之轩戴上白色套子,检查头颅、口部,“娘娘的口中并无湖水流出来。”
  接着,他轻按着尸首的胸部,也没有湖水流出来,“娘娘体内没有湖水,不是淹死的。”
  萧婠婠问道:“那娘娘是被人害死后再抛尸湖中?娘娘是怎么死的?”
  “娘娘有可能是被杀死后推入湖中。”宋之轩抬眸看她,微微一笑。
  “娘娘究竟是怎么死的?死于何时?”她觉得他这一笑有点莫名其妙。
  “娘娘的身上没有致命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更不像是被掌力震碎心脉而死。”宋之轩的目光冷了三分,“我猜测,娘娘可能是服了一种不是毒药却足以致命的药散而死,再被凶徒推入湖中。”
  王徵挑眉道:“这只不过是宋大人的个人推测,还有什么发现?”
  宋之轩脸色微沉,“暂无发现。”
  王徵的嘴角似有一抹笑意,“若无发现,宋大人可否剖尸,也许有重大发现。”
  “剖尸?”萧婠婠震惊地叫起来。
  “好,那便剖尸。”宋之轩云淡风轻地说道,好像对他来说,剖尸只是切开人参那么简单。
  “不行,这是庄妃娘娘,若要剖尸,必须先上禀陛下,陛下应允才能剖尸。”萧婠婠提醒道。
  王徵微勾唇角,“那倒也是,宋大人,一道去御书房面圣,如何?”
  宋之轩解下白色套子,摆手道:“王大人请。”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去,萧婠婠怔怔的。
  这二人很古怪,言辞间客客气气的,可是她总觉得有火星迸射。
  这日,午膳后,有公公来传话,王徵请她前往庄妃生前所住的宫苑。
  她知道,他要向庄妃的近身宫人问话。
  庄妃的近身侍婢说,昨夜,庄妃独自外出,不要宫人陪着,也没说要去哪里。
  过了一个时辰,她们没看见庄妃回来,却看见床榻上有人睡着,便以为庄妃已经回来。于是,她们退下歇息,不敢上前打扰,因为,庄妃就寝后不许任何人靠近床榻,一旦靠近,她就会惊醒。
  今日清晨,庄妃一直没有起身,她们也不敢去进去唤醒,因为庄妃不许她们吵醒她。
  因此,她们一直没有发觉帷幔遮掩的床上根本没有人,只是绣衾堆出来的人形而已。
  接着,听闻庄妃在千波碧淹死,她们惊恐万状,才奔进寝殿察看究竟。
  王徵问道:“近日娘娘有什么地方和以往不一样?”
  几个宫娥面面相觑,想了想,摇头。
  “有什么人来看过娘娘,或者娘娘和哪个娘娘发生口角、有过争执?又或者娘娘与什么人最谈得来?”
  “来看娘娘的都是平时那些娘娘,近来娘娘没有和哪个娘娘结怨,也没有争执。”一个宫娥道。
  “和娘娘谈得来的,也都是那些娘娘,没有特别谈得来的。”另一个宫娥道。
  身为后宫妃嫔,谁又没有几个敌人、几个貌合神离的战友?
  萧婠婠暗自想道,随口问道:“娘娘经常去千波台吗?”
  宫娥道:“娘娘常说千波台没什么好看的,其他娘娘邀约才会去。”
  萧婠婠隐隐觉得此事是一个关键,又问道:“娘娘上一次去千波台是什么时候?”
  另一个宫女想了想,回道:“奴婢记得……应该是半个多月前,淑妃娘娘邀娘娘去千波台。”
  “是不是贵妃被天雷劈死的那日?”
  “好像是……”宫女认真地想着,“对了,就是那日,娘娘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娘娘说走到半路上,天象变了,要下雷雨。还有,淑妃娘娘派人告诉娘娘,淑妃娘娘突感不适,不去千波台了,娘娘就回来了。”
  “娘娘是走到哪里折回来的?”萧婠婠觉得庄妃去而复返、躲过一劫,还真是凑巧。
  “娘娘说,过了御花园,才折回来的。”他仍然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才道:“浮尸快捞上来了,我们去看看。”
  一问三不知,萧婠婠暗地揣测,他是故意不说,还是根本没有发现?
  他们从台上下来,正巧,小船靠岸,几个侍卫将那具浮尸搬上来,一个侍卫道:“王大人,凌尚宫,这人好像是庄妃娘娘。”
  她一惊,快步走过去,侍卫将尸首平放在地上——果然是庄妃。
  王徵蹲下来,眯眼看着被湖水泡得浮肿的庄妃。
  庄妃身穿华美宫装,头上的珠钗不多,可能掉在湖中了。
  为什么庄妃会死在千波碧?何时死的?是被人谋害的吗?
  一连窜的问题堵在心口,萧婠婠觉得那个神秘的凶徒越来越可怕,陛下已经下旨彻查,凶徒还敢行凶,可见凶徒根本不惧。
  “王大人,庄妃娘娘是怎么死的?是淹死的吗?”
  “宋大人验过之后才能知道真正的死因。”王徵果然是办案无数的“王青天”。
  不久,宋之轩终于赶到,她持礼地点头,他看她的目光很深很深,深得令她看不懂。
  他蹲下来,仔细地验尸,“死者是庄妃娘娘,尸身浮肿,应该在湖中泡了几个时辰;娘娘的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剑伤、刀伤,从外表看来,应该是被淹死的,不过娘娘的手足与淹死的情况不太吻合,具体死因还有待进一步察验。”
  王徵道:“宋大人若无要事在身,半个时辰后验尸,如何?”
  宋之轩站起来,在艳阳的照耀下,星眸流光溢彩,“可以。”
  王徵对萧婠婠道:“凌尚宫,既然庄妃娘娘的尸首在此处发现,我们先在四周看看有无线索。”
  萧婠婠淡淡应允。
  宋之轩看他一眼,接着目光从她脸上滑过,转身而去。
  “宫廷太医变成御用仵作。”王徵摇头一笑。
  “王大人觉得宋大人医术精湛,验尸不行?”她问。
  “我没这么说过。”
  “王大人与宋大人是旧识?”她随口一猜。
  他没有回答,兀自前行。
  她跟在后面,在整个千波台仔细察看一遍,没有发现。
  庄妃的尸首放在一处偏僻的宫苑,萧婠婠和王徵来到时,宋之轩已经在此。
  三人走近尸首,宋之轩戴上白色套子,检查头颅、口部,“娘娘的口中并无湖水流出来。”
  接着,他轻按着尸首的胸部,也没有湖水流出来,“娘娘体内没有湖水,不是淹死的。”
  萧婠婠问道:“那娘娘是被人害死后再抛尸湖中?娘娘是怎么死的?”
  “娘娘有可能是被杀死后推入湖中。”宋之轩抬眸看她,微微一笑。
  “娘娘究竟是怎么死的?死于何时?”她觉得他这一笑有点莫名其妙。
  “娘娘的身上没有致命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更不像是被掌力震碎心脉而死。”宋之轩的目光冷了三分,“我猜测,娘娘可能是服了一种不是毒药却足以致命的药散而死,再被凶徒推入湖中。”
  王徵挑眉道:“这只不过是宋大人的个人推测,还有什么发现?”
  宋之轩脸色微沉,“暂无发现。”
  王徵的嘴角似有一抹笑意,“若无发现,宋大人可否剖尸,也许有重大发现。”
  “剖尸?”萧婠婠震惊地叫起来。
  “好,那便剖尸。”宋之轩云淡风轻地说道,好像对他来说,剖尸只是切开人参那么简单。
  “不行,这是庄妃娘娘,若要剖尸,必须先上禀陛下,陛下应允才能剖尸。”萧婠婠提醒道。
  王徵微勾唇角,“那倒也是,宋大人,一道去御书房面圣,如何?”
  宋之轩解下白色套子,摆手道:“王大人请。”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去,萧婠婠怔怔的。
  这二人很古怪,言辞间客客气气的,可是她总觉得有火星迸射。
  这日,午膳后,有公公来传话,王徵请她前往庄妃生前所住的宫苑。
  她知道,他要向庄妃的近身宫人问话。
  庄妃的近身侍婢说,昨夜,庄妃独自外出,不要宫人陪着,也没说要去哪里。
  过了一个时辰,她们没看见庄妃回来,却看见床榻上有人睡着,便以为庄妃已经回来。于是,她们退下歇息,不敢上前打扰,因为,庄妃就寝后不许任何人靠近床榻,一旦靠近,她就会惊醒。
  今日清晨,庄妃一直没有起身,她们也不敢去进去唤醒,因为庄妃不许她们吵醒她。
  因此,她们一直没有发觉帷幔遮掩的床上根本没有人,只是绣衾堆出来的人形而已。
  接着,听闻庄妃在千波碧淹死,她们惊恐万状,才奔进寝殿察看究竟。
  王徵问道:“近日娘娘有什么地方和以往不一样?”
  几个宫娥面面相觑,想了想,摇头。
  “有什么人来看过娘娘,或者娘娘和哪个娘娘发生口角、有过争执?又或者娘娘与什么人最谈得来?”
  “来看娘娘的都是平时那些娘娘,近来娘娘没有和哪个娘娘结怨,也没有争执。”一个宫娥道。
  “和娘娘谈得来的,也都是那些娘娘,没有特别谈得来的。”另一个宫娥道。
  身为后宫妃嫔,谁又没有几个敌人、几个貌合神离的战友?
  萧婠婠暗自想道,随口问道:“娘娘经常去千波台吗?”
  宫娥道:“娘娘常说千波台没什么好看的,其他娘娘邀约才会去。”
  萧婠婠隐隐觉得此事是一个关键,又问道:“娘娘上一次去千波台是什么时候?”
  另一个宫女想了想,回道:“奴婢记得……应该是半个多月前,淑妃娘娘邀娘娘去千波台。”
  “是不是贵妃被天雷劈死的那日?”
  “好像是……”宫女认真地想着,“对了,就是那日,娘娘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娘娘说走到半路上,天象变了,要下雷雨。还有,淑妃娘娘派人告诉娘娘,淑妃娘娘突感不适,不去千波台了,娘娘就回来了。”
  “娘娘是走到哪里折回来的?”萧婠婠觉得庄妃去而复返、躲过一劫,还真是凑巧。
  “娘娘说,过了御花园,才折回来的。”王徵再问几个问题,就离开庄妃的宫苑。
  烈日当空,日光毒辣,晒得肌肤发烫,她的双眸因刺目的烈光而眯起,“几个宫女的供词,王大人有何发现?”
  他边走边道:“贵妃娘娘薨逝那日,庄妃娘娘与淑妃娘娘相约去千波台,淑妃娘娘因身子不适而没有去,庄妃娘娘过了御花园才折回来……此事与贵妃娘娘之死似乎无关,但我总觉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萧婠婠猜道:“难道庄妃娘娘与贵妃娘娘之死有关?难道庄妃娘娘……去了千波台,看见了什么,却说没去……”
  王徵笑道:“此类推测虽然大胆,但过于空泛。首先,庄妃娘娘为什么欺瞒宫女说半途而返?就算庄妃娘娘与贵妃娘娘之死有关,那么庄妃娘娘为何杀人?”
  后宫也是一个刀光剑影的战场,没有将士,却有杀机,没有杀戮,却有血色。
  能够在后宫这个脂粉战场上屹立不倒的,都不是善类,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真正的情谊,时移世易而已。
  “在后宫,很多时候,杀人只需一个不足以构成杀人理由的理由。”萧婠婠淡定道。
  “虽说如此,但也不能断定庄妃娘娘与贵妃娘娘之死有关。”他坚持道。
  “对了,王大人,陛下应允剖尸吗?”
  王徵颔首,“宋大人在庄妃娘娘的胃中发现有一种药散,那种药散是致命的,可在片刻之间令心脉停止跳动,换言之,瞬间毙命。”
  她咋舌,惊道:“凶徒太凶残了。”
  王徵怅惘道:“眼下毫无头绪,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这个凶徒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厉害的凶徒,没有留下任何罪证和线索。”
  萧婠婠含笑道:“王大人过谦了,王大人有‘王青天’的美誉,破案无数,假以时日,一定能够发现蛛丝马迹,将真凶绳之于法。”
  他惨淡一笑,“希望如此。”
  这几日,她随着他查案,学到了很多东西。查案真是一门大学问,她能够破了之前的五宗命案,完全是误打误撞,靠的是运气。
  年未三十的王徵,官居正三品,为人沉稳有度,长得一表人才,据说还未婚娶,想必不少名门淑女芳心暗许。
  忽然,萧婠婠看见一人迎面走来。他身着一袭太医院官服,步履从容,清绝洒逸的气度令人无法忽视。
  “王大人。”宋之轩温和道,点头一礼。
  “宋大人。”王徵回礼。
  宋之轩看向她,温柔地笑,“凌尚宫,关于慈宁宫,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慈宁宫?难道是嘉元皇后出事了?
  萧婠婠迅速点头,急忙对王徵道:“王大人,我还有要事,失陪。”
  宋之轩朝他一礼,意味深长地一笑,接着看向她,与她双双转身而去。
  艳阳下,那二人缓步而行,有说有笑,好像是多年的朋友。
  夏夜闷热,无一丝风,草丛中有虫蛙在叫。
  到了亥时,宫门都落锁,宫道上看不见宫人走动。
  却有三人从永寿宫出来,步履轻缓,左为宫娥花柔,右为印公公,中间者衣饰华贵,发髻上斜插金累丝蝴蝶凤凰步摇,上着杏黄丝衫,下系真红纱裙,外罩玉色披风,腹部隆起,可见,她就是怀胎数月的皇贵妃林舒雅。
  走出宫门,她便戴上风帽,遮掩了一半真容。
  今夜,皇贵妃亲自前往钦安殿上香祈福。
  之所以选在亥时,是因为近来宫中多发命案,为保腹中皇嗣平安,她派人出宫向定一上人问吉时,定一上人卜了一卦,说今晚亥时是出行、上香最好的时辰。因此,她就在亥时出宫门,前往钦安殿。
  **皇贵妃为什么在这命案频发的时候去上香?有什么蹊跷吗?今天更8字,祝各位妹纸周末愉快~~41挫骨扬灰由于身怀龙种、步行缓慢,来到钦安殿,已是亥时二刻。
  印公公点香,递给皇贵妃。她接过,诚心上香,默念祈福。
  上香后,在花柔的搀扶下,她跪在软垫上,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大殿寂静,暗夜死一般沉寂,稍有动静便会惹人注意。
  忽然,她听到一种诡异的“咻咻”轻响,却没有转过头,一动不动地跪着婊。
  那是一条全身乌黑的毒蛇,吐着蛇信子,疾速爬行,朝着香案前三人滑行而来。
  就在毒蛇渐渐靠近他们的危急关头,印公公突然转身,手中洒出一泼雄黄粉,正巧洒在毒蛇身前。
  花柔也洒出大量雄黄粉,阻止毒蛇逼近变。
  跪着的皇贵妃站起身,转身面对着毒蛇,那毒蛇惧怕雄黄,却又不甘心就此撤退,欲前不前,摇晃着蛇头,骇人得紧。
  就在对峙之际,突有三枚金针无声无息地射来,正中毒蛇七寸之处;紧接着,再三枚金针射来,正中蛇头。
  于此,毒蛇奄奄一息,再无可能咬人。
  宋之轩、王徵和发射金针的凌立现身,“皇贵妃”朝他们点头。
  “凌尚宫,没事吧。”凌立和宋之轩不约而同地说道,语含关怀。
  原来,皇贵妃是萧婠婠假扮的。
  她一愣,颇觉尴尬,“无碍。”
  今夜,她一身皇妃华贵装扮,比平常更为美艳娇媚。
  大殿外,嘈杂声、喝令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看来,那个神秘的凶徒应该已经落网。
  “陛下驾到——”吴涛大声宣禀。
  楚连珏踏入大殿,一眼就看见那个假皇贵妃。两个公公搬来座椅,他坐下来,玩味的目光再次瞟向她,微微勾唇。
  身穿华美宫装的她,果真不可同日而语,多了三分华贵、三分娇艳。
  他自诩眼光很准、很毒,所看中的女子都是大美人,凌玉染也是大美人。
  众人行礼完毕,宋之轩开口道:“陛下,就是这条毒蛇咬死淑妃娘娘。”
  吴涛道:“陛下,侍卫已擒获凶徒。”
  楚连珏冷冷道:“带进来。”
  两个侍卫押着凶徒进来,大殿上明亮的光照得她无所遁形,众人一见,无不惊讶。
  萧婠婠怎么也没想到,连杀四妃的神秘凶徒,竟然是她!
  和嫔,冷香。
  她身着一袭夜行衣,面色苍白,秀美的脸庞无甚表情,很冷,很冷。
  侍卫迫她下跪,她冷傲地挺直身子,并不低首,吴涛喝道:“和嫔娘娘,陛下待你恩宠有加,你为何连杀四位娘娘,手段如此凶残,你究竟是何居心?”
  “臣妾并无杀人,臣妾看见皇贵妃娘娘来钦安殿上香祈福,担心娘娘遭凶徒杀害,就跟随而来,暗中保护娘娘。”冷香冰冷道,“陛下不是命臣妾保护娘娘、保护皇嗣么?臣妾只是奉旨行事,并无杀人。”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吴涛气愤道,“钦安殿除了你鬼鬼祟祟,还有谁?那毒蛇不是你放的,是谁放进来的?”
  “吴涛,毒蛇剧毒无比,本宫区区女流,如何懂得驱使毒蛇之道?”
  “娘娘见识广博,对世间万物都有不凡的了解,之前娘娘两次以香捉住凶徒,三次识破谋害皇贵妃娘娘腹中胎儿的计谋,由此可见,娘娘乃能人异士,驯养毒蛇根本不在话下。”宋之轩道。
  “驯养毒蛇?”冷香矢口否认,“陛下,臣妾什么都没做过,假若臣妾要害皇贵妃娘娘,又何必保护皇贵妃腹中皇嗣,望陛下查出真相,还臣妾清白。”
  王徵终于开口道:“只要在娘娘所住的宫苑搜查到饲养毒蛇之物,娘娘就无法抵赖。”
  楚连珏挥手,命吴涛带人去搜查。
  冷香低垂了螓首,眉心微蹙,眸光一转。
  楚连珏阴寒地瞪一眼冷香,问道:“王爱卿可想到凶徒如何杀人?”
  王徵拱手道:“微臣已破解娘娘完美的杀人布局。”
  “说来听听。”楚连珏云淡风轻道,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向站在宋之轩与凌立中间的女子。
  “是,陛下。”王徵平和道,“娘娘,倘若微臣说的不对,还请指教。娘娘连杀四位娘娘,并非一日之功,想必筹谋多时。娘娘选定了杀人目标,暗中观察她们的日常起居、喜好与足迹,再定出完美的杀人计划,让所有人以为,死者不是被人谋杀,而是死于意外。先从第一宗命案开始,娘娘知道贵妃娘娘素来喜欢去千波台赏景散心,风雨无阻,就决定让贵妃娘娘被天雷劈死。”
  “但是,娘娘怎知贵妃娘娘那日会去千波台?”萧婠婠不解地问。
  “娘娘观察多时,应该知道贵妃娘娘常去千波台,即使案发当日没有去,隔几日也会去,早晚会被天雷劈死。”王徵道,“娘娘见识广博,要想将杀人凶案布置成意外,就会研究如何杀人。”
  “哦?那本宫又是如何引天雷劈死贵妃娘娘?”冷香闲适地问道。
  “千波台三层一如风亭,四面通风,虽有帷幔垂挂,一旦下雨,风雨入台,靠近朱栏的地面就会潮湿,甚至积水。引雷之法并不难,在千波台台顶装上一根铁丝,顺着圆柱通到下面,再以小铁片连接地面,只要地上有积水、人站在积水上,便能将天雷引至人身上。案发当日,电闪雷鸣,风雨如晦,贵妃娘娘所站之处有积水,那天雷便传至身上,片刻之间,心脉全断,好像被天雷劈死一般。”
  萧婠婠听得惊心动魄,被天雷劈死竟然是这样的真相,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样的杀人方法。
  宋之轩补充道:“贵妃娘娘死后,娘娘立即赶往千波台,取走铁丝和铁片,不留下任何罪证。”
  冷香冷冷眨眸,不置一词。
  楚连珏面色淡淡,目光流转于众人之间。
  王徵接着分析第二宗命案,“贤妃娘娘被乌鸦袭击,受惊过度而死,如此杀人方法,更为简单。乌鸦喜欢啄食腐烂的尸首或是腐肉,娘娘在贤妃娘娘常去散心的小林子布置好一切,案发当日,贤妃娘娘被树藤绊倒在地,沾上腐肉。而娘娘深谙召唤乌鸦之法,在重华宫附近召唤乌鸦,乌鸦闻到附近有腐肉的味道,就疾速飞来,啄食贤妃娘娘,致使贤妃娘娘受惊过度而死。贤妃娘娘死后,娘娘立即取走树藤和剩余的腐肉,不留下任何罪证。娘娘,不知微臣所说的,可有遗漏?”
  “本宫倒想听听王大人如何破解淑妃娘娘之死。”冷香莞尔一笑。“与今晚一样,娘娘知道淑妃娘娘子时会来钦安殿上香求子,躲在暗处,将饲养的毒蛇放出来,咬死淑妃娘娘。”
  “难道淑妃娘娘没有丝毫警觉吗?”
  “淑妃娘娘看见毒蛇,吓得半死,如何逃得过毒蛇的追击?”
  “那庄妃娘娘又是如何死的?”冷香状似感兴趣地问。
  “微臣思来想去,那晚,庄妃娘娘独自前往千波台,想必是受娘娘邀约而前往。庄妃娘娘对娘娘没有防备,被娘娘制服,娘娘将一种瞬间致命的药散倒入她口中,待她死后抛尸湖中,直至次日一早被凌尚宫发现。”王徵不紧不慢地道来。
  冷香拊掌,“精彩!精彩!王大人所说的杀人计划堪称完美,不过本宫什么都没做过,本宫只不过一介弱质女流,怎会知晓引天雷之法、召唤乌鸦、饲养毒蛇等等令人匪夷所思的厉害招数?”
  宋之轩道:“连杀四位娘娘,杀人凶徒必定会在所住宫苑留下蛛丝马迹。”
  王徵道:“微臣不明白的是,娘娘为何连杀四人?娘娘与四位娘娘有什么深仇大恨而残忍地杀死她们?”
  楚连珏不温不火道:“贱人,一并招了,朕可以留你全尸。”
  萧婠婠知道,冷香当场被抓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即使她不招,也会大刑伺候直到她招供为止。再者,陛下岂会放着一个杀人疑犯在身边?即使留她一条命,她在后宫的风光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与其被人遗忘在冷宫,不如一死求个痛快。
  因此,除了招供,冷香别无选择。
  吴涛去而复返,气喘地禀道:“陛下,奴才在娘娘的寝殿搜到这个木盒。”
  宋之轩看一眼那木盒中装的东西,道:“陛下,这是饲养毒蛇的食物。”
  楚连珏瞳孔微缩,面色冷寒。
  冷香面如死灰,道:“陛下,臣妾愿招供,不过,臣妾想与凌尚宫说一句话。”
  萧婠婠看见楚连珏应允,便走过去,宋之轩立即道:“抓住娘娘。”
  凌立扣住冷香的手臂,以防她突然发难。
  冷香傲然一笑,在萧婠婠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萧婠婠微惊,在楚连珏耳畔转述道:“娘娘杀人,与四大世家有关。娘娘说,假若陛下想让秘密传扬出去,娘娘不介意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楚连珏站起身,丢下一句话,“将凶徒收押咸福宫,朕亲自审问。”
  次日,早朝后,御驾来到咸福宫南苑。
  楚连珏坐在大殿首座,身侧只有吴涛服侍着。
  萧婠婠带着双手被缚的冷香走出寝殿,正要退下,却听得陛下道:“凌尚宫留下罢。”
  她只得留下,站在吴涛的对面,无意中觑得龙颜冷沉阴霾。
  冷香跪地,双眸死寂,已无求生的欲念。
  楚连珏不冷不热地问:“为何连杀四妃?”
  冷香缓缓开口,“罪妾进宫两年余,无时无刻不筹谋着如何杀人。罪妾要杀的人,是贵妃、贤妃,淑妃是替死鬼,庄妃原本可以不杀,可是她威胁罪妾,罪妾不得不杀。罪妾还要杀皇贵妃和皇后,她们都该死!”
  语声虽缓,却饱含浓烈的恨意与杀气。
  皇后,皇贵妃,贵妃,贤妃,也就是四大世家的女儿,萧婠婠不明白,冷香为什么要杀她们?难道她与四大世家有仇?
  “皇后和皇贵妃仍然在世,罪妾很不甘心。”冷香咬牙切齿。
  “大胆!”吴涛喝道,“御前竟敢放肆!”
  “你与四大世家有何仇怨?”楚连珏饮茶后,漠然问道。
  “仇怨?”冷香连声低笑,越笑越悲凉,“没错,罪妾与四大世家仇深似海。”
  十三年前,湖广省有一个人丁兴旺的村落,村落里的五六千人和中原人大不一样,是从西南搬迁来的,叫做依兰族。依兰族以制香为生,所制的香运到附近的州县市集卖,往往一抢而空。没多久,附近的州县就为这个村落取名为“香村”。
  香村所制的香多达二十余种,广受欢迎,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香村制的香品价廉物美,于此,香村闻名数省,许多达官贵人慕名而来,来到村中收购大量香品,依兰族的人也由此富裕起来。
  一年后,香村举国闻名,购香品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为何,一些达官贵人的家仆来买一种叫做“绝世魅香”的香,族人都说没有这种香。买“绝世魅香”的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据那些想买“绝世魅香”的人说,此香可魅人心智,可勾魂夺魄,更可将人变成傀儡、受人控制;而且,用过此香的人,会变得暴躁凶戾,时不时地癫狂,只有再用此香才能平静下来。
  香村根本就没有这种绝世魅香,族人不知何处、何人传出依兰族有“绝世魅香”的制香方子。
  一日,四个锦衣贵人来到香村,向族长打听“绝世魅香”的制香方子,族长忙说,香村根本没有这种香,他也根本不知这是什么香。
  可是,无论族长怎么说,那四人就是不信。他们愿以千金买下制香方子,可是,族长哪有方子卖给他们?
  这四个锦衣贵人走了以后,族长以为没事了,没想到……
  三日后,傍晚时分,有一个马队闯进香村,约有三十余人。
  马队个个凶神恶煞,提着大刀,挥着长枪,见人就砍,见人就刺,手无寸铁的族人就这样死在他们的刀枪下,横尸遍地,血肉模糊。
  整个香村鸡飞狗跳,有的族人狂奔逃走,却还是被马队追上杀了。
  不到半个时辰,香村五六千人,老弱妇孺无一幸免,血流遍地,浓郁的香气中夹杂着一缕缕刺鼻的血腥味。
  就在这样惨烈的杀戮中,族长急忙将一双儿女藏在一口空的水缸中,嘱咐他们千万不要出来,然后盖上木盖。
  这对兄妹,男的十二岁,女的八岁。
  待外面静下来以后,他们从水缸中爬出来,看见爹爹躺在血泊中。
  爹爹还有气,爹爹说屠杀全族的人肯定是三日前来买“绝世魅香”制香方子的四个锦衣贵人,爹爹还说他们是从金陵来的。整个依兰族仅剩下这对兄妹,他们离开香村,一路北上,终于来到金陵。
  兄妹俩在一家酒楼谋得温饱,一年后,哥哥终于知道那四个锦衣贵人的身份,因为,哥哥在香村见过他们,即使他们化成灰,哥哥也认得他们。
  那四个贵人,就是四大世家的管家,而这四个管家,听命于四大世家的当家人。
  哥哥决定为全家、全族人复仇,不过并不急于一时。
  七年后,哥哥二十岁,妹妹十六岁。一日,夏侯世南在酒楼用膳,哥哥乔装成伙计,在酒水中下毒,打算毒死夏侯世南。没想到,他走到雅间门口,有一醉酒的客人撞到他,酒壶掉落在地,酒水洒在地上,吱吱地响。
  夏侯世南看见了,当即命家仆抓住哥哥,群殴哥哥。
  当夜,哥哥伤重身亡。咽气之前,他告诉妹妹:一定要为他家人、族人复仇。
  哥哥死了,她伤心欲绝。悲愤之后,她发誓,要四大世家血债血偿。
  所幸,她天赋异禀,从小就能识别各种香品,在金陵的这几年,哥哥教她各种稀奇古怪的技能,她很快就学会。于是,她的心中有了一个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复仇计划。
  她要四大世家的人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滋味;她要四大世家的人死得很惨、很惨;她要站在最靠近皇权的地方,将四大世家连根拔起,诛九族。
  正巧,宫廷六尚局从各地低品级的官宦女儿、良家女子等择选女史,她注意到杭州良家女冷香在客栈身染重病,不久去世。于是,她将冷香安葬,以冷香的身份进宫。
  她并不急着复仇,她要一步步接近陛下,一步步爬上更高位。
  终于,她得到陛下的青睐,成为陛下的女人,可是,还不够,她必须向皇贵妃靠拢,借皇贵妃之力得到更多的恩宠。巧的是,有人谋害皇贵妃的胎儿,她轻而易举地识破,连番晋封,一时之间,风光无两。
  她一边筹谋如何得到圣宠,一边谋划完美的杀人计划。
  经过多番努力,她失望了,陛下不会多看她一眼,即使她再特别、做得再好。因为,陛下的目光只停留于皇贵妃与皇贵妃的胎儿,就连别的妃嫔,也得不到他的一点恩宠。
  失望之余,她决定提前进行杀人计划。
  于是,贵妃死了,贤妃死了,接下来是皇后、皇贵妃。
  她有意在后宫散播流言,在子时时分向神灵上香求子,坚持半年便有可能怀上龙种。
  果不其然,皇后与淑妃都相信这个传言,于子时时分去钦安殿上香求子。
  那日,她知道淑妃身有不适,就问淑妃去不去钦安殿。
  淑妃说要去,她就说,其实神灵在心,只要诚心相求,神灵会看到的,在寝宫朝钦安殿的方向上香也是可以的。
  闻言,淑妃就说那今晚就不去钦安殿了。
  没想到,淑妃还是去了钦安殿,更没想到的,皇后竟然提前去了。
  冷香看着皇后朝钦安殿走来,就躲在暗处,掐着时辰放出毒蛇。当她来到大殿,却发现毒蛇咬死的不是皇后,而是淑妃。事已至此,她只能再觅良机杀皇后。
  假若淑妃不去钦安殿,就不会成为替死鬼。
  而庄妃,是自找死路。淑妃死后两日,庄妃突然想起,在贵妃被天雷劈死的那日,她看见冷香行色匆匆地往东走,应该是往千波台而去。于是,她将这个迟来的发现告诉冷香,威胁冷香,要冷香听命于她。
  冷香矢口否认那日去了千波台,后来,庄妃时不时地提起,冷香忍无可忍,约她在千波台谈谈。案发当日,冷香趁庄妃不注意,制服了她,迫使她服下致命的药散;然后,抛尸湖中。
  听到这里,萧婠婠道:“陛下下令彻查,你担心王大人查到你身上,就决定提前杀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不过事与愿违,淑妃娘娘成了替死鬼,庄妃娘娘之死暴露了你手忙脚乱的心态。”
  “手忙脚乱?”冷香有些错愕。
  “王大人说,虽然你杀庄妃娘娘的手法很高明,不过庄妃娘娘是被人谋杀,而非意外,背离了你所定的杀人计划的主旨,死于意外。”萧婠婠莞尔道。
  冷香凄冷一笑,“你假扮皇贵妃,目的就是引蛇出洞?”
  萧婠婠道:“王大人说,你急于杀人,必定会在短日内再下手杀人,而我推测出,你要杀的下一个人应该是皇贵妃。因此,我与王大人设计一出‘引蛇出洞’,让你自投罗网。”
  “可我明明看见皇贵妃出了永寿宫……”
  “没错,皇贵妃娘娘的确出了永寿宫,不过经过储秀宫的时候,我接替了娘娘,继续前往钦安殿。”萧婠婠浅浅一笑,“你只看见娘娘的背影进了钦安殿,却不知是我。”
  “我急于求成,忽略了很多,没想到你们会布一个局,瓮中捉鳖。”冷香恨恨地咬牙,“可恨的是,我终究不能为哥哥、家人与族人复仇,不能杀了皇后和皇贵妃。”
  “连续杀了朕四个妃嫔,还敢口出狂言!”楚连珏冷沉道。
  “陛下,罪妾进宫复仇,本就抱着赴死之心,只要能为族人复仇,即使是五马分尸,罪妾也心甘情愿。”冷香冷静得异于常人。
  楚连珏看向萧婠婠,眸色如冰,“凌尚宫,依你之见,这贱人穷凶极恶,应当如何处置?”
  萧婠婠柔声道:“真凶已擒获,如何处置真凶,相信王大人比奴婢更熟悉我国律法。”
  楚连珏冷硬道:“朕要你说。”
  她斟酌片刻,道:“奴婢愚见,午门斩首示众。”
  冷香忽然道:“陛下,罪妾兄长知道一个关于四大世家的秘密,罪妾愿禀报陛下,只求陛下应允奴婢一事。”
  “什么秘密?”楚连珏褐眸一眯。
  “恳请陛下日后为依兰族人讨回一个公道。”她匍匐在地。
  “那就要看看你所说的秘密是否有价值。”他冷沉道。“罪妾愿挫骨扬灰,以四大世家之秘密,为依兰族讨回一个公道,求陛下成全。”冷香恳切道。
  “究竟是何秘密?”萧婠婠问道。
  冷香直起身子,“四大世家为何求购‘绝世魅香’的制香方子?哥哥说,四大世家的管家在香村闲聊时,哥哥正巧在附近的草丛中大解。哥哥听见他们在说,四大世家的当家人野心勃勃,意图以‘绝世魅香’控制陛下,令陛下成为他们的傀儡,他们便可把持朝政,权倾天下。”
  她口中的陛下,自然是楚连珏和先帝的父皇,神宗。
  楚连珏目光如炬,戾气罩面。
  萧婠婠一震,没想到四大世家竟有如此野心。
  和嫔连杀四妃,罪大恶极,楚连珏下诏,赐毒酒,挫骨扬灰。
  后宫恢复了平静与祥和,妃嫔与宫人不再恐慌,鬼神之说也渐渐平息,关于和嫔的传言却越来越多,衍生出多种版本,宫人议论纷纷。杨晚岚下旨,若有宫人再谈及和嫔,严惩不贷。于此,宫人才不敢再有议论。
  萧婠婠照常奔走于永寿宫与慈宁宫,暑热减弱,秋风乍起,六尚局开始为各宫娘娘备秋衣。
  这日,燕王召她出宫,她无法再推脱,找了一个借口出宫。出了宫门,拐过两条街,忽然,她感觉身后有人跟着,立即拔腿往前奔。
  没想到,身后的黑衣人疾如妖魅,一下子就赶上她,以黑布捂着她的口鼻。片刻之后,她就晕厥过去,被装在麻袋中扛走。
  **女主被什么人绑走了呢?谢谢戴茜酱的红包,好爱好爱你,狼吻熊抱……
  42以身相许在酒楼等候的楚敬欢,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来。
  约定的时辰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他等得心焦,让下属去看看怎么回事。
  又半个时辰过去,下属回来禀报,凌尚宫不在宫中,据说已于一个多时辰前出宫。
  闻言,楚敬欢紧紧皱眉。
  既然出宫,为何不来?她竟敢再次违逆自己婕?
  他攥紧拳头,冷酷下令:“派人去找!将京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她!记住,秘密行事!”
  下属疾速离去。
  日头西坠,晚霞如血。下属回报,没有她的下落,她也没有回宫蟪。
  楚敬欢终于察觉事情的不妙,先前的怒火瞬间消失,被另一种火取代,心急如焚。
  “传本王密令,所有暗探查找她的下落。谁先找到她,赏五百金。”他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街衢,黑眸阴寒无比。
  手下领命而去,他黑着脸,一杯接着一杯地饮酒,不知不觉地捏碎了一只青玉酒杯。
  夜色笼罩,街衢仍旧喧嚣,灯影旖旎。
  一个时辰了,五六个暗探来报,暂无她的下落。
  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否已经遭遇不测?她被人掳走了吗?
  忽然,楚敬欢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究竟是在宫外出事,还是在宫内?
  假如是在宫内,那么,掳她的人,只有一人。
  他万分不愿,是那人掳了她,将她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当即,他命人传话给宫中,命宫中的耳目汇报今日陛下的行踪。
  再过半个时辰,一个暗探来报,在城中一户民房发现,三个青衣人掳了一个女子。
  楚敬欢惊喜交加,迫不及待地前往那户民房。
  黑布遮挡了所有光线,密不透风,房间简陋,只有一张土炕和一张桌子。
  萧婠婠的手足被缚,在这里已经待了几个时辰。
  每隔半个时辰,蒙面青衣人就逼问她一次,每次都是同样的问题,每次都是拳打脚踢。
  在这闷热的小屋,滴水未进,她饿得头昏眼花,渴得口干舌燥,全身都是汗。
  有人推门进来,却不是刚才问话的那两人。
  这个青衣人的额上有一条疤痕,虽然蒙着脸,但是他的眉目看起来很凶狠。
  他蹲在她身前,喝问:“老子可不像他们,老子没耐性陪你玩!说!慈宁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嘉元皇后身染何疾?”
  萧婠婠摇摇头。
  疤痕汉子陡然掐住她的嘴巴,声色俱厉,“还嘴硬!老子告诉你,你不说也得说!”
  嘴巴很疼,脸颊很疼,她幽静地盯着他,一声不吭。
  “啪——啪——啪——”他狠狠地甩了她三个耳光,力道极重。
  口中腥甜,她感觉有一股血水从嘴角流出来。
  疤痕汉子厉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不管你是什么人,在老子眼里,你只是一个女人!再不说,别怪老子不怜香惜玉!”
  心魂一动,萧婠婠思忖着,他想做什么?
  “不说是不是?”他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脸,他瞪起双眼,凶恶道,“嘉元皇后是否身怀龙种?说!”
  “我不知。”她吐出三个字,神色倔强。
  “好!很好!”疤痕汉子的眼中布满了邪恶的戾气,“今晚老子就享受一下宫中女人的滋味。”
  话落,他撕扯她的衫裙,粗暴如猛兽。
  萧婠婠惊骇地闪避,可是,手足被粗绳绑着,她还能如何反抗?
  瞬息之间,疤痕汉子撕烂了她的夏衫,见她白嫩的身躯只着丝衣,双眼露出淫光。
  “果然细皮嫩肉。”他的爪子摸着她滑嫩的肩,吞咽着口水,“遇到老子,算你倒霉。”
  “只要你放过我,我可以告诉你……”萧婠婠急忙道。
  “太迟了。”他的手游走于她的身躯,“老子早已警告过你,眼下老子很想吃肉。”
  疤痕汉子纵声淫笑,猛地推倒她,欺身而上。
  她拼命地挣扎,可是根本无济于事,难道她今夜就被这个陌生的男人侮辱?
  他好像一整年没碰过女人,粗鲁地掐她,用力地摸她,从脖子到手臂……她觉得每一寸肌肤都在痛,觉得万分恶心。
  她不能让这个可恶的男人欺负,绝不能!
  可是,手足被缚,她应该怎么做?
  “只要你放过我,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秘密。”萧婠婠试图打动他,先让他停下来再计议。
  “眼下老子只想把你生吞活剥。”疤痕汉子说得露骨。
  “不,不要……”她慌乱地叫着,“只要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荣华富贵,你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金银珠宝。”
  他解着她腰间的衣带,“老子要金银珠宝,也要你。”
  萧婠婠感到绝望,到头来,竟然被这么一个肮脏可恶的男人给侮辱了!
  不!王爷,为什么你不来救我?
  绝望的泪水簌簌而落,她疯狂地扭动,大声叫着“救命”,凄厉得令人动容。
  突然,“嘭”的一声,有人撞门进来。
  正施虐的汉子猛地转过头,正要怒吼,却见几个男子凶神恶煞地冲过来。
  那个身穿深蓝锦袍的男子,脸膛冷厉,戾气骇人,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疤痕汉子迎上两个黑衣人的杀招,在小屋中斗起来。
  那锦袍男子奔向墙角的女子,脱下外袍裹住她,紧紧地抱着她。
  “你怎样?他对你……”楚敬欢紧张地问道,满目关切。
  萧婠婠缩在他的怀中瑟瑟发抖,一时之间,惊怕与委屈化作泪水汹涌而来,呜呜地哭着。
  他轻拍她的背,安抚她,又怜惜又心痛,眸中杀气滚滚。
  疤痕汉子被制服,却突然咬舌自尽。
  楚敬欢抱着她走出小屋,上了一辆马车,寒声吩咐暗探:“查出他们的底细。”
  楚敬欢没有送她回宫,也没有带她回王府,而是来到城西一座别苑,这别苑叫做忘忧西苑。
  侍女服侍她沐浴更衣,再端来精致可口的膳食,萧婠婠吃饱喝足,宽衣就寝。
  躺在床上,她睁着双眼,回想起不久前那不堪的一幕、那绝望的时刻,心有余悸。
  即使她会“冰魂神针”,但是万一手足被缚,或者是神针不在手边,她仍然任人宰割,无法自救。往后,她一定要更加谨慎,一定要将神针藏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半个时辰前,燕王抱着她来到厢房,自此就没有出现过,今晚,他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她转首一瞧,不由得有些紧张。
  楚敬欢堂而皇之地走过来,撩起幔帐,萧婠婠立即支起身子,拥着薄衾靠坐着。
  “奴婢谢王爷救护之情。”她客气地致谢。
  他沉沉地看着她,半瞬,陡然掀开薄衾,将她拉在怀中,越抱越紧。
  她柔声道:“奴婢没事了,王爷无须担心。”
  “他若动你一根汗毛,本王将他碎尸万段。”语声冷酷,含有浓烈的杀气。
  “王爷,奴婢真的没事了。”萧婠婠心中暖暖,他又一次救了自己,心底到底是感动的。
  楚敬欢松开她,突然看见她的手臂青一块、紫一块,惊得捉住她的手,捋起她的袖子,顿时,他体内的怒火直窜——这两支藕臂,布满了瘀痕。
  她赶紧放下袖子,“无碍,奴婢不疼……”
  他解着她衣襟上的衣扣,她连忙后退,紧张地揪着衣襟。
  “让本王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瘀痕……只是看看……”他索性脱下靴子上床,将她逼至床角。
  “不,不必……奴婢身上没有瘀痕……”她惊恐地摇头。
  “莫怕,本王不会……趁人之危……”楚敬欢沉声安抚,轻轻抚着她的背。
  待她的情绪有所平复,他慢慢解开她的单衣。
  他曾经爱抚过数次的娇躯,青一块,紫一块,大大小小的瘀痕,触目惊心。这个瞬间,隐忍的怒火骤然升腾,在他体内叫嚣——他迟早会让那些人的幕后主谋付出代价。
  萧婠婠拉好单衣,“王爷,奴婢想早点就寝……”
  楚敬欢怔怔地瞅着她,此时此刻,身着雪白寝衣的她,一双红眸漾着点点惧色,素颜玉容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情致,那般娇弱,那般撩人心怀,让他又怜又痛,不知将她怎么办才好。
  她也愣愣的,一时之间,屋中寂静得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半晌,他沉声问道:“那青衣人问你什么?为什么掳了你?”
  “他们问慈宁宫的情况,每个半个时辰就问一次,奴婢没有说,那个疤痕汉子被奴婢惹怒了,就……”萧婠婠觉得,此事告诉他也无妨,说不定他能查出青衣人的身份与幕后主谋。
  “如此,嘉元皇后闭宫静养已经引人怀疑,青衣人的幕后主谋,应该与宫中的人有关。”
  “王爷说的是,奴婢也觉得对嘉元皇后闭宫静养感兴趣的,应该是宫中的人。”
  “本王会派人去查,此后你出入宫禁,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务必小心谨慎。”楚敬欢叮嘱道。
  “嗯,奴婢知道了。”她瞧得出,他不愿就此离去,“时辰不早,王爷早点就寝吧。”
  他忽而一笑,“这就是本王的寝房,这就是本王的寝榻。”
  萧婠婠又惊又窘,红着脸道:“奴婢去别的厢房……”
  说着,她立即爬下床,却被他捞回怀中。
  他抱着她,低笑,“想去哪里?今晚你便歇在这里。”
  她正想开口,他已含住她的唇瓣,吻得绵密而激烈。
  一记热吻之后,楚敬欢吻着她的鼻尖,嗓音暗哑魅人,“本王于你有恩,你不该表示点谢意么?”
  “王爷想要奴婢如何答谢?”她明知故问。
  “以身相许。”他解开自己的外袍和单衣,扔至床尾,身上只剩绸裤。
  前几次,他迫不得已地放过自己,她知道,这一次,他不会罢手,这也是他不立即送自己回宫最重要的原因。
  他解开她的寝衣,举止轻缓,拥着她躺下,吻着她的芳唇,吻得天昏地暗。
  唇舌湿热,缠绵***。
  萧婠婠慢慢阖目,感觉自己缓缓地飞上云霄,飘浮在云端。
  燕王宽肩长臂,窄腰长腿,胸肌结实,肤色略暗,精瘦健硕,是武将该有的身体。
  猛然间,她的脑中切出久远的一幕,风雪肆虐,那狠戾的鬼面男子,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楚敬欢察觉她瞬间的变化,她眉尖紧蹙,满目惊惧与绝望,她在发抖,她在闪躲……他不知她为什么变成这样,她在怕什么?难道是被那个该死的疤痕汉子吓到了?
  “莫怕……”他安抚道。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她激烈地摇头,使劲地推他。
  “有本王在,没事了……”他拥着她,心头溢满了怜惜。
  清寂的寝殿,只有一盏莲花宫灯幽幽地释放出昏黄的灯影。
  一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担心惊醒床上已经歇寝的女子。
  他自行宽衣,正要上床,床上的女子就醒了,撩起红绡幔帐,“这么晚了,陛下为何还来?”
  楚连珏扶着她坐起来,将她抱在怀中,“我想每个夜晚都搂着你歇寝。”
  林舒瑶幽幽道:“纸包不住火,总有被发现的一日。”
  “莫担心,我会当心。”他抚着她的脸。
  “听楚楚说,凌尚宫今日出宫,直至天黑还没回来,陛下派人去找了吗?”
  “慈宁宫与世隔绝,宫人如何知道的?”楚连珏面色一沉。
  “凌尚宫说今日出宫买糕点给我吃,我等了两个时辰,她还没回来,就让宫门外的人去六尚局找凌尚宫,哪知道凌尚宫根本没回来。陛下,凌尚宫在宫外会不会出事了?是否已经遭遇不测?”林舒瑶担忧道。
  他安慰道:“我杀她数次,每次她都安然无恙,她岂会是那种短命之人?放心吧,入夜时分我已经派人在城中找她。”
  她越听越焦急,“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陛下,凌尚宫必定是被人绑了,不知绑她的人为什么绑她呢?万一绑她的那些人杀人灭口,那如何是好?”
  “不要胡思乱想,凌尚宫吉人天相,会平安回来的。绑她的人,必定是觉得她有利用之处,想从她身上打听到什么,或者是别的目的,总之,不会杀人灭口。”
  “可是,我总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好了,瑶儿,你先歇着,明日,我一定将她平安地带到你面前。”
  “陛下,再多派人去找吧。”林舒瑶忧心忡忡地说道。
  楚连珏只能先哄她歇息,“你先歇着,我再传令下去,彻夜寻人。”
  她只能听话地躺下来,闭上眼睛,希望一觉醒来后,凌尚宫已在眼前。
  他静静坐着,昏暗中,一双褐眸精光四射,瞳孔剧烈地收缩。
  凌玉染突然无缘无故地失踪,绝非意外,绝非被劫财劫色的匪徒掳走,而是熟人做的。
  胆敢绑走她的人,必定是熟知后宫的人。
  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绑了她,他一定要查出幕后主谋。
  临近卯时,楚连珏起身,穿上龙袍回乾清宫,准备上朝,而怀胎数月的女子仍在睡梦中。
  下朝之后,吴涛来报,凌尚宫回宫了,是派出去的密探在城西找到她的。
  萧婠婠还没来得及回六尚局,就接到小公公传达的口谕,直接前往御书房见驾。
  “奴婢参见陛下。”她跪地叩首,想起昨夜差点儿委身燕王,心中到底有些愧疚。
  “起吧。”他走下御案,打量着失踪一夜的女子,昨夜那种潜藏于心间的担忧终于消失。
  她身上的衫裙尚算完整,脸上有些脏污,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发髻歪斜,鬓发微乱。由此可见,她失踪的这一日一夜,所受的折磨应该不少。
  **她一夜未回,陛下会起疑吗?
  43只想抱抱你楚连珏冰冷地问道:“昨日你出宫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他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萧婠婠回道:“奴婢被三个青衣人掳走,锁在一间小屋里,他们逼问奴婢有关慈宁宫的事,奴婢不说,他们对奴婢又打又骂,每隔半个时辰就逼问一次。”
  慈宁宫?
  他心头大震,果不其然,是宫中的人掳了她,逼问她瑶儿的事婕。
  换言之,宫中有人已经怀疑瑶儿闭宫养病的内幕。
  他的褐色瞳孔剧烈地一缩,问道:“你一个字都没说?”
  “奴婢没有吐露半个字。”她语声坚定,“事关嘉元皇后,奴婢知道个中轻重厉害。蟪”
  “那你如何逃出来的?”
  “青衣人逼问奴婢到子时,很不耐烦,意图对奴婢不轨……”萧婠婠的螓首越来越低,语声委屈,“以此逼奴婢说出慈宁宫的真相,所幸奴婢月信忽至,他们觉得晦气,才没有……凌辱奴婢。夜里,他们都睡了,奴婢拿着碎瓷片割绳子,直到天色微亮,绳子才松了。奴婢见他们睡得很沉,就一口气逃出来……他们追出来,所幸,陛下派来寻找奴婢的密探听到奴婢的叫声,赶来接应奴婢,奴婢这才逃出虎口。”
  “那些歹徒竟然意图凌辱你?”楚连珏的眸光瞬息之间变得凛冽。
  “是……”她心有余悸地垂眸,闪避着他的目光。
  他陡然抓住她的手腕,捋起她的袖子,倒抽一口气。
  一截白嫩的藕臂,青紫的瘀痕触目得很。
  怒火升腾,他放下她的手,望向殿外,“你先歇两日,六尚局的杂务,可先缓缓。”
  她低声道:“谢陛下,奴婢告退。”
  楚连珏看着她娇弱的身影消失于乾清宫,双拳紧紧攥着。
  朕的女人,宵小之辈也敢碰?
  萧婠婠出了乾清宫,松了一口气——还好,陛下似乎没有怀疑。
  燕王安排的那场戏,让她顺利度过一关。
  天亮之前,她从忘忧西苑悄悄出来,来到一间事先备好的民房。天色微亮,她从民房冲出来,而燕王的手下乔装的蒙面青衣人追杀出来,陛下派出的三个密探闻声赶到,蒙面青衣人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此,她被陛下的密探所救,不会受到怀疑。
  她不知,楚连珏派人救自己,是担心自己泄露嘉元皇后的秘密,还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安危?
  嘉元皇后关心萧婠婠的安危,听说她回宫了,立即派人去请她来。
  她简略地说了事发经过,却没说那些青衣人是冲着慈宁宫绑自己的,只说是劫财劫色。
  凌立听闻她出宫被掳,来六尚局找她,嘱咐她以后出宫务必当心。
  歇了两日,她开始打理六尚局的事务。
  四日后,慕雅公主的近身侍婢晓晓突然进宫找她,说公主和驸马吵架了。
  慕雅公主和驸马本是鹣鲽情深、恩恩爱爱,三日前,公主在绸缎庄看绸缎的时候,无意中看见驸马与一个女子经过。公主追出去,却看不见驸马,夜里,公主质问驸马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驸马矢口否认,说对公主一心一意,怎会有别的女人。
  公主不依不饶,说眼见为实,一口咬定他在外面金屋藏娇。
  驸马说公主无理取闹,懒得和公主吵,外出饮酒,三更半夜才回来。公主更气了,不让他进房歇寝,他只能在客房歇息。
  这两日,公主不搭理驸马,驸马也不哄哄公主,就这样别扭着。
  今日一早,晓晓唤公主起身,公主却锁着房门不让任何人进去,谁也不见,也不吃不喝。
  驸马着急了,使劲地拍门,公主就是不开门,还以性命威胁,他若闯进去,就用匕首抹脖子。
  晓晓急死了,想着公主也许会听凌尚宫的劝,就进宫来找凌尚宫,去林府劝劝公主。
  “晓晓,公主已出嫁,我是宫中的人,此事还需陛下应允,我才能出宫。”萧婠婠为难道。
  “你也知公主的性情,刁蛮任性惯了,这两日驸马不哄公主,公主很生气。如今公主正在气头上,驸马说什么,公主都不会听,您的话或许还能听进去一些。凌尚宫,我知道让你出宫是麻烦你了,可是我真担心公主会做出什么事来……”晓晓急得快哭了。
  “我也想劝劝公主,可是我不能随意出宫……”
  “这样吧,我们向皇贵妃娘娘请旨,娘娘一定会应允的,陛下问起来,也会看在娘娘和皇子的面上,不会责备你的。”晓晓求道。
  “好吧,我试试吧。”
  二人来到永寿宫求见皇贵妃,萧婠婠说了公主和驸马闹别扭的事,晓晓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将事情说得更严重。林舒雅念在驸马是自己的亲弟弟,便应允了,陛下若是问起,她会担着。
  于是,萧婠婠与晓晓前往林府。
  到了林府才知,公主又与驸马吵了一架,盛怒之下,前往东郊的“杏花春”了。
  她们立即赶往“杏花春”。
  路上,萧婠婠忽然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虽然公主骄纵刁蛮,但毕竟嫁了人,不会这么不长进吧。再者,公主和驸马情深甚笃,大婚不久怎会吵成这样?假若驸马真的没有金屋藏娇,不会不哄公主的。
  细细想来,她觉得晓晓所说的有点不合常理。
  马车停了,“杏花春”到了。事已至此,她只能随机应变了。
  “杏花春”备有专为皇室、贵胄、官宦等富贵人享用的院落厢房,萧婠婠与晓晓来到东苑,下人指着一间厢房说公主在房里。
  推门进去,萧婠婠看见房中并无公主,只有一人。
  一袭烟白轻袍,一顶玉冠金簪,他缓缓转身,俊美的脸庞似笑非笑。
  “奴婢参见王爷。”她福身行礼,心中隐隐觉得,今日的一切,与凤王有关。
  “免礼。”楚连沣越过她,关上房门。
  “王爷,公主呢?”她故意问道。
  “本王听闻婥儿与驸马闹别扭,亲自来这里劝她,她听了本王的劝,已经回府了,你来晚一步。”他笑眯眯道。
  “既是如此,奴婢该回宫了。”萧婠婠刚刚转身,他便伸臂拦住她,“本王好不容易请你出宫,怎会轻易让你回去?”
  她万万想不到,竟然是他与公主合谋骗她出宫,他骗自己到“杏花春”,有何意图?
  她问:“王爷有何吩咐?”
  楚连沣抬起她的下颌,意态风流,“多日不见,本王想你了。”
  她静静道:“蒙王爷记挂,奴婢很好。”
  “好?”他冷嗤一笑,“若是好,数日前你被人绑了,又是怎么回事?”
  “那只是意外。”萧婠婠后退两步,“六尚局还有很多杂务等着奴婢,奴婢告辞。”
  她正想开门走人,他地按住门扇,散漫道:“本王说过,不会轻易让你回去。”
  她记得他说过的话:你一日不是陛下的妃嫔,他就会缠着你。
  今日,他费了这么大劲骗自己出宫,目的就在于此吧。如此看来,他真的不会让自己回宫。
  那么,她只能随机应变。
  萧婠婠莞尔道:“王爷骗奴婢到‘杏花春’,不会是与奴婢在房中闲谈、辜负大好秋光吧。”
  楚连沣一笑,“今日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正是游览的好日子。”
  话落,他牵起她的手,出了东苑。
  “杏花春”遍植各种林木花卉,品种繁多,整个园子郁郁葱葱,绿荫如盖,繁花似锦。不过,此时秋风瑟瑟,天气转凉,绿叶渐黄,飘落枝头;春夏盛放的百花也已凋零,园子里倒是秋实累累,金黄的落叶随风飘荡,别有一番景象。
  楚连沣牵着她的手,漫步闲逛,秋风掠起她的裙裾、他的衣袂,如蝶展翅。
  萧婠婠想挣开他的手,却挣不开,试了几次,手仍然被他握着。
  “没用的。”他回眸朝她笑。
  “王爷,万一被人瞧见了,奴婢……”
  “怕什么?”他微挑英眉,“园中若是有人,自然会看见,眼睛是他们的,本王不能命令他们闭上眼睛。”
  “奴婢到底是宫中的人,这于礼不合。”她止步,试图说服他。
  楚连沣侧揽着她,一手微抬她的下巴,靠近她的耳畔,低声道:“本王就是要让人看见,你是本王的女人,最好传到皇兄的耳中。”
  她挣扎着,“王爷这么做,会害死奴婢的。”
  他扣住她的双臂,“本王怎会害你?本王做这么多,为的就是把你抢过来。”
  心头微震,萧婠婠不再挣扎,由着他牵着手,继续往前走。
  他胆敢与陛下抢女人,想必是因为当年的夺妻之恨。贤妃夏侯宜轩已薨,他再无牵挂,为了报复陛下当年夺妻之恨,他决定明抢陛下身边的宫婢,让陛下颜面尽失,以此泄恨。
  想必,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这么做的。
  那么,她应该怎么做?
  从这对兄弟的波澜暗涌中抽身自保,还是以身涉险、令他们之间早已存在的裂痕更大?
  “到了。”楚连沣轻快道。
  眼前是一座精致的小苑,三间瓦房,却是朱墙琉璃瓦,雕梁画栋。
  萧婠婠叹为观止,“这座小苑好美。”
  他带着她踏入小苑,右臂紧勾着她的细腰,骤然拔身而起,飞上屋顶。
  她惊叫一声,看见自己凌空飞翔,不由得心惊胆颤。
  稳稳地站在屋顶上,她悬空的心才落回心窝。
  一日之中最热的时辰已过,日光暖和,秋风渐凉,吹拂着他们的衣袂与鬓发,微微的乱。
  秋光斑斓,园景优美,坐在屋顶,目力所及之处,赏心悦目,凉爽怡人。
  “喜欢吗?”楚连沣看着她惊叹的表情,温柔地问道。
  “喜欢。”萧婠婠柔柔一笑。
  “还有惊喜。”
  “什么惊喜?”
  他走到另一侧,回来时提着两个篮子,她笑问:“这就是惊喜?”
  楚连沣坐在她身侧,揭开篮盖,“本王的惊喜,绝对惊艳。”
  话落,他抓起篮中的金黄落叶,挥撒出去,再抓起一把,再撒出去。
  落叶随风飘荡,有的被风慢慢吹远,有的缓缓落地。
  落叶越撒越多,半空中飘洒的落叶就像一只只黄色的蝴蝶,翩翩起舞,轻盈而美丽。
  好一幕洋洋洒洒的秋风落叶!
  萧婠婠目不转睛地望着,叹道:“好美!”
  楚连沣伸臂揽着她的细腰,在他耳畔低语:“是惊喜么?”
  他温热的鼻息洒在脸颊、耳窝,她侧首闪避,轻轻颔首。
  他放开她,将另一个篮子放在跟前,她看见一篮子都是火红的枫叶,立即取了一片红枫玩着,笑道:“园中有枫树吗?”
  “有,待会儿带你去看?”
  “好呀。”
  他移过她的脸庞,深深地凝视着她,“你这双红眸,就像枫叶,勾魂夺魄,令人无法抗拒。”
  萧婠婠垂眸,推着他,他的手臂越发用力,将她揽进怀中。
  一双桃花般的黑眸,水光泛动,在璀璨的秋光斜照下,流光溢彩,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情丝。他慢慢俯唇,俊眸慢慢阖上。就在靠近她的唇瓣之际,她提议道:“王爷,我们撒枫叶吧。”
  楚连沣睁眸,从适才的情迷之中惊醒,略显尴尬地松开她。
  她抓起一把火红的枫叶,撒在空中,他也挥撒着红枫,让红枫在秋风中燃烧、飞扬。
  红枫如蝶,如血,也如火。
  她的笑颜,娇艳如花,红眸媚人。
  暮色四合,晚风冷凉。
  萧婠婠告辞回宫,楚连沣不许,硬拉着她一道用膳。
  膳后,他仍然不让她回宫,“放心,本王会送你回去的。”
  夜幕降临,繁星璀璨。
  他们坐在屋顶,仰头望着星空。
  苍穹浩瀚,银河如流,那一颗颗晶亮的星辰镶嵌在墨蓝的幕布上,光芒闪烁。
  她暗自思忖,凤王会不会强行留自己一夜?假若楚连珏知道此事,又会怎样?楚敬欢呢?
  楚连沣躺下来,双手作为枕头,“小时候,母妃时常抱着本王,坐在小苑里看星辰。”
  萧婠婠笑道:“奴婢也时常与姐妹们一起看星辰。”
  “母妃薨逝,本王就不曾看星辰了,直至……”
  “直至那一年,王爷遇见了那个令王爷心动的女子。”她知道,凤王母妃薨逝那年,他年仅十岁;她相信,他与贤妃夏侯宜轩度过一段美好的日子,“就像今夜这样,王爷与那女子一起看星辰。”“有时候,本王宁愿你笨一点、蠢一点。”他的语气微含宠溺。
  “聪明的人想笨一点、蠢一点,很多时候求不得呢。”
  楚连沣失笑,“你说你是聪明人?”
  她莞尔道:“王爷不是这意思么?”
  他一副被她击败的神情,“本王的意思是,你不笨、不蠢,但也不聪明。”
  萧婠婠没有回答,抱着双臂,继续仰望星辰。
  他支起身子,面对她而坐,将她揽进怀中,“冷吗?”
  她微微挣着,却推不开他,“奴婢不冷。”
  “莫动,本王只想抱抱你。”楚连沣将她的头按在胸前。
  “王爷的心再也容纳不下旁的女子,又何必如此?”她幽幽道。
  好半晌,他才冷冷道:“是,本王忘不了轩儿,但本王也不会放过你。”
  她劝道:“王爷何苦呢?相信贤妃娘娘不愿看见王爷这般辛苦……”
  他的声音冷了三分,“你懂什么?”
  萧婠婠抬起头,不惧地看着他,“奴婢不笨,奴婢知道,王爷缠着奴婢,执意迎娶奴婢,是想让陛下颜面尽失,也让陛下尝尝妻子被人夺走的滋味。”
  楚连沣盯着她,宁静的眸光渐渐凌厉起来。
  须臾,他才转开目光。
  她继续劝道:“奴婢出身寒微,配不上王爷,王爷应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王妃。当年陛下夺了王爷心爱的女子,可是陛下并非有意,是夏侯世南强行送贤妃娘娘进宫的。而今,王爷这么做,不但伤了手足之情,还让朝野看笑话,于皇家体面有损。”
  他望向辽远的苍穹,神色沉静。
  “陛下毕竟是陛下,是九五之尊,是真龙天子,王爷这么做,不是跟陛下过不去,是跟自己过不去。”萧婠婠语重心长地劝道。
  “开口闭口都是陛下,你还真为皇兄着想。”楚连沣森冷地盯着她。
  “王爷怎就不明白呢?奴婢这是为王爷着想呀。”
  “为本王着想?”
  “就算王爷赢了,抢走了奴婢,那又如何?奴婢只不过是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官,又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艳女子,陛下对奴婢也没有宠幸之心,就算王爷抢走了奴婢,于陛下而言,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陛下大可下一道旨意,将奴婢赐给王爷,还博得一个手足情深的好名声。”她一口气道来,气息略急。
  他俊眉微结,似在沉思。
  她道:“往事已矣,贤妃娘娘也已不在人世,王爷何不放开心怀?”
  楚连沣扯扯唇角,“你所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本王还是不会放过你。”
  萧婠婠挫败地叹气,心中却是千滋百味——既想他继续纠缠,又不愿他因自己而内伤更重。
  当年的夺妻之恨,太过刻骨铭心,他还能再承受一次伤吗?
  “假若皇兄对你不上心,那次就不会与本王撕破脸,将你的双臂拉伤。”他轻捏着她纤巧的下巴,“皇兄信任你、在乎你,早有宠幸你之心。”
  “假若陛下真有宠幸奴婢之心,为何奴婢还是尚宫?”她含笑反问。
  “因为,皇兄有意与本王一较高下。”楚连沣清冷一笑,“因此,本王会与皇兄玩下去。”
  她被他的说辞堵得说不出话,静默半晌才道:“当年,王爷也为贤妃娘娘撒过落叶与红枫吧。”
  他笑道:“本王越来越喜欢你了,你这双红眸,不仅勾魂夺魄,而且能看透人心。”
  萧婠婠静静地笑,“王爷谬赞。”
  楚连沣看着她的侧颜,她的眼底眉梢皆是淡淡的笑意,清醇而娇媚,令人怦然心动。
  萧婠婠感觉到他的目光,脸红道:“王爷,奴婢该回宫了。”
  楚连沣的唇角勾出一抹邪气的笑,“好,本王送你回去。”
  所幸的是,陛下并无发现什么,以为萧婠婠真的去林府规劝慕雅公主。
  也可能是,即使有人看见、有人知道凤王与凌尚宫在“杏花春”游玩,但还未传到他的耳中。
  过了两日,萧婠婠接到燕王的急召,只能找了一个借口匆匆出宫。
  刚出宫门不远,她看见道边停着一辆马车,面熟的车夫朝她招手,她便走过去,上了马车。
  马车停下来时,她才发现身在城西的忘忧西苑。
  西苑下人带着她来到上次住过的那间厢房,刚进房,她就被一人打横抱起,径直走向床榻。
  燕王,楚敬欢。
  她知道,这一次,逃不过了。
  44委身坐在床上,他沉沉地看着她,命令道:“为本王宽衣。”
  颤抖着为他宽衣,萧婠婠低垂着螓首,慢得不能再慢。
  “若你想天黑再回宫,本王不介意。”楚敬欢的嗓音里隐含笑意。
  对!如果太晚回宫,陛下会起疑的。
  她快速地解下他的外袍与中单,本以为可以了,双手却被他捉住,放在他的腰间裤带上婕。
  只能继续为他除衣,她闭上眼睛,面颊烫起来,瞬息之间就火辣辣的。
  腰间一松,她忽然发觉衫裙已被他解开,须臾之前只剩丝衣与绸裤。
  楚敬欢扯她在怀,霸道得不让她有反抗的机会,“凤王与你在‘杏花春’做过什么?蟪”
  “当年凤王与贤妃娘娘度过一段美好的日子,凤王太过思念娘娘,就与奴婢在屋顶上撒落叶、看星辰。”
  “如此简单?”
  “王爷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查、去问。”
  “本王还需你教?”他的眸色冷了几分,“还做过什么?”
  “没了。”
  楚敬欢的食指摩挲着她的唇瓣,“你可知欺瞒本王的后果?”
  她轻轻点头,不敢看他盛怒的样子。
  他抱她上床,轻缓地解开她的衫裙。
  萧婠婠一动不动,心,微微的痛。既然选择了委身燕王,选择了这条路,就无法回头。
  他抚遍她的每一寸肌肤,温香软玉般的娇躯轻轻颤栗,泛着诱人的玉光,令人血脉贲张。
  萧婠婠感觉自己烧着了,一片混乱中,忽然清醒。
  不!
  他是燕王,是楚氏亲王,也算是她的仇敌,她不能将身体献给仇敌!
  她潜伏在宫中,目的是查出真相,岂能自甘堕落?
  即便是以身相诱,诱的也是皇帝,而不是燕王!
  她后悔了,她喜欢的是楚连珏,她不能委身燕王,她不能负了楚连珏,即使他已经负了自己。
  她陡然睁眸,拼了全力地推他的肩。
  楚敬欢捉住她的手,剑眉紧拧,“你不愿?”
  方才还是柔媚似水,而今却是这般冰冷的抗拒,他不知她为什么会在转瞬之间变化这么大。
  这女人胆敢拒绝他的宠幸,简直是胆大包天!
  她眼底的绝望惧怕,眉梢的脆弱可怜,他看得清清楚楚,冷硬的心突然间变得柔软,“王府的侍妾只是摆设,本王遣散所有侍妾,是因为本王不想再看见她们,也因为你。”
  “因为奴婢?”萧婠婠愕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不喜欢王府侍妾如云,本王就遣散她们。”
  这是真的吗?她何德何能?
  他的意思是,他遣散所有侍妾,是因为自己?
  楚敬欢抚着她的玉腮,哑声问道:“你不信么?”
  不信!
  萧婠婠不可能相信他的话,位高权重的燕王,怎会为了一个卑微的宫廷女官遣散侍妾?
  太不可思议了!
  “玉染,你早已不知不觉地喜欢本王。”
  “奴婢没有。”太可笑了,她怎会喜欢他?自作多情的男人。
  楚敬欢以哑沉的嗓音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本王为何不碰夏侯宜静吗?本王告诉你,本王只与第一任王妃有夫妻之实,其余三个,都是有名无实,那些侍妾也只是摆摆样子,让朝野上下都以为本王耽于美色。”
  那就是说,关于燕王的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一时之间,她不知他所说的是真是假。
  他为什么这么做?
  “去年,本王做寿,你误闯兰雪堂,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侍妾被拉出去,是不是?”楚敬欢轻吻着她的脸腮。
  “奴婢记得,那个女子双腿流血。”那触目的一幕,萧婠婠不会忘记。
  “她只是诸多摆设中的一个,平叔发现她与府中一个侍卫有苟且之情,赶他们出府。那侍卫武艺甚好,本王一向器重他,他舍不得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求本王给他一个机会。本王念在他追随本王已有六年,便给他一个机会。”他眼底的笑意异常嗜血,“本王要他当着本王的面,与那女子交欢,事后杀了那女子。”
  “王爷为什么这么做?”萧婠婠骇然,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真相。
  “本王要他明白,本王的人,除了忠心,别无选择。”他冷酷道,“女人,荣华富贵,他只能选择一样。本王逼他选择罢了。”
  她明白了,逼迫那个侍卫当着他的面与那女子交欢,是要让背叛他的二人知道:背叛的下场只有一个:失了尊严,也丢了一条命。
  他笑问:“怕了?”
  她静静地瞧着他,他的手段够残忍。
  楚敬欢冷道:“假如有一日,你背叛了本王,本王不会手下留情,本王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原本就生不如死,活着,只为查出真相与复仇。
  萧婠婠问道:“王爷为何不碰三任王妃?为何要让朝野上下以为王爷耽于美色?”
  “你不记得本王的右肩有什么了?”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脸。
  “龙爪。”
  她明白了,倘若让人知道他的右肩生来就有龙爪,必定招来杀身之祸。
  为了不让人知道他身上的秘密,他宁愿不碰女人。
  可是,他为什么不介意让自己看见?
  楚敬欢笃定道:“本王知道,你不是那种说三道四的人,不会将本王的秘密宣扬出去。”
  虽说如此,她还是觉得他的话不可尽信,去年那会儿,她与他只不过接触过数次,他就这么信任自己?她问:“王爷为何相信奴婢不会宣扬出去?”
  他冷酷地笑,“本王阅人无数,早已看透了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本王岂会不知?”
  萧婠婠暗笑,对于他的自负与狂妄,一笑而过。
  他不避自己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王爷不碰府中的侍妾,那……”
  “本王不喜美色,但并非不碰女人。”楚敬欢缓缓地揉着她的侧腰,“其余的事,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记住,你是本王的女人。”
  她确实对他的床笫之事有些好奇,难道他金屋藏娇?
  突然,她感受到一种外力的入侵,邪恶的撕裂,陌生的痛楚……
  她惊骇地瞪大双眸,惊恐地推他,“王爷,不要……王爷饶过奴婢吧……啊……”
  铺天盖地的痛笼罩着她、侵食着她,她疯狂地扭身子,拼命地摇头,口齿不清地说着。楚敬欢箍着她的身子,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娇弱,她抗拒,她惊惧,他看在眼中,怜在心底。
  萧婠婠接受了这个事实,终究逃不过他的魔爪!终究不知廉耻地委身燕王!终究负了楚连珏!
  陛下,若你知道,你可会怪我?
  陛下,此生此世,我与你再也不可能了。
  他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