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骨欢,邪帝硬上弓】【第六部分】

时间:2020-02-26

长日无聊,叶妩有时依着宫道随处走。
  冷涩的秋风从脸颊拂过,那么冰凉,仿佛心脏,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
  明锋不在了,沈昭不在了,孙太后不在了,熟悉的宫人也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丧心病狂、极具危险性的楚明轩。这座锦绣、华美的皇宫,变成了一座荒芜的牢笼,空空如也,碧叶凋零,满地残伤,肃杀荒凉,令人觉得可怕。
  经过澄心殿,不由得驻足。那些焦黑的殿宇残余被营造司的人运走了,此时一片热火朝天,二十余人正在兴建一座新的殿宇。
  见证了她与楚明锋喜乐、痛苦与恩爱、缠绵的澄心殿付之一炬,是否说明,他们的情缘也被那场大火烧个精光?
  明锋,你不在了,我孤身一人,还有什么快乐、幸福?
  明锋,你在天有灵,听见我的心声了吗?为什么不入我的梦?
  思念是一种痛,加入一滴泪水,便会翻江倒海、惊涛拍岸。
  经过御花园的凉亭,叶妩会想起数日之前那惊心动魄、痛彻心扉的一幕。沈昭躺在她怀中,诉说他的心声,诉说他的痛楚与矛盾、深情与悔恨……在她怀中,他生命的热量一点点地流逝,他一步步地离她而去,只留下他给予她的温柔呵护与至死不渝……
  沈昭,虽然我曾将你当做贺峰,但我真的喜欢过你。
  沈昭,我会将你留在心中,永远……
  不知不觉,走到了听风阁。
  叶妩登上听风阁,却见阁中有人,定睛一瞧,是贵妃。
  贵妃端然坐着,一袭简洁的浅青宫装修出她姣好的身段,端庄清雅,姿容清秀。
  叶妩略略一礼,贵妃温和地看她,眉目含笑,让身边的宫婢到前头守着。
  “今日是你我第一次单独相见吧。”贵妃语声温柔,一瞧便知是内心慈和的女子。
  “近来宫中多事,还没来得及去拜会贵妃,是我失礼了。”叶妩客套道。
  “夫人无须客气。”贵妃轻轻叹气,“我也没想到,我的一生会有如此巨变。”
  叶妩不语,思忖着她究竟想说什么。
  贵妃嗓音悲伤,“先皇驾崩,太后身故,沈昭之死,这些事都与陛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虽然我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妻,与陛下夫妻多年,但我知道,陛下变了,不再是我所认识的晋王了。”
  叶妩还是不开口,任她说下去。
  “陛下变得如此,个中缘由,想必你比我还清楚。”贵妃微微一笑,那般忧伤,“还是晋王时,陛下对人与事不拘小节,洒脱不羁;后来,陛下慢慢变了,皆因那一点痴念、那一份执念。陛下心心念念的人,是你。”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叶妩伤感道,如果最初的最初,她没有引诱晋王,他就不会泥足深陷了吧。
  “这都是命。”贵妃缓缓道,“陛下被痴念、执念所迷,逃不过这劫数,与人无尤。”
  叶妩无话可说,她说得对,也许是上苍注定了,楚明锋、楚明轩逃不过这劫数,孙太后、沈昭也逃不过。
  贵妃心如明镜,不曾被尘埃污染,“沈昭在凉亭被射杀,当时我在附近,亲眼目睹了那一幕。你抱着沈昭痛哭,我明白你的悲痛,明白你对陛下的恨。”她长长叹气,“沈昭才智无双、神机妙算、谋略过人,若能辅佐陛下,陛下必能开创一番伟业,可惜,陛下不信他。他就这么死了,委实可惜,实乃大楚一大损失。”
  叶妩冷笑,“也许,陛下根本不需要沈昭。”
  贵妃道:“陛下需要沈昭,只是陛下被执念蒙蔽了双眼。其实,陛下心中也有恨,恨先皇横刀夺爱,恨母后偏心,恨沈昭对先皇尽忠,恨你移情先皇……恨你们抛弃了他,因此,他才想得到你们的爱。如今,你们一个个地离开了陛下,他伤心悲痛、惶恐不安……”
  叶妩心中冷冷,他害死了这么多人,还会伤心悲痛吗?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陛下。”贵妃秀眸晶亮,似乎别有意味,“陛下是我的夫君,也许他并不需要我,但我会与他风雨与共、不离不弃。若你有求于我,我自当竭力相助,让你心想事成。”
  “谢贵妃。”叶妩明白她的意思。
  “风大了,我回寝殿添衣,先行一步。”贵妃深深地看她一眼,含笑离去。
  叶妩望着广袤的、高远的天宇,两只飞鸟自由自在地飞翔,片刻之间便飞远了。
  贵妃真的会助自己一臂之力?
  九月二十八日,万寿节。
  宫中新丧不久,楚明轩本不想庆生,却拗不过那帮老臣一再进谏,说今年是他登基的第一年,理应举办万寿节。因此,万寿节一切从简,没有张灯结彩,只在延庆殿设宴,君臣同乐。
  新帝后宫只有贵妃,因此,寿宴上只有她作陪。
  叶妩还没有名分,自然不必出席。再者,她本就不愿出席。
  寿宴自酉时开始,因此,她从酉时等到亥时。
  今晚,原本是阿紫守夜,小月在她的茶水中做了手脚,令她昏迷不醒。如此,叶妩换上宫婢的衣袍,带着腰牌,和小月前往羽衣阁。
  半途有巡守的禁卫问话,小月说夫人想听曲子,命她去羽衣阁传乐师去凤栖殿奏曲。
  她们顺利来到羽衣阁,林致远已备好一切等她。
  叶妩再换上羽衣阁小公公的衣袍,与小月分别。
  “小月,不如你跟我走吧。”
  “夫人此行凶险,不宜人多,奴婢留在宫中便好。”小月握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夫人快走。”
  “小月,你务必珍重。”叶妩抱紧她,泪水滑落。
  “夫人也要珍重……要好好的……”小月哭道,声音嘶哑。
  然后,叶妩坐上马车,与小月挥手作别。
  青帷放下,马车前行,叶妩泣不成声。
  林致远嘱咐道:“稍后收拾一下,莫露出破绽。”
  她赶紧拭泪,平复心情。
  朝阳门侍卫拦下他们,他探出身外,接受盘问。
  “这么晚了,出宫有何要事?”侍卫喝问。
  “兵大哥,我是羽衣阁的乐师,今日收到家书,父亲病危,我连夜赶回乡下见父亲最后一面,还请兵大哥通融通融。”林致远赔笑道,“这是腰牌,您看看。对了,此事贵妃也知,贵妃还特意嘱咐我,让我和这位小公公在乡下寻找一种与众不同的乐器,三日便回。”
  “是吗?”侍卫不太相信,往车里望去,“这小公公怎么这么害羞?出来!”
  “出来让兵大哥瞧瞧。”林致远对她使眼色。
  “瞧什么瞧?”
  不远处传来一道颇具威严的女子声音。
  叶妩正要起身,听见那声音,便又坐下来,松了一口气。
  侍卫转头望过去,见是贵妃的近身宫婢春儿,便缓了面色,“原来是春姑姑。春姑姑不在延庆殿伺候贵妃,怎么来这儿了?”
  春儿走过来,劈头盖脸地训斥林致远:“你怎么还没出宫门?贵妃吩咐你去你乡下寻访乐器,你还在此处磨蹭,是不是没把贵妃的旨意放在心上?”
  林致远为难道:“春姑姑,这位兵大哥问我为何出宫……”
  春姑姑朝侍卫喝道:“贵妃让他们出宫办事,你们也敢拦阻?”
  侍卫尴尬道:“我这不也是例行查问嘛,春姑姑莫为难。”
  “那还不让他们出宫?”她没好气道。
  “放行。”侍卫不再多说,让他们出宫。
  林致远感激地看春儿一眼,挥鞭策马,马车驶出朝阳门。
  春儿望着马车顺利驶远了,这才转身回去。
  *** *** ***
  满朝文武轮流敬酒,楚明轩喝了不少,直至头疼欲裂才被贵妃、宫人扶回睿思殿。
  他醉醺醺的,不省人事,被宫人抬到龙榻上,贵妃解了他的龙袍,为他擦脸,服侍他就寝。
  忽然,他抓住她的皓腕,口齿不清地叫着:“妩儿……妩儿……”
  “陛下歇着吧,臣妾陪着陛下。”贵妃温柔道。
  “妩儿……不要离开我……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他呢喃道,眉宇紧皱,好像头很痛、心很痛,“只要你留下……我什么都依你……”
  “臣妾会一直陪着陛下,不离不弃。”贵妃柔情脉脉地凝视他,手指轻抚他似染红霞的脸。
  他握着她的小手,以为是妩儿的手,安心地睡了。
  她静静地坐着,洞房花烛那夜,她就知道,他对自己只有夫妻恩义,没有男女之情;此生此世,她永远得不到他的疼惜与真心。然而,她不在乎,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当他名分上的妻,她已满足。
  次日早间,楚明轩起身时已经过了早朝的时辰。凤栖殿宫人匆匆来报,叶妩不见了。
  他震惊,匆匆往外走。
  贵妃踏入大殿,轻柔地问:“陛下想去凤栖殿?”
  “多管闲事!”他厉声道。
  “陛下派人去追,也追不上了。”她淡淡道。
  “是你!”他目眦欲裂,怒气上涌,狠狠地掴了她一巴掌。
  “她的心已不在这里,陛下强留她在宫中只会令她生不如死。”贵妃并不觉得屈辱,捂着脸,轻声反问,“难道陛下想看她死吗?”
  “朕的事,你不必管!”楚明轩怒喝,火冒三丈地走了。
  她望着他快步离去,心痛于他的执迷不悟,却无怨无悔。
  春儿看着她脸颊上的五指印,为她觉得委屈、不值。
  楚明轩派去的人果真没有追上叶妩,她和林致远出城后直奔扬州,再从扬州渡江,来到楚国与魏国的交界之地,一个叫做石林镇的小镇。
  他们从镇上买了干粮,在郊外的草地上歇息、吃包子。
  林致远将水囊递给她,神采飞扬,眉宇间的那缕忧郁之气不见了,“妩儿,往北是魏国,往西是秦国,你有何打算?”
  叶妩早已想过,不能再留在楚国,秦国也不是安全之地,或许魏国可以藏身。可是,拓跋泓在魏国,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纠葛。
  世间之大,却无处容身。
  然而,上苍给予她的两个神圣任务,应该还没完成,她断定,她的去向,上苍自有安排,冥冥中自有主宰。
  “不如去秦国。”林致远的眼中似有期盼。
  “先去魏国,再作打算。”她将最后一点包子塞入口中。
  忽然,一阵急促而齐整的脚步声传来。
  他们举目四望,但见二十余个青衣人蓦然出现,急速奔至,腰悬宝刀,围住他们,面无表情。
  林致远挺身护着她,眉宇凛凛,“来者何人?”
  叶妩心惊胆战,这些青衣人是不是楚明轩派来抓她的?
  **哎哟,妩儿会被抓回去吗?
  第104章:我在这里等你
  如果他们真的是楚明轩派来的,那怎么办?林致远不懂武艺,他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舒残颚疈让她出乎意料的是,林致远并不文弱。
  青衣人持刀攻来,他将她推到后面,迎上他们的围攻。她惊诧地看见,他穿梭于青衣人之间,穿梭于刀阵中,影似惊电,如幻如闪,快得不可思议,身影像是透明的,看不太清楚,有点类似于凌波微步那种轻功。
  林致远竟然拥有绝顶轻功。
  他抢了一柄大刀,与青衣人激斗,伤了三人濡。
  叶妩看得出来,他精于轻功,与敌对打却处于弱势,很难制敌。不过,单单是这轻功,就让敌人眼花缭乱、疲于应付。
  两百招以后,大半青衣人皆受伤。
  “滚!”林志远持刀在手,鬓发微扬,身姿颇为潇洒,银白的刀光映白了他坚如冷玉的眉宇冢。
  “还请五皇子莫阻拦卑职办事。”一个青衣人道。
  她惊震,他们竟然叫他为五皇子?魏国五皇子,还是秦国五皇子?应该是秦国五皇子吧。
  没想到,林致远也非池中物,是秦国五皇子!
  林致远语声冰寒,“谁敢动她一根汗毛,便是与我作对!”
  那青衣人道:“卑职乃奉命行事,无须向五皇子交代!”
  叶妩明白了,秦皇要杀自己,斩草除根。
  “那么,就先杀了我!”林致远一向温文清雅,从未有过凛冽的眼神、冰寒的杀气。
  “五皇弟好气魄!”
  远处传来一道调侃的声音。
  众人望去,一骑行来,一身墨袍,一张粗犷的脸庞,正是慕容焰。
  她心中冷笑,秦皇当真看得起自己,竟然派太子来杀自己。
  林致远持礼道:“大皇兄。”
  慕容焰下马,讥笑道:“想不到最喜云游四海的秦国五皇子慕容烨竟为了一个女子忤逆父皇。”
  他淫邪的目光转到叶妩身上,微勾唇角,她不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还请皇兄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慕容烨恳求道。
  “五皇弟,不是当兄长的不给你一分薄面,这是父皇的旨意,本太子也不敢抗旨呀。”慕容焰饶有兴趣地看她,目光风流***,“叶姑娘,许久不见,更添风韵了。这身公公衣袍寒碜了些,不过更衬得你明眸皓齿、肤色胜雪、娇媚可人,本太子喜欢。”
  慕容烨走过来,挡在她面前,“大皇兄,臣弟自会向父皇禀奏,还请大皇兄卖臣弟一个人情。”
  慕容焰的目光总是在她身上打转,“什么人情都好卖,就是父皇的旨意不好卖!不过,倘若叶姑娘成为本太子的妾侍,那就不一样了。本太子亲自向父皇禀奏,父皇宠信本太子,本太子的请求,父皇必会恩准。”
  “她是先皇的灵犀公主慕容翾,怎能成为大皇兄的……”慕容烨急道。
  “有何不可?纵然她是先皇的女儿,本太子照样喜欢。”慕容焰纵声大笑。
  “大皇兄是不肯手下留情了?”慕容烨冷眸一凛。
  慕容焰淫笑对她道:“要么死,要么当本太子的妾侍,你自己选!”
  慕容烨举起长刀,“就让这把刀来选。”
  慕容焰的眼神顿时阴鸷,“五皇弟,你打不过本太子。”
  “不如本王与慕容太子较量一番!”
  这声音略略含笑,却森寒刺骨,饱含杀气。
  所有人都往北望去,十余骑策马行来,当中那人的黑色披风随风扬起,一如大鹏展翅。
  叶妩震惊,是拓跋泓。
  片刻之间,他便近前,跨坐马背,目光在她脸上溜了一圈,然后好整以暇地笑道:“慕容太子,别来无恙。”
  “原来是你。”慕容焰不屑道。
  “此处是大魏国地界,慕容太子带众人来此,不知有何要事?”拓跋泓居高临下地看他,目光犀利,“倘若传回洛阳,不知父皇和满朝文武作何感想?会不会认为慕容太子潜入魏国刺探军情?”
  “齐王说哪里去了?本太子巡视边境,觉得此处风光甚好,便到处走走,没想到走到了这里,遇到了五皇弟。”
  “是吗?方才本王怎么看见太子的手下围攻本王的女人。”
  “你的女人?”慕容焰错愕。
  叶妩更是惊愕,拓跋泓,你怎么可以乱说?
  拓跋泓下马,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小手,深情地看她,“妩儿,欢迎你来魏国。你来魏国找我,我欢喜之至。”
  慕容烨眼睁睁看着她被他轻薄,怒气上脸,却终究没有动。
  心头转过一念,她没有抽出手,“虽然我答应过你,但我还不是你的女人。
  拓跋泓笑道:“很快就是了。”
  慕容焰的怒火无处发泄,想不到到手的美人就这么被人抢走了。
  拓跋泓的手臂不规矩地揽在她的腰肢,“慕容太子带着手下在魏国地界久留终究不好,本王知道缘由,那些驻兵却不知缘由。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本王不好对秦皇交代。”
  众目睽睽,叶妩想推开他,却又觉得不妥。若要利用他躲过慕容焰的追杀,只能暂且让他为所欲为。
  慕容焰听出这番话的意思:逐客令,便愤愤地告辞。
  临走之前,他对慕容烨道:“看你如何对父皇交代!”
  她立即拿开拓跋泓的手,他摇头一笑,“女人最善变,过河拆桥。”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妩问,直觉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必定不是偶然。
  “你又怎么在这里?”拓跋泓凝目看她,日思夜想的佳人就在眼前,那压抑的思念让他恨不得立刻抱住她,一亲芳泽。
  十余个下属纷纷后退,慕容烨转向一边,却听到拓跋泓的声音,“五皇子,本王跟妩儿说些体己话,不如你过来听听。”
  她气得瞪他,怪他怎能这么说。
  慕容烨对她一笑,“我去那边给马儿喂水。”
  此处是郊外,天高地远,草地宽广,视野辽阔,一眼可以望到很远的地方。秋风呼呼,变成了冬日的寒风。
  叶妩真心觉得宫外就是好,天地广阔,逍遥自在,没有任何束缚。
  拓跋泓解了披风,披在她身上,低沉道:“仔细受寒。”
  叶妩的确觉得冷,却不想穿他的披风,“我不冷。”
  “你的手冷得像冰,还说不冷?”他按住她的手,命令道,“不许脱!”
  “你对林大哥客气点。”她拢紧披风,顿觉温暖,只是他的体味幽幽地传来,令人不自在。
  “我怎么对他不客气了?”他略有不悦。
  “你说话能不夹枪带棒吗?”她生气地瞪他。
  “还从未有过一个女子在我面前维护另一个男子。”拓跋泓指着她,眼神微厉,“你是第一个。”
  “你欺负他,我就维护他。”
  拓跋泓剑眉绞拧,却又无可奈何,转过头平息怒火。
  叶妩见他如此,觉得莫名其妙。却忽然想起,林致远是秦国五皇子慕容烨,是她的堂兄。
  她望向他,他正弄水给马儿喝。
  他和拓跋泓一样,都是皇子,却潜伏在楚国。难道他藏身潇湘楼是为了打探楚国的机密与军情?那次他问起她的身世,难道那时候他才知道她的身世?
  “看够了吗?”拓跋泓见她望着他、若有所思,扳过她的身子。
  “你不在洛阳,怎么在这里?”她猜测,他赶得这么及时,必有内情。
  “我在这里等你。”
  “等我?为什么?”
  “我知道你会北上魏国。”他自信地笑。
  叶妩冷冷嗤笑,“你知道我会北上,不就是从安乐公主那知道的?”
  拓跋泓一笑,“秦皇决意斩草除根,你不会去秦国,楚国又无你容身之地,因此,你只能北上魏国。”
  她撇撇嘴,“这么简单的事,你算出来并不出奇。”
  他握住她双臂,眸光深深,“妩儿,随我回齐王府。”
  “妩儿不是你叫的。”
  “那叫什么?”他面色一冷。
  “叫叶姑娘。”
  拓跋泓松了手,自嘲地笑,“想不到我拓跋泓在你心中毫无分量,亏我还数次救你。”
  叶妩有些不忍,虽然很不想跟他有纠葛,但上苍如此安排,想必有深意。她淡淡道:“随便你吧,但我不会跟你去洛阳。”
  他握住她两只小手,眸色沉沉,“实话与你说,我想干一番大事,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她冷笑,“我何德何能,能帮你什么?”
  “世间只有你一人能帮我。”他郑重道,深深地凝视她,仿若望进她的眼底,“帮我,可好?”
  “抱歉,我帮不了你。”她诚恳道,“我好不容易逃出皇宫,怎么会再进另一个皇宫?我最讨厌皇宫了。”
  “无须多久,我便能达成所愿。快则一年,慢则两年。”
  “这一两年,我已经觉得像一两百年那么漫长。”
  拓跋泓的眼中浮现几缕寒气,“你当真不愿帮我?”
  叶妩抽出手,坚决摇头。
  他冷沉道:“倘若洛阳有一个与你阴阳相隔的人,你会不会去洛阳?倘若你去了洛阳便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你是否仍然不愿帮我?”
  这句话大有深意,有弦外之音,令人不得不浮想联翩。
  她震惊得心尖发颤,“你什么意思?你说的是谁?”
  “你朝思暮想的人。”他语声冷寒。
  “你说的是明锋?”她拽住他的广袂,急切地问,“是不是明锋?他还没死?”
  “你就这么爱他吗?”拓跋泓乌黑的瞳孔剧烈地收缩。
  “你告诉我,明锋真的没有死,是不是?”她惊喜交加,殷殷地求他,见他不答,她怒吼,“快告诉我……”
  “只要你去洛阳,自然能见到他。”他冷冷地拂开她的手。
  “好,我跟你去洛阳。”
  叶妩欣喜若狂地笑,满脑子都是楚明锋,根本没有注意到他阴寒的面色。
  明锋没有死!太好了,他没有死……上苍见怜,他还活在世上,她还能见到她……
  叶妩对慕容烨说要去洛阳,如果他不想去,便在此分道扬镳。
  他说,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于是,他跟她一起去洛阳。
  对于这个跟屁虫,拓跋泓没说什么,却总是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刺激他。
  慕容烨也不在意,仿若未闻。
  她恨不得立刻飞到洛阳与明锋相见,可是,拓跋泓并不急着回洛阳,以游览风光的心情慢慢北上。她几次催促,他总说不急不急,气死她了。
  三日后,终于抵达洛阳。
  她没有心情欣赏魏都,却也觉得洛阳繁华、商市繁荣,与金陵城不分伯仲,只是屋宇建筑风格略有不同。
  齐王府坐落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高门大院,府门巍峨,豪华气派,是典型的王公亲贵府邸。
  拓跋泓安排她住在一座单独的小苑,叫做“至清苑”,却安排慕容烨住在别的小苑。
  叶妩质问为什么这么安排,要求让慕容烨也住在至清苑,他说,至清苑是女眷所住的内苑,男子不能住。
  然后,她又提出要求:“明锋在哪里?现在我就要见他!”
  **妩儿马上能见到明锋吗?哈哈,宝贝们,一起呼唤明锋快快出来~~
  第105章:白衣女子
  这一路,她思前想后,觉得有蹊跷。舒残颚疈如果明锋真的还活着,那自然很好,此生此世他们还能相见、相守;但是,如果是拓跋泓骗她的呢?如果是他以明锋诱骗她到洛阳呢?
  “你才到洛阳,先歇两日,我会安排的,放心。”拓跋泓扔下这句话就走了,说有许多公务等着他处理。
  她叫不住他,只能耐心地等。
  在至清苑歇了两日,他不见人影,叶妩一心牵挂着明锋,想着他流落洛阳的各种可能性,想着想着,心就痛了。
  他不是楚国皇帝了,只身流落异国他乡,必定吃了不少苦。他还好吗?是否安然无恙?是否吃得饱、穿得暖?是否记挂着自己濡?
  思念如潮,淹没了她。
  两个侍女守着她,寸步不离,一个叫做夏雨,一个叫做冬雪。
  第三日,叶妩吩咐她们找来慕容烨,否则就要王爷来谔。
  不多时,慕容烨来了,她迎上去,“林大哥,这两日你住哪里?”
  “我没事,就住在不远处的厢房。”他清雅地笑,一袭白衣洁白如云,像极了沈昭那种谦谦君子温润的气质。
  “这里的下人没对你怎样吧。”
  “我是客,他们怎敢对我怎样,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听他这么说,她才放心。
  他们坐在石案边,叶妩吩咐夏雨去拿一些糕点,吩咐冬雪去沏茶,把她们支开。
  慕容烨目露担忧,“妩儿,你还好吧,齐王有没……对你怎样?”
  她意兴阑珊道:“这两三日不见他的人影,夏雨说他们王爷公务繁忙,从宫中回来已经很晚了。”
  他压低声音道:“你觉得,先皇当真在洛阳?”
  “我也怀疑过,不过他信誓旦旦,不像骗我。”她的美眸流露出一抹凶狠的光,“如果他真的骗我,我绝不会帮他,更不会让他好过。”
  “拓跋泓工于心计、城府极深,你千万当心。”
  “我会当心的。”
  “妩儿……”慕容烨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隐瞒我的真实身份,你是否怪我?”他的脸上忧色重重。
  “你有你的苦衷,我怎会怪你?”叶妩莞尔道,开心地笑起来,“你是我堂兄,在这世上,我有亲人了,有哥哥了,何乐而不为?”
  “妩儿,在异国他乡,我这个哥哥会竭尽全力保护你。”慕容烨拍拍她的手背,以兄长的怜爱目光凝视她。
  “你们做什么?”
  一道森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二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拓跋泓站在小苑圆洞门处,长身而立,目光森冷,面罩煞气。
  慕容烨站起身,礼貌道:“王爷。”
  叶妩嘀咕道:“几日不见人影,一来就黑着脸,给谁看呢。”
  拓跋泓走过来,径直下逐客令:“本王与妩儿有要事商谈,劳烦五皇子。”
  慕容烨不在意,对她一笑,离开了至清苑。
  她气呼呼道:“他是我哥哥,你再这么对他……”
  “你会怎样?”拓跋泓好整以暇地问,坐在慕容烨坐的石凳,“有当哥哥的握着妹妹的手吗?”
  “怎么没有?哥哥妹妹也可以搂搂抱抱呢。”她鄙夷道,一副耻笑他没见识的表情。
  “这么说,我和你也可以搂搂抱抱。”
  “我和你是兄妹吗?我们很熟吗?”她冷哼,不屑地瞪他。
  “看来你只在我面前这么没规没矩,对别的男子,你倒是不这样。”他凑近看她,深沉的眼神分外暧昧,“为何你总喜欢与我争辩?”
  叶妩奇怪了,他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总是与他抬杠?
  她也不知道。
  拓跋泓笑道:“我皇妹崇宁公主说,如若一个女子喜欢一个男子,就总会与那男子争辩。”
  她不以为然,“你皇妹胡说八道。”她想起正事,坚决道,“我要见明锋!”
  “可以,不过你必须先为我做一件事,还要听我的话。”
  “我要先见他!”她强调。
  “不行!”他一口回绝。
  “你不让我见他,我怎么知道他真的在洛阳?”她据理力争。
  他从怀中取出几张折好的白纸,递给她。她狐疑地展开,有的写着大字,有的写满了“妩儿”……顷刻间,她欣喜若狂,心却隐隐作痛,这分明是明锋的字迹,没错,是他的字,一模一样。
  拓跋泓见她的神色便知她信了,“这下不怀疑了吧。”
  叶妩谨慎道:“凭这几张纸就想让我相信?他的笔墨并不难得到,他的字迹更不难模仿,你可以找人模仿,骗我他在洛阳。”
  他气得不轻,“如何你才会信?”
  “除非我亲眼看见他。”
  “这辈子,你妄想见到他!”他重声道。
  “为什么?”她大惊。
  “因为,他落在太子手里,太子岂会轻易让你见他?”拓跋泓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设法让你见他,已是冒险。倘若你不听我的话,恕我无能为力。”
  叶妩气疯了,他竟然威胁自己!
  犹豫再三,她迫不得已妥协,问:“你要我做什么?”
  过了一日,拓跋泓带叶妩进宫。
  魏皇龙体抱恙,卧榻三日,总算好一些了。这日天气晴朗,日光明媚,丽贵妃和宫人扶他到御花园走走,欣赏今岁最后的红枫。
  拓跋泓上前请安,“父皇龙体痊愈,儿臣终于心安。”他指向身侧下人手中的锦盒,“这是儿臣从东北寻来的人参王,医治百病,延年益寿,可让太医适当加入父皇所服的汤药。”
  “泓儿有心了。”魏皇笑眯眯道,满意他的孝心。
  “虽然齐王新封不久,对陛下的孝心却无人可及。前些儿为陛下寻访会说一口流利宫中话的鹦鹉为陛下解闷,如今又从东北寻来滋补圣品人参王为陛下补身,这份孝心,就连生养了三个儿女的臣妾,也觉得难能可贵。”丽贵妃含笑赞誉。
  “此乃儿臣的本分,贵妃过誉了。”拓跋泓谦逊道。
  魏皇不语,笑呵呵的,目光已望向远处的红枫。
  丽贵妃与拓跋泓对视一眼,仅仅是须臾,其中意味令人无从捉摸。
  她年约三十,浓妆艳抹使得她原本的美艳变得俗气,却也雍容华贵,身着一袭华美的绯色宫装,衬托出几分宠妃的气势。而魏皇已过知天命之年,由于龙体微恙,气色不佳,脸膛已失去了年轻时的弹性、光润;他的身形自然比不上儿子的孔武强悍,不过从现今的挺拔中还能看出他年轻时候的魁梧、壮硕。
  那一片火红的红枫犹如火烧云,烧得如火如荼。这片小枫林是御花园的奇景,一到秋时便红如火烧,蔚为壮观。
  是西天绚烂的晚霞,是绣娘织就的红锦,是如仙似幻的海市蜃楼,令人沉醉。
  从枫叶开始变红,到枫叶凋零成泥,魏皇每日都来御花园赏枫,风雨无阻,除了卧病在榻。
  很少有人知道他对红枫如此痴迷的缘由,拓跋泓辗转得知。
  魏皇望着那片绚烂、绮丽、刺目的红枫,目光痴迷,神色宁静,好像堕入了往年的回忆中……忽然,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眸睁大,死死地盯着那里,面上交织着震惊、着急……
  丽贵妃大惊,“陛下,怎么了?”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她立即跟过去,看见鲜红欲滴的红枫里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那白衣女子缓缓地走,衣袂飘飞,青丝飞扬,像一个幽魂飘荡在枫树之间,更像一个不染尘埃的九天玄女飘落尘世间,不食人间烟火,美得空灵澄澈,似真似幻。
  那白衣女子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红枫林?
  她一进宫,就有掌事姑姑提点她:宫中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去,御花园任何一角也都可以去,唯一一处千万不能踏足,那便是红枫林。她问为什么,掌事姑姑说,这是宫规,若你是有心人,日后自然能知个中缘由。
  后来,她多方打听、细心观察,终于得知内情。
  陛下与早逝的王皇后情深甚笃,然而,红颜薄命,王皇后位尊中宫不到五年便因病去世。为此,陛下缀朝半月,终日在承欢殿追忆贤妻。而王皇后生前最喜欢的便是红枫林,陛下为了保留红枫林原有的模样,下令禁止任何人进去,只有打理花木的宫人才能进去。
  丽贵妃不由得感叹,陛下对王皇后如此深情,二十余年如一日,令人唏嘘,也令人羡慕。
  虽然陛下宠爱过不少妃嫔,但这些年不曾册立皇后。据说,陛下答应过王皇后,此生不再立后。果真,他没有再册立皇后,以此表明他对亡妻的痴情。
  自然,这些隐秘的宫闱旧事只是道听途说,她不敢当面问陛下,因为,这是陛下永远的痛。
  曾有口无遮拦的妃嫔就这些往事问陛下,当夜便被赐廷杖之刑,当场毙命。
  后宫可以没有皇后,却不能没有掌理后宫的人。以往曾有五个宠妃掌理后宫,不过都死于非命,因为,后宫向来是不见刀光剑影的战场,却有冷酷的杀戮、残忍的阴谋与见不得光的鲜血。
  魏皇追过去,疾步走入红枫林,丽贵妃不敢进去,在外头等候。
  拓跋泓也在红枫林外止步,“父皇,您找什么?”
  魏皇站在林中,展目四望,穷尽眼力,却只有火焰般的枫叶,再也看不见那个白衣女子。
  纵然是惊鸿一瞥,他也认得,那白衣女子是这二十余年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人。
  朕一直在等你,为什么你不入朕的梦?为什么你在红枫林昙花一现、却又不见了?
  “父皇,风大了,回来吧。”拓跋泓扬声道。
  “方才你看见林中有一个白衣女子吗?”丽贵妃蹙眉问。
  “白衣女子?”他摇摇头,温然一笑,“父皇抱恙,眼力不佳,莫非贵妃也眼花了?”
  “许是本宫眼花。”她心念一转,无论那女子是什么人,就是不能让陛下起了兴头。
  魏皇意兴阑珊地走回来,问他们:“方才你们看见林子里走过一个白衣女子吗?”
  他们不约而同地摇头,拓跋泓惊异道:“父皇看见林中有人?”
  魏皇没说什么,若有所思地往回走。
  拓跋泓刚从天子寝殿承思殿出来,便有宫人来报,陛下让他回去。
  再回到父皇的寝殿,他恭谨道:“父皇召儿臣回来,有要事吩咐?”
  魏皇坐在榻上,目光沉实而坚决,“朕的确看见红枫林中有一个白衣女子走过,你去查查,是什么人竟敢擅入红枫林。”
  “是,儿臣立即去查。”拓跋泓爽快地承应。
  “暗中查访,莫惊扰宫人。”魏皇嘱咐道。
  “儿臣知道怎么做。父皇若无其他吩咐,儿臣告退。”
  “去吧。”
  从寝殿出来,拓跋泓的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转了无数弯,绕过无数殿宇,来到一间偏僻的宫室,他推门进去,但见室中人正在更衣。
  她惊骇地瞪着来人,僵住了,只来得及用男子外袍挡住胸前的风光,身上只穿着碧色丝衣。这碧色丝衣绣着白莲,衬得她肤光胜雪、冰肌玉骨,撩人心怀。如瀑如墨的青丝散落下来,些许垂在胸前,些许拢住光裸的雪白臂膀,勾人的心魂。那张薄施粉黛的玉脸清媚潋滟,五官精致,眉目如画,宛如月下聚雪,让人心潮涌动。
  **哎哟,这么衣衫不整的勾魂样儿,拓跋泓忍受得了吗?
  第106章:最爱的女子
  “你怎么不敲门?”叶妩冷静下来,展开外袍遮住自己,“出去!”
  “好。舒残颚疈”拓跋泓这么说着,却反手关上门,逼近她。
  “我还没换好衣裳,你快出去!”她又着急又心慌,步步后退。
  他扣住她的双肩,定定地看她,一双黑眸仿若危险的深潭,随时可以吞没人。
  见他如此神色,她心慌意乱,暗自思忖着他究竟想做什么濡。
  拓跋泓慢慢地、慢慢地扳近她的身,力道极大,她拼了全力也阻挡不了他的力道,被他拥抱在怀。她挣了挣,“放开我……”
  他俯首,略厚的唇落在她滑嫩的雪肌上,从侧颈滑到香肩,沉迷地啄吻,好似想在她身上啄出几个洞洞,吸干她的血。
  如此良机,他怎能错过?他一直、一直等,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今日她在自己身边。这意外的良机出现在他面前,他如何忍得住?他也不想再忍,再对她以礼相待,因为,他会发疯、发狂邬。
  叶妩惊惧地颤抖,决然道:“我不会再帮你!”
  他恍若未闻,掌心摩挲着她丝滑的后背,情潮愈发汹涌,刺激着他的定力。
  她狠狠地踩他的脚,在他略略松手之际,用力地推开他,不由分说地扬掌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他愣了须臾,不在意她给予的这巴掌,低声笑起来,自信道:“总有一日,你会爱我。”
  她狠绝道:“你做梦!”
  叶妩不知道拓跋泓让自己在红枫林走过的目的,也不太想知道。
  按照他的指示,她在约定的时辰从这头走向那头,然后快速躲在红枫亭后,不让魏皇瞧见自己。她看见魏皇在林中举目四望、寻找自己,那期盼、焦急的神情令她感同身受。他还对着艳红的红枫悲痛道:“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见朕?你可知朕多么想你……这么多年了,出来见见朕,好不好?”
  年过五十的魏皇竟然也如此深情,她有点好奇。
  次日,她让冬雪叫拓跋泓来。冬雪说,王爷不在府中。
  她唯有等,等到天黑,等得快睡着了,他才回来。
  拓跋泓坐在桌前,她抬起头,揉着惺忪的睡眼,“你怎么才回来?”
  “找我有事?”他自行斟茶,慢慢地饮着。
  “你答应过我什么?”叶妩见他好像全忘了答应过自己的事,气得睡意跑光了。
  他不语,好像根本不想带她去见楚明锋。
  她气得想掐死他,“你不能言而无信!我要见明锋!”
  “我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不过你必须听我的话,做好你该做的事。”拓跋泓眼神清冷。
  “你让我做的事,我不是做了吗?”叶妩胸中的怒火更旺。
  “昨日那只是开始,接下来你要进宫。”
  “进宫?”她惊愕地叫,面色坚决,“我死也不进宫!”
  “我不勉强你。”他冷酷道,“你死也不进宫,那么,只有他死。”
  她呆住,他所说的他,是指明锋?她决定以退为进,“在我心目中,他已经死了。你不让我见他,我怎么知道他还活着?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拓跋泓冷冷道:“为了你,为了帝位、江山,楚明轩不惜弑兄夺位,纵火烧澄心殿。沈昭偷天换日,将楚明锋救出澄心殿,送他到扬州,不让他回京。没多久,楚明轩知道楚明锋还没死,就派人追杀。楚明锋在扬州与楚明轩派去的人交战七八次,伤情颇重。最后一次,那些人正要下毒手,我及时赶到,救了他。”
  他的眼眸深黑无底,令人望不透,“妩儿,我救他一命,你是否应该报答我?”
  叶妩听得惊心胆战,没想到楚明轩这般心狠手辣、毫无人性。而明锋,纵然武艺再高,也打不过那么多人……明锋的伤是不是很重?没人照顾他,他会不会落下病根?
  “这都是你的片面之词,我不信!”
  “你坚持要见他?”
  “是!”她的语气坚决如铁。
  “我让你见他,不过只能远看。”
  “远看?”
  “眼下我能做的只有这样。”拓跋泓无比的真诚,“待时机成熟,我自会设法让你们相见。”
  叶妩只能妥协,只要确定明锋还活着,她就放心了。
  过了一日,早膳后半个时辰,她随他出府。
  乘坐马车来到一座宅邸前,她看了看附近的环境,希望记住这里。
  他取出一方雪白丝帕,她讶然,“做什么?”
  “外人进这座宅邸要蒙住双眼。”
  “为什么?”
  拓跋泓淡然道:“若你想见他,就乖乖听话,否则,我亦有心无力。”
  纵然她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蒙上双眼,叶妩被他牵着走,感觉踏进了大门,慢慢往前走……忽然,不知踩到了什么,她立足不稳,所幸他及时揽住她,她才没跌倒。此后,他的手臂就没离开过她的腰间。她拿开他的手,他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
  马上就能见到明锋,她唯有忍耐。
  走了一阵,叶妩感觉一股阴冷扑面而来,紧接着,她被他抱起来,过了片刻才又双足着地,却越来越阴冷。她猜想,此处应该是地下室。
  绕了两个弯,拓跋泓终于停下来,她立即解开丝帕——当真是地下室。
  可是,明锋在哪里?
  “不许出声!”他叮嘱道。
  “嗯。”叶妩应了,紧张得心揪成一团。
  他打开墙上的木窗,她凑上去看,望见石室里有一个男子。
  这间石室可谓简陋,只有一张石床,床前有一张木案,别无他物。他着一袭黑袍,坐在石床上,正在看书,神色宁静而专注。
  虽然他侧对着她,但她一眼就认出,他就是生死未卜的明锋。
  他瘦了,身子不像以往那么强壮,脸庞也消瘦了。他束髻散乱,几缕鬓发垂于额前,那眼眸,那鼻子,那嘴唇,那下巴,分明就是他!
  明锋真的没有死……太好了……明锋没有死!
  热泪盈眶,叶妩又惊喜又激动又心痛,想立即跟他相见,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
  “明锋……”
  刚刚张嘴,就被拓跋泓捂住口鼻。
  泪水滑落,她掰开他的手,竭力挣扎,“呜呜”地叫着,却被他禁锢在怀,怎么也挣不脱。
  楚明锋好像感觉到有人正看着他,抬头望来,拓跋泓神速地抱着她闪避,不让他瞧见。
  然后,拓跋泓强行带她离开。
  来到外面,她拼力挣扎,“我要见他……放开我……”
  “你已经见过了,还想怎样?”他夹着她走。
  “我不走……”她恳求道,“你让我们见一面,好不好?我求求你……就一会儿,好不好?”
  “不要得寸进尺!”
  叶妩疯了似地打他,可是他不为所动,出手狠击她的后颈,她晕了,被他抱上马车。
  拓跋泓静静地看着怀中的女子。
  这个言行举止颇为大胆的女子,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吸引着他,好似一种魔力,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她、念她,难以忘怀。
  相隔两地,总会在就寝的时候想起她的一颦一笑,总会在辗转难眠的时候想起她的清姿倩影,总会在思念如潮的时候想起她带给自己的悸动与***……也许,这便是泥足深陷。而今,她便在自己怀中,可她的心装满了楚明锋,没有自己,他又爱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看着她清醇而妩媚的玉脸,他心潮起伏,身躯涌起一亲芳泽的冲动。
  忽然,她动了动,睁开眼……
  醒来时,叶妩发现拓跋泓抱着自己,马车慢慢行驶着。
  她蓦然想起方才发生了什么事,用力地推开他,坐到一边,面颊、脖子热起来。
  想起他刚才打晕自己,她狠狠地瞪他一眼。
  “如今见到了人,不怀疑了吧。”拓跋泓阴沉道。
  “既然你有法子带我见他,为什么不让我和他见一面?”她就是不明白。
  “不是我不让,是太子不让。我已经尽力了。”
  “太子为什么不让我和他相见?太子关着他有什么企图?”叶妩忽然想起一事,“你不是说你救了明锋吗?现在怎么是太子关着他?”
  “我派人护送楚明锋回洛阳,太子怎会不知?”他没好气地说道。
  “太子想利用明锋?”
  “你以为呢?”
  “如何利用?”
  “无可奉告。”
  叶妩拉他的广袂,神色依依地祈求:“太子会不会杀明锋?你告诉我……”
  拓跋泓冷冽道:“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会竭力保他一命,还会设法让你和他相见。如你不听我的话,恕我无能为力。”
  迫于无奈,她问:“你要我做什么?”
  忽然,马车停了,他扶她下了马车。
  乍然一见眼前这一幕,她惊呆了:好美啊。
  与红枫那种炽烈燃烧的红相类似,眼前是一片耀目的金黄——这是一片金黄的世界,黄得热烈,黄得浪漫。
  一二十株银杏树高耸入云,满树金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金黄落叶,织成一匹完美无瑕的金黄绸缎。寒凉的风扫来,数片落叶在风中飘荡,旋转,舞动,五分潇洒,五分凄美,烂漫至极。
  这里是郊外,万物凋零,却有这么一片浪漫之地,令人惊艳。
  拓跋泓牵着她走入那片金黄,她仰头望着,接住缓缓飘落的落叶,唇角微弯,噙着一抹喜悦。
  “喜欢这里吗?”
  “喜欢。”
  叶妩立即回神,“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不语,长身俊伟,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田野与山峰,目色悠远,袍角因风拂动。
  她看着他,觉得沉静的他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他的容貌和楚明锋毫无相似之处,却同属一个类型,身形魁梧,脸膛俊毅,眼神犀利,尤其是沉思、望远的时候,他们深沉的模样如出一辙,令人无从捉摸。
  “太子命我去捉楚明锋回洛阳,以他为棋子,谋得帝位宝座。”拓跋泓终于开口,语声沉沉。
  “太子是未来的魏皇,还需要筹谋吗?”叶妩不信。
  “你有所不知。”他转过身,缓缓道来,“太子狂妄自负,恃宠而骄,尤好美色。太子时常出入禁宫,逼奸数名宫女,这还不是很要紧,要紧的是,他与父皇的一个贵人对上眼……二人秽乱宫闱,做出有辱大魏皇室颜面的苟且之事,被乔淑妃的宫人看见。乔淑妃设计揭发太子的淫乱之事,父皇急怒攻心,当场昏厥……”
  “你父皇被太子气得抱恙?”她咋舌,***真是哪里都有呀。
  “罪证确凿,太子无法抵赖,父皇将他软禁在太子府闭门思过,无圣谕不得出府半步。”拓跋泓叹气,“太子有此遭遇,是咎由自取,不过太子失势,获益的二皇兄、三皇兄。”
  “怎么说?”
  “这两三年,父皇龙体欠安,时有病痛,二皇兄、三皇兄野心勃勃,暗中与太子较劲,博父皇欢心;还以各种阴谋、手段陷害太子,企图扳倒太子。太子其身不正,总有把柄被人捉住,两次差点儿被父皇废黜太子之位。这次与贵人秽乱宫闱便是第二次。”
  “你要助太子再得你父皇的信任与欢心、巩固太子之位?”
  他颔首,“你帮我,也是帮太子,便能保楚明锋一命。”
  叶妩冷笑,“我有什么能耐,竟然能帮你和太子得到你父皇的宠信?”
  拓跋泓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有什么能耐。”
  她目露坚决之色,“我可以进宫帮你,不过事成之后,我要带明锋离开魏国。还有,你必须保证他没有性命之危,必须保证我一个月与他相见一次!否则,免谈!”
  他爽快道:“一言为定。”
  她锲而不舍地问:“我什么时候才能与明锋相见?”
  “我尽量安排。”
  “如果你食言,我不保证我会听话,也不保证不会反戈一击。”
  拓跋泓与叶妩相视一笑。冷风吹动他们的广袂,一片金黄的银杏叶落在他们中间。
  十月初八,禁宫设宴。
  宴饮设在丽贵妃的紫宸殿,因为今日是她的寿辰。
  紫宸殿装饰一新,宫灯明亮,彩绸飘飞,喜气连阙。
  酉时未至,宗室王公、内外命妇已至紫宸殿贺寿,前庭后苑都站满了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闲聊。
  北方的初冬夜风寒凉,天也黑得快,因此,宫人来请宾客入席。紫宸殿的大殿很宽敞,能容纳数十人,此时,丽贵妃最喜欢的芙蓉宫灯悬挂在大殿八个方位,照得殿内犹如白昼。
  时辰至,丽贵妃从寝殿出来,众命妇皆望着她,看她今晚是如何的美艳不可方物。
  着一袭华美、繁复的紫红宫装,裙裾五尺,徐徐曳地,后裾上以金丝线绣的金芙蓉朵朵盛开,华贵耀目,刺疼了某些妃嫔的眼。胭脂红使得她的笑影更为妩媚,缓发髻倾鬟上的凤凰牡丹金步摇随着她的步履而摇曳,金光流转,端的风华万千,艳惊四座。
  今夜,在座的内外命妇都比不上她的美艳妩媚。
  倘若乔淑妃没有身怀六甲,必定与她一较高下,然而,乔淑妃腹中的皇嗣已经身价百倍、前途无限,何须再跟她较量?
  魏皇驾到,众人纷纷起身迎驾。
  丽贵妃迎上来,屈身行礼,再抬起脸,温柔浅笑,媚人的微笑令人无法抵挡。
  魏皇扶起她,一起走向御案。
  众妃嫔无可奈何,因为今日是她的寿辰,只有她出尽风头。
  跟在他身后的是齐王拓跋泓,他走向宴案。
  前不久,魏皇传召他去承思殿,问他是否查到那个白衣女子,他说还没找到。
  所有宗室子弟都前来贺寿,只有太子缺席。
  魏皇挥手令众人就座,扬声道:“宫里许久未曾热闹了,今日乃贵妃寿辰,借此热闹一番,诸位莫拘礼,就当是家宴。”
  “谢陛下。”众人异口同声,好似训练有素。
  “朕与诸位敬寿星一杯。”他端起金酒樽,眉宇含笑。
  “谢陛下。”丽贵妃笑眯眯地举起金酒樽,甜到了心窝。
  一杯饮尽,众人落座,然后是宗室王公、内外命妇献上贺礼。
  她一一笑纳,让她笑得勉强的是,魏皇的贺礼竟然是价值连城的西域夜明珠,而不是她委婉提起过的南海红珊瑚长链。
  西域夜明珠,南海红珊瑚长链,同为世间珍稀宝物,同为价值连城,然而,谁都知晓,每年都有数颗西域夜明珠送入宫中,南海红珊瑚长链却是数年只得一条,极为珍贵。
  陛下送给她一颗夜明珠当寿辰贺礼,可见她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众人心知肚明。
  乔淑妃微勾唇角,意味深长。
  拓跋泓悠然饮酒,不看丽贵妃难看的面色。
  魏皇端起金酒樽,欲与她共饮。她连忙掩下心中的委屈与不快,浅笑吟吟,笑得空洞而苍白。
  叶妩站在拓跋泓身后,始终低着头,不让人瞧见容颜。
  今日,她身穿魏宫宫女的衣衫,淹没在一众宫女中,不惹人注目。
  她观察了距离御案较近的几人,丽贵妃与乔淑妃确是各有千秋的大美人,宗室子弟以二皇子、三皇子为首。二皇子、三皇子的身形、容貌与太子相类,魁梧粗犷,却各有心机。
  一个宗室子弟正在献礼,举杯与魏皇、丽贵妃同饮。忽然,魏皇的目光不经意地一转,看见了一张令他震惊的脸。
  是的,叶妩遵照拓跋泓的指示,抬起头。
  魏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激动,震惊,欣喜,端着金酒樽的手隐隐发颤……终于找到她了……
  朕终于找到你了……
  他久久地不饮酒,奇怪的神色引起众人的注意。
  丽贵妃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里只有宫女,难道是那个宫女?
  叶妩转身往外走,魏皇火速搁下金酒樽追过去,就在她走到殿门前,他重声喝道:“站住!”
  众人看着陛下古怪的举动,不明所以。
  然而,她没有停步,踏出大殿,好像不知道那道喝声是针对她的。
  他顾不得其他,疾步追出去,留下错愕的丽贵妃,留下一殿的人。
  叶妩走得不快,魏皇终于在殿廊的尽头追上她,拉住她的广袂,“朕叫你站住!”
  她回身,屈身行礼,低着头,“陛下有什么吩咐?”
  他抬起她的脸,终于亲眼目睹这张萦绕在魂梦中二十余年的脸,终于得偿所愿……他激动得泪光闪烁,细纹横陈的眼睛溢满了深情,“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回到朕身边了吗?”
  “陛下说什么?”她不解地问。
  “你不记得朕了吗?”魏皇拉近她,痛声问,“婉儿,你忘记朕了吗?”
  “奴婢是新进的宫女,不是婉儿,陛下认错人了。”叶妩心中一跳,他叫自己为“婉儿”?
  “朕不会认错……朕怎么会认错……”
  他好似失而复得,激动得无法自已,想抱她,她拼力抵住,惊慌道:“贵妃……”
  闻言,魏皇愣愣地回头,看见丽贵妃等众人站在身后、面有愕然。
  叶妩挣脱开来,后退两步,惊惧地垂首,“奴婢告退。”
  他沉声道:“不许走!”
  她正要迈步,听了这话,便立即止步。
  “陛下,这宫女冒犯天威吗?”丽贵妃走上前,温柔道,“没有管教好宫人,是臣妾的不是,臣妾定当好好……”
  “朕还有要事,先回寝殿。”魏皇一语落地,铿锵坚决。
  然后,他拽着叶妩离开,留下一众满面惊愕的人。
  陛下为什么拉着一个宫女回寝殿?看上那个宫女了?纵然陛下再喜欢那宫女,但今日是丽贵妃的寿辰,再怎样也应该给她一分薄面,而不该追一个宫女从殿内追到殿外,还带那宫女回寝殿。
  太不可思议了。
  叶妩随魏皇回到承思殿,有些心慌,想着拓跋泓应该会及时赶到吧。
  天子寝殿的奢华都差不多,只是魏国处于北方,欠缺了些江南的精细、精致,更多的是北方的古朴与浑厚。
  魏皇挥退宫人,大殿只有他们二人。他紧握她的手,欣喜若狂,“婉儿,朕终于盼到了,你终于回到朕身边了。”
  被一个可当父亲的男子握着手,可真不舒服。她再次提醒道:“奴婢不叫婉儿,陛下认错人了。”
  “你与婉儿长得一模一样,朕怎会认错?”他细纹密布的脸庞绽放朵朵桃花,龙颜正悦,“太好了……太好了……”
  “陛下真的认错人了,奴婢是叶翾。”这是她和拓跋泓合计的新名。
  “叶翾?”他了悟地笑,“朕明白,你不想让世人知道,因此隐姓埋名。”
  “陛下,奴婢真的不是陛下所认识的故人。”叶妩再次重申,“奴婢年方十九。”
  魏皇呆住了,不敢置信,不愿相信这个残忍的事实,慢慢松开她的手,“十九……”
  她慢慢后退,“奴婢真的不是陛下所认识的那个人,奴婢告退。”
  他快步上前,捉住她,“朕不让你走。”
  见他如此执着,叶妩有些害怕,怨怪拓跋泓怎么还不来。
  “陛下所说的‘婉儿’,是什么人?是陛下所爱的人吗?”
  “婉儿,你忘记了吗?”魏皇伤心地问,“你都忘记了吗?”
  “奴婢不是婉儿,奴婢怎会知道呢?”她真的要吐血了,这个魏皇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说也不明白。
  “你不是婉儿……”他愣愣的,脸上弥漫着悲伤,“那婉儿在哪里?”
  叶妩见他目露悲痛,保持沉默。
  魏皇略显浑浊的眼中漾着如水纯净的深情,喃喃自语:“婉儿,你在哪里?二十多年了,为什么你不来找朕?”
  拓跋泓早就在殿外,只是有意藏着不让她瞧见,此时,他出现朱门外,恭谨道:“父皇。”
  她见他来了,大大松了一口气,使眼色让他快进来。
  魏皇看见儿子进来,脸上有些许失望,“泓儿,那日朕在红枫林看见的那个白衣女子,也许便是她。”
  拓跋泓作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审问道:“你可曾去过红枫林?”
  “奴婢去过。”叶妩回道。
  “你不知宫规吗?不可擅入红枫林,你不知吗?”他训斥道。
  “奴婢进宫不久,不知宫规,王爷恕罪,陛下恕罪。”她吓得跪地求饶,“奴婢真的不是有心触犯宫规。”
  “罢了,不知者无罪。”魏皇看向她,研究着她的容貌,又好奇又震惊,“为何你跟婉儿长得一模一样?”
  “父皇所说的婉儿,是什么人?”拓跋泓小心翼翼地问。
  魏皇横来一眼,似有不悦,拓跋泓立即道:“儿臣多嘴。”
  魏皇面色回温,“跟你说说也无妨,婉儿是朕此生此世最爱的女子。”
  拓跋泓沉声道:“恕儿臣斗胆,儿臣听闻一些传言,说父皇与早逝的王皇后鹣鲽情深,不过据儿臣所知,王皇后的闺名不是‘婉’。”
  魏皇好像想起了当年的女子,目光温柔,情意绵绵,“不是皇后。”
  “原来如此。”拓跋泓恍然大悟。
  “你叫叶翾?”魏皇忽然问叶妩,“何处当差?”
  “奴婢叫叶翾,在丽贵妃的紫宸殿打扫庭院。”她轻声回禀。
  “即刻起,你在承思殿服侍朕罢。”魏皇盯着她,眼眸异常明亮。
  “还不谢恩?”拓跋泓提醒道。
  “谢陛下。”
  叶妩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成为承思殿的宫人,近身服侍魏皇。
  叶妩假称回紫宸殿收拾包袱,随拓跋泓去了一间偏僻的宫室。
  这间宫室久无人居住,墙角弥漫着蜘蛛网,不仅阴冷,而且散发出一股霉味。他打开西墙的窗扇,让宫室通通风。
  她忧心忡忡,今日进宫容易,往后出宫可就难了。
  “今后我如何出宫?你别忘了,我还要见明锋。”
  “我怎么会忘?”他安抚道,“我自有法子带你出宫,放心吧。”
  “你父皇留我在承思殿,在你意料之中吧。”她清冷道,亏得他刚才还问“婉儿”是谁,明知故问。
  “有时候太聪明,不见得是好事。”拓跋泓淡淡一笑。
  “正因为我有一张与娘亲酷似的脸,你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叶妩不屑地冷笑,“你父皇对我娘念念不忘,你怎么知道的?”
  他沉沉道来:“所有人都以为父皇与早逝的王皇后鹣鲽情深,我从父皇的近身公公那打听到,其实,父皇最爱的不是王皇后,而是另有其人。那女子便是你娘,秦国先皇的华皇后。”
  她不明白了,“那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是王皇后呢?”
  他慢慢道:“当年,父皇与你娘相识的时候,王皇后卧病在榻;不久,你娘离开了洛阳,正巧王皇后病逝。而你娘一回到秦国,就嫁给当时的秦皇,父皇咽不下这口气,大失颜面,就严令禁止任何人提及你娘,更不愿让宫人、朝野上下知道父皇思念的人是秦国皇后。久而久之,宫人渐渐忘记了你娘的名字,后来的宫人皆以为父皇对王皇后情深,父皇对你娘的思念和所做的一切,也被当成是对王皇后的思念。而父皇太重面子,不予纠正,也不让宫人提及那段往事,只在心中默默地思念你娘。”
  原来如此。
  叶妩暗自思量,那年华婉心到洛阳游玩,怎么认识魏皇?他们之间又有怎样的一段情缘?
  然而,即使拓跋泓知道魏皇最爱的女子是华婉心,可他怎么知道华婉心是她娘亲?或者说,他什么时候知道她是秦国灵犀公主?
  她忽然想起,在石林镇的时候,他说过一句话:秦皇决意斩草除根,你不会去秦国,楚国又无你容身之地,因此,你只能北上魏国。那么,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她的身世秘密。
  “你从安乐公主那打听到我的身世?”
  “我想知道的事,自然能知道,何必问旁人?”拓跋泓清浅一笑。
  她不动声色地想,难道他在楚宫布了耳目?她不无讥讽地问:“你打听到你父皇对我娘亲的情,又知道了我的身世,便决定利用我?”
  他语气轻淡,嗓音却沉厚,“若我不出手,楚明锋就死在楚明轩手里。你想救他,就要为我和太子办事,各取所需,如何?”
  她还能怎样?明锋落在拓跋浩手里,她只能听命于他,为他办事。
  “我已是你父皇身边的宫人,接下来你要我做什么?”她不明白,他把自己摆在魏皇身边,目的何在。
  “父皇对你娘迷恋至此,你在父皇身边,便会对你宠爱有加。”
  “你要我……”叶妩震惊。
  “并非如此。我无法保证父皇不会宠幸你,但你要当心,想好应对之策。”拓跋泓眸色凝重。
  “我怎么应对啊?你把我送到你父皇身边,不就是这么想的吗?”她气呼呼地说道,“你父皇用强,我怎么应对?你教我啊。”
  他扣住她的臂膀,想把她拥进怀中,“冷静点。我怎么会让父皇宠幸你?我只想让父皇对你言听计从。”
  她好笑道:“你父皇怎会对我言听计从?”
  他的目光流连在她脸上,“二十多年了,父皇对你娘亲依然情深不变,你酷似你娘,就在父皇身边,怎会不喜欢你、不宠爱你?怎会不对你言听计从?”
  “好,就算你父皇对我言听计从,然后呢?帮太子说好话?”
  “我会与你保持联络,若有要事,我会告诉你。”
  也只能这样了。
  叶妩逼迫道:“你给我一个期限,什么时候带我见明锋?”
  拓跋泓面色一沉,“我会安排。”
  最后,她提醒他,不许欺负林大哥。
  他叮嘱她万事小心,在父皇身边要谨言慎行,不可意气用事,等等。
  她转身离去,正要开门,却听见他低沉道:“且慢!”
  他箭步上前,正巧她缓缓转过身,被他拥进怀中,抱了个满怀。半瞬,她竭力挣扎、推他,他死死地抱着她,死也不松手。
  承思殿,昏灯暗暗。
  魏皇躺在龙榻上,侧着身看她,目光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叶妩站在龙榻边,面上装得淡定,心中却忐忑。
  眼前这个深陷执念无法自拔的魏皇,三十余年来将魏国推向繁荣昌盛、国富兵强、国泰民安的局面,的确是很有作为的治国之才。若非楚国拥有《神兵谱》,也许魏皇早已挥军伐楚。
  “你叫叶翾?”他第二次问了,忽然眉头一皱,“翾……朕记得,婉儿的女儿灵犀公主,叫慕容翾。”
  “灵犀公主不是早就不在人世了吗?”她轻声道,心中一跳,“奴婢的名字也有个‘翾’,只是巧合,是奴婢的荣幸。”
  “是啊,灵犀公主被秦皇杀了。”魏皇长长叹气,“如若她还在世,跟你差不多大。”
  “陛下,夜深了,早些就寝吧,明日还要早朝。”
  “朕睡不着。”他目不转睛地看她,“看着你,朕真的看见了婉儿……”他透过她这张脸,仿佛看见了心心念念的女子,“婉儿,当年不选朕,嫁给那个昏君,死于非命,你可曾后悔?婉儿,朕日日夜夜都在想你,你可知道?”
  叶妩好奇地问:“陛下与她是怎么相识的?”
  魏皇语声缓缓,“那年秋,朕微服出游,在洛河泛舟。那时,正是日暮西山的时刻,夕阳绯红,秋水凝碧,一河金碎,朕看见了一个秋水为神玉为骨的女子。她对着夕阳明媚地笑,雪白的腮染了璀璨的霞光,明亮的眸子拥有世上最黑、最亮的瞳孔。”
  她淡然道:“那女子便是陛下最爱的女子?”
  他颔首,“朕尾随着她,与她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过,天有不测风云,突然下起了雨,她连忙上岸,朕也上岸。婉儿没有伞,全身湿透了,朕将伞递给她……然后,朕与她在秋雨中漫步,在附近一家酒楼落脚……”
  原来,娘亲和魏皇是这么相遇的。叶妩觉得,这段相遇的经过也挺浪漫的。
  忽然,魏皇下床,猛地抱住她,深情呢喃:“婉儿……婉儿……朕终于等到你了……”
  她大惊,他不是知道自己不是婉儿吗?怎么又发疯了?她挣扎,“陛下别这样……奴婢不是婉儿……”
  **哎哟,魏皇会不会强行宠幸她?她和明锋何时真正的见面呢?啊啊啊求票求咖啡求支持,宝贝们,要过年了,来点儿支持哟。。。。
  第107章:我不是你的陛下
  “朕说你是,你就是!”他断然道。舒残颚疈“陛下,奴婢真的不是……”她叫苦不迭,说变脸就变脸,这魏皇怎么这么善变?
  他将她拥至龙榻,坐下来,“婉儿,你好狠的心……为什么离开朕……为什么不辞而别……这二十余年,朕一直在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朕究竟哪里不好,你为什么非要走……”
  叶妩用劲地推开他,语气严厉,“如果陛下当真情深如此,便要一世为她守候,而不是随便找个女子代替她!”
  魏皇怔忪地看她,好像明白她的意思,又好像不明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濮。
  感觉他的手臂松了,她立即站起身,“陛下早些就寝。”
  然后,她仓惶逃出寝殿,心怦怦地跳。
  ———馁—
  翌日,魏皇如时去上早朝,叶妩正在用膳,紫宸殿的宫人来传话,丽贵妃让她去一趟。
  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女,转眼之间成为承思殿近身服侍魏皇的宫女,可谓一登龙门,不招人忌恨才怪。
  来到紫宸殿,她踏入大殿,见丽贵妃正在吃早膳,便微低着头、轻步走进去。
  大殿金玉流光,大多摆设是名贵的金器、玉器,或是进贡的珍稀宝物,奢华靡丽。与昨日相比,丽贵妃的妆容淡了一些,更显得肤光如雪、娇媚勾魂。
  忽然,叶妩觉得她的容貌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那张嘴、那鼻子。
  “奴婢拜见贵妃。”
  “贵妃,这是小膳房的拿手好戏,玉米粥。”近身侍婢清香正为主子盛一碗玉米粥,“还热着呢,贵妃趁热吃。”
  “这宫女何时进本宫的紫宸殿?本宫为何不知?”丽贵妃无视她的存在,舀起一勺玉米粥,慵然问道。
  “奴婢也不知,稍后奴婢去问问。”清香回道。
  叶妩跪在地上,宫砖的冷气透过薄薄的衣袍,钻入膝盖,越来越冷。她知道,丽贵妃是故意的,下马威。
  丽贵妃终于瞥她一眼,端着宠妃的架势,冰寒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刚进宫便以狐媚手段引得陛下注目,入承思殿近身服侍陛下,算她有能耐,就赏她一碗玉米粥吧。”
  清香盛了一碗玉米粥,端过来给叶妩。
  叶妩不相信丽贵妃会这么好心,犹豫着要不要接。
  “贵妃,如今她是承思殿的宫人,是御前红人,这区区一碗玉米粥,她根本不放在眼里。”清香阴阳怪气地说道。
  “清香姑姑误会了,奴婢过来时刚吃过早膳。”叶妩解释道,“奴婢撑得慌,贵妃的赏赐,奴婢心领了。谢贵妃赏。”
  “贵妃有赏,宫人不能拒,否则便是不识好歹!你吃过了,也要再吃。”清香喝道,“拿着!”
  迫于无奈,叶妩伸手去接,却没想到,她径直将整碗玉米粥倒在自己手上。
  更没想到的是,玉米粥还很烫。叶妩痛得伸回手,那种钻心的灼痛令人揪心,她用衣袂弄掉手上的玉米粥,清香拽住她两只手,不让她清理,变了一副嘴脸,“贵妃赏赐,你再不情愿领赏,也不能打翻玉米粥!你这是以下犯上,对贵妃大不敬!”
  丽贵妃的唇角滑出一抹阴险的冷笑,慵然的语气里自有一股凌人的盛气,“对本宫不敬,以下犯上,廷杖五十!”
  “贵妃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只是不当心弄翻了玉米粥……”叶妩只能出声求饶,虽然暂时的服软未必能让她罢手,但强硬的态度更招惹她的忌恨。
  “来人。”清香朝外喊道。
  “贵妃,奴婢再也不敢了……贵妃饶命……”叶妩怎么也没想到,进宫第二日就有如此遭遇,每个宠妃都是这般心如蛇蝎。
  四个公公进来,其中两个手持木仗,准备打人。
  清香得意道:“她冒犯贵妃,廷杖五十。打!”
  叶妩不想受皮肉之苦,“贵妃,若陛下知道此事,贵妃如何交代?”
  丽贵妃失声娇笑,“清香,她竟然问本宫如何向陛下交代?”
  清香好笑地斥骂:“不知好歹的贱蹄子!贵妃,依奴婢看,这贱人还不知‘死’字怎么写呢,今儿让她领教领教宫中的规矩。”
  丽贵妃眼睫轻眨,眨落一抹冰寒的淡笑,“顺便也让她知道,本宫如何向陛下交代。”
  “贵妃饶命,奴婢不是有意冲撞您……”叶妩放低尊严求饶,因为好汉不吃眼前亏。
  “还不行刑?”清香朝公公喝道。
  两个公公按住叶妩,另两个公公手持木仗,就要打下来。叶妩暗道,完了,这五十仗打下来,皮开肉绽,去了半条命,又要卧床一两个月。
  她看见,丽贵妃颇为得意地看着自己,轻笑妩媚,眼风阴毒。
  “陛下到——”殿外传来公公通禀的声音。
  叶妩高悬的心终于落回心窝,魏皇来了,事实还有转圜余地吧。
  丽贵妃连忙起身,屈身行礼,清香紧随其后迎驾。
  魏皇踏入大殿,一眼看见叶妩被两个公公按着趴在宫砖上,面色剧沉,龙颜大怒,“混账东西!”
  话音未落,龙脚便提起来,踹向那两个公公。
  两个公公跌在地上,又赶紧伏在地上,惧怕得瑟瑟发抖。
  丽贵妃惊愕不已,娇脸惨白。
  魏皇亲自扶起叶妩,关切地问:“你怎样?”
  “奴婢没事。”她柔声道,“所幸陛下来得及时,否则奴婢就要挨五十仗。”
  “你的手为何这么红?”他握她的手,碰到被玉米粥灼痛的地方,她往后一缩,他看见她两只手红得吓人,眼神更冷了,“被什么烫着了?”
  “是奴婢自己不小心,被玉米粥烫着了。”她委屈道,“奴婢不疼,谢陛下关心。”
  “安顺,传太医。”魏皇吩咐近身公公。
  丽贵妃很不是滋味,自陛下进来,就没正眼瞧过自己,却关心贱人伤到哪里了。
  为什么陛下这么在意这低贱的宫人?
  她愤愤不平,面上却不敢流露,浅浅一笑,“陛下刚下早朝吧,用过早膳了吗?不如与臣妾一道……”
  魏皇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为什么你会被玉米粥烫着?为什么他们要打你?”
  丽贵妃何曾受过如此冷遇?这奇耻大辱,她怎么也咽不下!因此,她抢先道:“陛下,这宫女原是臣妾紫宸殿的人,今儿一早,臣妾听闻陛下留她在承思殿伺候了,便传她来,提点她伺候陛下要注意些什么……”
  “朕让你说了吗?”魏皇未曾看她一眼,语气森冷得令人胆寒。
  “臣妾……”她噎住,不敢再说。
  “你说。”他对叶妩说,“谁欺负你,尽管说。”
  “奴婢参见贵妃,贵妃赏一碗玉米粥给奴婢,奴婢正要接过来,不知怎么的,清香姑姑手中一整碗玉米粥都倒在奴婢手上。”叶妩万般委屈地说道,像个小媳妇似的,心有余悸的惊惧模样楚楚可怜,“是奴婢不当心,是奴婢的错……清香姑姑说奴婢故意不领贵妃的赏赐,还说奴婢打翻了玉米粥,以下犯上,对贵妃是大不敬。于是,贵妃小惩大诫,赏奴婢廷杖五十……奴婢做错了事,自然要领罚……”
  魏皇越听越火大,龙目中的两簇怒火熊熊燃烧,厉声问:“她说的有哪一句是虚妄之言?”
  丽贵妃从未见过他雷霆之怒的模样,一时之间愣住了,说不出话。
  清香知道事态严重,回道:“陛下,她所说的不假,但她冒犯贵妃也是千真万确……”
  “就是你这个贱婢作威作福、兴风作浪!”
  他重声怒斥,陡然扬掌,从她脸颊狠狠地扇去。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道,打得她摔在地上,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叶妩惊呆了,没想到他为了自己重责丽贵妃的近身侍婢。
  因为,打了丽贵妃的近身侍婢,就相当于打了丽贵妃。
  丽贵妃无比的震惊,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不敢相信陛下为了一个低贱的宫人对自己生这么大的气。
  这贱人究竟有何能耐,竟然把陛下迷得鬼迷心窍!
  “朕警告你,再敢动歪心思,朕即刻废了你!”魏皇重声狠厉。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
  他拉着叶妩的手,离开了紫宸殿。
  皇宫西北角有废弃的宫室,丽贵妃在其中一间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拓跋泓才到。
  蜘蛛网张结,还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她本就心情不好,还在这样脏污的宫室等了半个时辰,快气炸了。
  他一来,她就冲他发火,“你有闲情逸致,本宫可没时间陪你耗!”
  “贵妃莫生气。”他安抚道,“贵妃生气便是跟自己过不去,这又何苦?”
  “本宫能不气吗?”她怒哼,柳眉绞拧,“那贱人是不是你安插在紫宸殿的?是不是你设计让陛下看见她?”
  “贵妃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拓跋泓淡淡一笑,“小王安排她进宫,也是为了你。”
  “为了本宫?”丽贵妃冷笑,美艳的脸庞布满了愤恨,“今早,本宫被她反将一军,差点儿没被她气死。”
  他俊豪的脸膛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如若贵妃没有传她去紫宸殿,没有刁难她,父皇也就不会维护她了。”
  她气得瞪圆美眸,“这么说,这还是本宫咎由自取?”
  原本便是你咎由自取。
  拓跋泓没有这么说,安慰道:“贵妃稍安勿躁,这是小王的一颗棋子,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你大可放心。”
  听他这么说,丽贵妃还是无法释怀,“本宫如何放心?陛下整颗心都在她身上,也不知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陛下。”想起早间的事,她就咬牙切齿,“你可知,陛下为了她,竟然责打清香!”
  “倘若贵妃执意与她作对,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那小王曾应允贵妃的事,有心无力。”
  “你什么意思?”
  “贵妃,她听命于小王,不会与贵妃为敌,你大可放心。”拓跋泓的语气强硬了些,“至于她的用处,小王自有打算,贵妃到时便知。”
  “本宫还没见过陛下那么紧张、在意哪个妃嫔,那贱人倒是第一个。”她忧心道,“陛下被她迷住了,如若陛下再不来紫宸殿,本宫如何是好?”
  “那贵妃应该想一些法子勾住陛下的心,而非处处针对她。再者,贵妃与她为敌,父皇知道了,不是更厌憎贵妃吗?”他心中冷笑。
  丽贵妃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她问:“你为何把她送到陛下身边?你有何打算?”
  拓跋泓神秘一笑,“贵妃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她眼风一扫,“本宫就想知道,莫非你想让她成为陛下的枕边人,好为你吹枕边风?”
  他徐徐笑道:“小王也曾想过,不过我这颗棋子不够听话,不愿服侍父皇。”
  她略显惊奇,却不信,“跃上枝头当凤凰,她不愿?心气这么高?”
  “她并非心气高,只是不愿困在深宫与妃嫔明争暗斗。”
  “如此女子,你为何非要利用她接近陛下?”
  “她自有她的用处。”拓跋泓再次强调,“贵妃莫再为难她,小王送她到父皇身边,是为了贵妃、太子与小王三人。”
  “当真?”丽贵妃美眸微眨。
  他点头,“贵妃出来已久,不如先回去吧。”
  临行前,她嘱咐:“乔淑妃即将临盆,你赶紧想个法子。若她诞下皇子,气焰更盛了,说不准陛下会立她为后。”
  他淡淡而语,“小王会想个好法子。”
  这日,叶妩声称偶感风寒,头晕脑热,向安顺告了个假,回宫室歇息。
  他知道陛下极为喜欢这个新来的宫女,没有为难她,让她回去歇着了。
  离开承思殿,她立即前往和拓跋泓见面的老地方,匆忙换上公公的衣袍。刚换好衣袍,他就来了,她随他前往东侧门,从东侧门出宫。
  守门侍卫没有详加盘问,他们顺利出宫,她坐在马车里,脸上不自觉地漾着欣喜的笑,因为,很快就能见到明锋了。
  “这么开心?”拓跋泓面目阴冷。
  “出宫当然开心了。”她收敛了些,省得他突然反悔,“只有两个时辰,快走吧。”
  马车前行,她期盼着与明锋相见的那一刻,心揪得紧紧的。
  明锋,我来了。
  他看着她欢喜、兴奋、紧张的模样,心中回荡着一股闷气。
  不多时,马车慢慢停下来,他见她迫不及待地下车,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手腕,“且慢!”
  叶妩狐疑地看他。
  拓跋泓强硬地拉她坐下,取出一方丝帕,“蒙上眼。”
  马上就见到明锋了,她不在乎那么多,任凭他给自己蒙住双眼。然后,她被他抱下马车,被他半搂半抱地带进一座宅邸。走了片刻,终于止步,她解下丝帕,心跳加剧。
  她站在庭苑,前面是一间厢房,房门关着。
  “他在里面。”他真想立即带她离开,不让他们相见。
  如若可以,他会把楚明锋藏在一个她永远无法得知的地方,让他们生离死别,让她慢慢淡忘他。可是,事与愿违。
  原本,叶妩想着自己会冲过去,然而,真到了这即将相见的时刻,反而胆怯……她一步步地走过去,也不知担心、害怕什么,慢慢伸手推开*房门……房门应声而开,她站在门前,看见房内空无一人……不,床上有一人……
  慢慢走进去,关上门,慢慢走过去……那个侧向里面的男子是明锋吗?为什么在白日睡觉?
  那男子转过身,四道目光在空中相汇。
  她心中百般滋味,眉骨酸痛,***的泪水涌出。
  他定定地看她,不敢置信这眼前一幕,慢慢坐起身,黑眸慢慢睁大、睁大……
  下一刻,她快步上前,“陛下……”
  眼前的男子,真的是明锋吗?
  她的手抚触他瘦削的脸,泪水汹涌……这张脸憔悴了、消瘦了,气色很差,唇色发白……这双眸再没有以往的犀利、冷酷,蕴藏着孤苦与深浓的情意……这副身躯不再那么强壮了,只是手掌仍然那么大、那么宽厚……
  他是她的明锋,的的确确是她朝思暮想的明锋!
  楚明锋泪光摇曳,心痛如刀绞,痴痴地凝视她。
  以为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她了,以为会在魏国成为一个活死人,却没想到,上苍将她送到他面前……可是,他有何面目见她?
  “陛下……我来了……”叶妩千般心疼、万般怜惜,曾经傲岸不群、尊贵不凡的天子骄子竟然变成了憔悴、沧桑的阶下囚。
  “我……不认识你……你是何人……”他拂开她的手,没有了泪光,面色冷漠。
  “陛下……”她惊诧,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她捧住他的脸,“你看着我,你真的不认识我?”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认识的人。”他漠然道,再次推开她的手,“我不喜有人打扰,请便。”
  “我是叶妩啊,你怎会不认识我?”她坐在床沿,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摸摸我……”
  楚明锋略微用力地推她,“我不想见人,你走!我不认识你!”
  叶妩后退三步,凄楚地看他,痛彻心扉,泪流满面。
  他为什么变成这样?
  从他的眼中,她看到的只有冰冷。
  是了,他失了帝位,失了江山,流落魏国,成为阶下囚,还被折磨成这样,他自暴自弃是难免的,甚至他不愿自己看见他现在的情形,才会说不认识自己,赶自己走。一定是这样的!
  她扑过去,抱住他,死死地抱着,哑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苦……我会设法救你……”
  楚明锋的心好似插着一柄匕首,痛得泪水滑落脸庞。
  她是他活下去的信念,这些日夜,他无时无刻地想她、念她,想得身骨疼痛。此时她就在面前,抱着自己,他想抱抱她,片刻就好,可是,一旦抱了,就不想再放开了,就前功尽废了。
  叶妩用力地箍着他的身,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他眉头微皱,闷声不吭,掰开她的手。
  “我不是你的陛下……”心痛剧烈,他的嗓音亦痛得暗哑。
  “你是!”她坐在他腿上,吻他的唇。
  他拿开她的手臂,她任性地搂住他的脖子,轻咬他的薄唇……他四肢僵住,受不住这样的挑弄与诱引,差点儿以浪潮奔涌之势吻她、要他,可是,理智战胜了情念,他无动于衷地掰开她的手臂,推离她,“还请自重。”
  她不可思议地看他,既心痛又无奈。
  “我要歇着了,请便。”楚明锋冷声道,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明锋,再忍耐一阵子,我会带你离开魏国。”她心中悲酸。
  房门突然开了,拓跋泓进来,“时辰到了,速速跟我走。”
  叶妩不想走,“我才进来一会儿,时辰还没到……”
  他扣住她的皓腕,“再不走,就会被发现,就没有下次了。”
  她想挣脱手,却挣不开,被他强拉着走。她望着深爱的男子,悲酸地嘱咐,“明锋,等我……”
  楚明锋看着她被拓跋泓拉走,克制着悲痛,面不改色。
  房门关上,泪水如倾,从下巴滴落。
  然后,他剧烈地咳起来,咳了很久很久,咳得面红耳赤,咳得快断气了……
  马车驶回皇宫。
  拓跋泓看着她悲伤的模样,心中浮动着丝丝怒气。她呆若木鸡,泪痕犹在,必定在想楚明锋。
  “很快就到宫门,收拾一下自己。”他最不愿看见的便是她记挂楚明锋的样子。
  叶妩横他一眼,用袖子擦脸。
  他沉声道:“三日后,父皇率宗室与重臣至京郊冬猎。”
  她没好气地说道:“与我无关。”
  “你也要去。”
  “我去做什么?我又不懂骑射。”
  “父皇会点名让你跟着去。”拓跋泓黑眼微眯,“以往每次行猎,父皇总会设个彩头,让宗室子弟和朝中重臣比试,骑射技艺高者便能赢得彩头。”
  她看出他想赢这次的彩头,不屑道:“输赢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眼神狠厉,“此次太子不能去,我绝不能输给二皇兄、三皇兄。”
  她咋舌,“你想暗中作弊?”
  他略有失望,“你竟这般看我!”
  叶妩腹诽,那我应该如何看你?
  不过,他想赢,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她以谈判地口吻道:“如果王爷安排我半个月后与明锋见面,我保证你会赢。”
  拓跋泓咬牙,“当真?”
  她郑重地点头,“你武艺卓绝,骑射精湛,为什么担心输给他们?他们的骑射功夫比你厉害?”
  “父皇文武双全,自然也希望子女精于骑射,因此,二皇兄和三皇兄自小苦练骑射,在魏国鲜少有敌手,就连太子也比不上他们。”他解释道。
  “你放心,我保证你能赢。”她自信地笑。
  他见她如此笃定,虽然有些怀疑,却也抱着拭目以待的态度。
  回到皇宫,换了衣袍,叶妩刚走到自己的宫室附近,便看见二人从宫室那边走出来。本想转身避开他们的目光,却已被他们看见,她只好走过去。
  魏皇快步而行,龙袍的袍角随着步履的行进而扬起,威武魁梧,帝王之气在寒风中尽情挥洒。
  她屈身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你不是抱恙吗?为何在外头吹风?”安顺的语气略有责怪,“陛下听闻你病了,特意来看你,你却不在屋里,让陛下空跑一趟。”
  “谢陛下关心。奴婢服了药,觉得好一些,便出来走走,透透气。没想到陛下特意来看奴婢,奴婢万分荣幸。”她柔声解释。
  “去哪儿了?”魏皇问,语气不悦。
  她心口一滞,他不会发现什么了吧,“奴婢往那边走了一阵。风大了,陛下回寝殿用膳吧,奴婢做瘦肉粥给陛下尝尝,可好?”
  安顺笑道:“近来陛下胃口不佳,不如试试她的厨艺。”
  魏皇含笑看她,“若你厨艺不佳,朕要罚你。”
  回到承思殿,叶妩便去小膳房做瘦肉粥。
  大约半个时辰后,她端着瘦肉粥到大殿。魏皇尝了两口,龙颜大悦,“风味轻淡,入口爽滑,有一股清香,齿颊留香。翾儿,你的手艺真不错。”
  她笑道:“陛下喜欢便多吃一些。”
  他就着两样爽口的小菜吃了两碗,胃口大开,吃得津津有味。
  安顺笑道:“陛下许久未曾吃得如此开怀,看来叶姑娘手艺真不错。”
  “想要什么赏?只要你说得出来,朕都赏。”魏皇笑眯眯道,尤显和蔼。
  “奴婢服侍陛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奴婢不要赏赐,只愿陛下每日多吃一些,龙体康健。”叶妩柔顺道。
  “陛下,奴才觉得,叶姑娘懂事,知进退,日后必成大器。”安顺是个人精,见陛下对她不一般,便夸赞起来。
  “安公公过誉了。”她谦逊道。
  “安顺,你说到朕的心坎了,朕瞧着翾儿聪明伶俐、稳重端庄,是富贵命。”魏皇含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渐渐热起来。
  “可不是?叶姑娘的福气在后头呢。”安顺笑得眼睛弯成一条缝儿,“对了,三日后陛下出城冬猎,奴才已选了宫人服侍陛下,陛下瞧着还需……”
  魏皇随口便道:“这次让翾儿去见识见识。”
  叶妩连忙谢恩,心想,拓跋泓揣测圣意太厉害了,当真了解魏皇。
  北人尚武,四时都要出城行猎,练习弓马骑射,练就不凡的身手。
  魏皇命宫人为叶妩选了一匹通体如雪的骏马,她跟在宫人后头,淹没在出城行猎的皇室队伍中,从洛阳街衢招摇而过。
  拓跋泓故意落后,与她并驾齐驱。
  “这匹骏马名为‘雪飞’,性情温和,与父皇的那匹骏马‘无影’是一对,是秦国进献的千里宝马。”他一边解释一边驱马,“‘无影’是御马,只有父皇能骑,这匹‘雪飞’一直拴在马厩,丽贵妃、乔淑妃数次想骑,父皇皆没有应允。如今父皇让你骑‘雪飞’,可见父皇对你的喜爱已超过她们。”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她冷冷一笑。
  “父皇没对你怎样吧。”他转头看她,她身穿一袭干练、方便的深青骑装,发髻简洁,只有一柄碧玉簪,尤显得英姿飒爽、娇俏可人。
  叶妩讥讽道:“王爷还是到前面去吧,不然你父皇会觉得你故意接近我,心怀不轨。”
  拓跋泓低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是关心我,还是不愿与我多说两句?”
  被说中心事,她略微窘迫,“如果你父皇对你起了疑心,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一笑,转开话题,“你不是说保证我能赢吗?你有什么好法子?”
  她让他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听完,他大为惊奇,“这也行?”
  她抿唇笑道:“昨日我对陛下说了,陛下采纳了。”
  他跃跃欲试,“尽管一试。”
  不得不觉得奇怪,为什么她想得到如此高妙的法子?
  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西郊皇家猎苑。
  这座皇家猎苑依山林而建,大片的密林,广阔的草地,还有歇脚用的宽敞的穹庐大帐。猎苑内圈养了各种飞禽走兽,专供皇家、王公权贵行猎,尤其是猛虎、豹子,令行猎的人热血沸腾。
  因为他们的来到,宁静的山林变得躁动不安。
  今日碧空晴丽,日光在半空流转,在山林投下万丈金芒。只有寒凉的风提醒人眼下已是初冬,枝桠、树叶随风摇曳,沙沙地响。
  猎苑早已安排好魏皇歇脚的穹庐大帐和各种物具,叶妩沏了一杯热茶奉上,站在一旁。
  宗室子弟、王公大臣、青年才俊站在下面,等候陛下宣布彩头。
  魏皇搁下茶盏,扬声道:“每次都是猎多者胜,赢得彩头。此次不再比试谁打的猎物最多,稍后安顺对你们说如何比试,朕先说说彩头吧。”
  众人满目期待。
  “胜者,朕封他为大魏国第一勇士,可向朕提一个要求。无论是何要求,朕都应允。”
  有人私自议论,有人摩拳擦掌,不过群情激昂,跃跃欲试。
  安顺道:“陛下想过了,诸位分成三队,分别以韩王、卫王、齐王为首,领四名队员,穿越前方那片林子,去抢林子前草地上的红色小旗。取得红色小旗者,便是胜者。”
  韩王是二皇子,卫王是三皇子。他们明白了比试规则,却有点惊讶。
  “诸位注意,韩王、卫王、齐王可各自招募队员,每人只能拥有十支箭。箭头已改,难以入身,不会造成伤亡,不过箭头绑有一小包红粉,射中身躯时红粉会散开,表示中箭者已身亡,不能再参与。穿越林子时,三队可互相攻伐,防止对方抢先拿到红色小旗。”安顺笑道,“诸位还有什么不明白?”
  “明白了。”三王齐声道。
  “明白便好,你们先招兵吧。”魏皇笑道,很期待稍后的比试。
  这种新奇的比试,方才拓跋泓已听叶妩说了,心中已有盘算,很快就招募了四个队员。
  不多时,三队成立,向魏皇禀奏。
  魏皇站起身,一袭行猎龙袍为他添了几分煞气与帝王无可匹敌的傲岸风采,“此次比试,最关键者在于团结一致、齐心协力、众志成城。”
  三王应了,意气风发。
  比试开始后,有几个宫人站在林中观察战况,不时地向陛下禀奏。
  三队站在同一起始线,准备就绪,安顺举起手,落下时大声道:“比试开始!”
  三王同时往林子疾奔,不过,刚入林子,拓跋泓这队就落了后,好像故意放慢脚步,弯弓搭箭,警惕地看着四周。
  韩王与卫王冲在最前头,争当第一,都想抢到红色小旗,因此厮杀激烈,伤亡惨重。
  两个宫人来报,韩王队死了两人,卫王队死了三人……不多时,宫人又来报,韩王队只剩二人,卫王队只剩一人……
  魏皇站在大帐前,面色凝重。
  叶妩思忖,以拓跋泓的谋略,必定能赢。
  再过片刻,宫人来报,韩王、卫王一起对付齐王,齐王队还有四人。
  “陛下,这比试当真新奇,陛下是如何想到的?”有王公问。
  “是啊,如此比试,意在何处?”有大臣问。
  “上位者,不能刚愎自用,要善于用人,君臣齐心,才是治国之道。”魏皇侃侃而谈。
  其实,这是叶妩提出的比试法子,考察三个王爷的谋略、秉性。
  另一个大臣问:“陛下想看看三位王爷中谁更有治国之才?”
  魏皇眼色凛凛,神秘道:“在朕看来,他们都不是治国之才。”
  最后,宫人来报,韩王、卫王中箭,齐王取得红色小旗。
  魏皇面色沉沉,叶妩看着他,心想,他究竟看出了多少。
  韩王、卫王灰头土脸地回来,前胸的衣袍染了红粉。拓跋泓手持红色小旗,跪地道:“父皇,二皇兄、三皇兄有意相让,儿臣才有机会赢得此次比试。”
  “技不如人,怨不得人。”魏皇的脸孔微微一凛,“你有何要求?”
  “儿臣没有要求,只愿父皇龙体长健,愿大魏国千秋万代。”拓跋泓冠冕堂皇地说道,却说得极为诚恳,让人无从分辨他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
  “你当真没有要求?”
  “儿臣唯有如此心愿,别无所求。”
  魏皇未曾流露一丝赞许,“泓儿智勇双全,不愧是大魏国第一勇士。”
  韩王、卫王看着他,鄙夷他的虚伪、狡诈,可不甘心又能如何?
  接下来,众人散开打猎,魏皇与几个臣子也策马去打猎。
  叶妩不必跟着伺候,在穹庐大帐附近转转。
  安顺告诫她不要走远,因为有猛兽出没;如若遇上猛兽,那可不是玩的。
  附近有一小片草地,有几丛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她觉得紫色小花婉然可爱,便蹲下来摘花。
  忽然,寂静中响起脚步声。
  她快速回头,却有一块黑布当头罩来……她大惊失色,张嘴喊叫,来人手脚很快,捂住她的口鼻,不让她出声……
  来人捂着她的嘴,拖着她走,很快,她喘不过气,黑暗袭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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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缠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叶妩觉得脸上痒痒的,睁开眼,看见韩王、卫王正站在面前,韩王的手抚触自己的腮。舒残颚疈她惊惧地挣扎,却发现他们将她绑在树上,她动弹不了,只能喊救命。可是,他们猜到了她的意图,捂住她的嘴。
  “三皇弟,听闻父皇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宫女宠爱有加,你说父皇为何不册封她,却只是让她承思殿伺候?”韩王冷冷地邪笑。
  “父皇的心思,咱们如何猜得到?”卫王饶有意味地看她,淫邪地笑,“这宫女长得倒是柔媚如水,如若……”
  兄弟俩对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她知道他们的心思,抬出魏皇威胁:“二位王爷有胆量碰奴婢一根汗毛,就该有胆量承担后果。濮”
  韩王颇有兴致地问:“哟,你倒说说,会有什么后果?”
  叶妩自信道:“轻则爵位被废、从此失宠,重则流放边地、成为庶人。”
  卫王好笑道:“父皇会为了一个低贱的宫女惩处亲子?二皇兄,她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馁”
  “前几日,父皇为了她掌掴丽贵妃的近身侍婢,斥责丽贵妃。”韩王收敛了邪笑。
  “当真?”卫王见二皇兄如此面色,便知是真的,陡然掐住她的嘴,“说!你以美色迷惑父皇,有何企图?”
  “奴婢没有迷惑陛下。”她自然不会说。
  “再不说,本王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韩王狠厉道。
  “奴婢与王爷无仇无怨,王爷为什么为难奴婢?王爷伤奴婢一分,奴婢记仇,必定还二分!”叶妩切齿道。
  卫王阴险道:“二皇兄,她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如来点儿狠的?”
  韩王同意,恰在这时,忽有两支冷箭出其不意地射来,她看见了,即将射入他们的肩背。然而,他们警觉性很高,察觉到身后有突袭,灵巧地闪避,那两支冷箭射向前面。
  他们举目四望,寻找放冷箭的人,四周却全无动静,一个人影也无。
  叶妩在想,会不会是拓跋泓?可是他为什么不现身?不想让两个兄长知道他与自己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韩王、卫王遍寻无果,担心被人发现,告到御前,便给她松绑。然后,他们匆匆走了,留下她一人。
  她四处望了望,等了片刻,无人现身,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是,她傻眼了,这是哪里?四面八方都差不多,往哪个方向走才能回到穹庐大帐?
  试着往左走,刚走几步,她就觉得身后有声音。正要转身,有一支铁臂强硬地揽住她,将她拖入附近的草丛。
  她拼命地挣扎,却见抱着自己的人是拓跋泓,顿时松了一口气,四肢绵软。
  拓跋泓松开她,笑问:“吓着了?”
  “王爷为什么拖我来这里?”叶妩白他一眼。
  “猎苑到处都是人,难保四面八方有几双眼睛盯着。”他面上的微笑突兀地消失。
  “刚才是你放箭?”
  “这两个畜生,我早晚收拾他们!”
  “他们也没对我怎样,算了。”
  “你一人在宫中,务必当心,这两个畜生已盯上你。”
  她点点头,“对了,你获胜了,你父皇好像不怎么高兴。”
  拓跋泓淡淡地自嘲,“父皇生性多疑,担心几个儿子太能干、太有谋略,夺了他的帝位。此次比试,任何一人赢了,父皇都不会开心。”
  叶妩不由得感叹,最是无情帝王家。魏皇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猜忌、猜疑,无法享受儿子的孝心,父子亲情被至高无上的皇权剥夺了,何其悲哀。
  “你为什么不提出要求?”
  “父皇断定,我获胜必定为太子求情,那我偏偏不为太子求情。”
  “那他会不会觉得你对太子的手足之情……”
  “不会。”他笃定道,“父皇还无法原谅太子,此时不是求情的时机。若我真的为太子求情,父皇更猜忌我。我不为太子求情,父皇便信我几分。”
  生在帝王之家,光是谋算他人的心思,就够劳心费神的。
  叶妩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拓跋泓深深地看她,“你先稳住父皇,过两日我联络你。”
  她颔首,提醒道:“你别忘了安排我和明锋见面。”
  他面色一冷,陡然拽过她,抱着她蹲下来,躲在草丛里。
  两个人策马从前面缓缓走过,搜寻着猎物。
  被他抱在怀中,姿势太过暧昧,她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鼻息,脸颊渐渐热起来。
  待那二人走远一些,她站起身,却动弹不了,被他禁锢在怀。她眉心微凝,“放开我……”
  拓跋泓蓦然低首吻她的唇,她愣了须臾,用劲地推他的肩膀,却被他越抱越紧……他索性跪在地上,扣住她的后脑,缠着她的芳唇,绵密、强势的吻令她招架不住……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能放过?
  她的香软与甜美,是他梦寐以求的毒。
  很早以前,他与她春风一度,品尝了她的美好与***;其后,他利用她偷《神兵谱》,要她迷惑楚明锋、楚明轩,眼睁睁看她成为楚明锋的女人……那时,他无名无分,无财无势,什么都没有,无法给她什么,更得不到她,他唯有压抑着满腔情愫。而今,他有身份、有地位,有能力保护她,她在他身边,与他并肩而战,他怎能错过这大好机会?
  叶妩拼命地打他,两只手被他捉住,反剪在身后,如此便动弹不了了。
  拓跋泓灵巧的舌闯入她口中,逗弄她的丁香小舌,湿滑绵密……
  她愤怒地咬他,他“嘶”的一声,松开她,冷硬的眉宇漾开微笑,“血水相溶,你我不可分离。”
  “你再轻薄我,我不会再帮你!”她气呼呼地推他。
  “你不帮我,谁帮你救楚明锋?”他有恃无恐。
  她找不到应对之辞,恨恨地瞪他。
  他怎么可以吻她?她不要跟这个心思如海的男子有感情上的瓜葛,她是明锋的,只有明锋才能吻她。
  忽然,拓跋泓再次搂住她,重重地吻她的唇,将血色印在她唇上,似在宣告:她是我的!
  近身伺候魏皇,叶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自从她进了承思殿,魏皇就没有传召妃嫔侍寝,也没有去哪个妃嫔的寝殿过宿,每夜都在承思殿就寝,每夜都是她陪着龙榻边。他总要与她闲聊一阵子,才睡觉。每每此时,她就很紧张,担心他突然起了宠幸她的心思。
  这夜也不例外,安顺在寝殿外候着,魏皇躺在榻上,盖着锦衾,沉沉地看她,好像永远也不厌倦。她低垂着眸,心中忐忑。
  他穿着明黄色真丝中单,脸膛沉静,眉宇间三分冷厉、七分柔和,目光温柔如水。
  “翾儿,朕时常在想,婉儿离开朕二十余年,朕思念她二十余年,许是上苍被朕感动了,便让你来到朕身边,好让朕老来安慰。”寂静的寝殿突然想起他低沉的声音。
  “陛下怎会老?陛下春秋鼎盛,是万岁呢。”叶妩笑道,“奴婢与陛下所思、所爱的女子长得酷似,是奴婢的荣幸。”
  “虽然你与婉儿容貌酷似,但你们的性情很不一样。”魏皇坐起身,怔忪出神,似在回忆那个早已失去多年的女子,“婉儿刚烈一些,你倒是温柔婉顺。”
  “奴婢不及她万分一呢。”
  忽然,安顺匆匆进来,禀奏道:“陛下,朝露殿宫人来报,乔淑妃生产了。”
  叶妩立即道:“陛下,乔淑妃的皇嗣不是还不足八月吗?不如去朝露殿瞧瞧。”
  魏皇下床,她和安顺匆匆地为他穿衣,然后赶往朝露殿。
  朝露殿灯火通明,端着金盆、木盆的宫女步履飞快,女子凄厉的叫声不间断地传出来。掌事姑姑和掌事公公跪地禀奏,说半个时辰前淑妃从福堂祈福回来,突然腹痛,太医把脉之后断言淑妃即将临盆,于是宫人准备为淑妃接生。
  寝殿有两个稳婆为淑妃接生,屏风外有两个太医守着,以备不时之需。
  听着那一声声凄惨、尖厉的叫声,魏皇眉头紧皱,坐立难安,急于知道寝殿的生产情况。
  “陛下,不如奴婢进去瞧瞧,稍后出来向陛下禀奏。”叶妩提议道。
  “你去瞧瞧。”
  看得出来,他颇为在意乔淑妃这一胎儿。
  她走向寝殿,耳畔回荡着两日前拓跋泓对她说的话。
  **拓跋泓对她说了什么呢?乔淑妃生产会有什么意外吗?
  第109章:狸猫
  寝殿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数盏宫灯昏黄的光影汇在一起,变得明亮如昼。舒残颚疈床榻边,两个稳婆正给乔淑妃打气,叫她用劲、再用劲。乔淑妃的近身侍婢云儿站在一边,也为乔淑妃打气,焦虑地握紧了手。
  床榻上,乔淑妃曲着玉腿,苍白小脸被汗水染湿了,正咬牙用力。
  “淑妃辛苦了,陛下就在大殿呢。”叶妩安慰道,“淑妃所吃的苦,陛下会记在心上的。”
  “陛下……你对陛下说,本宫很好……”乔淑妃刚说完,又厉声叫起来。
  叶妩看一眼云儿,回大殿向魏皇禀奏:“陛下,淑妃很好,稳婆说女人生产便是这样的,急不得。陛下不如先喝杯热茶,耐心等候,奴婢再进去看看情况。濮”
  魏皇略略安心,听从了她的提议,安顺立即吩咐宫人去沏茶。
  她再入寝殿,忍受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与杀猪般的叫声。
  云儿问稳婆:“皇嗣快出来了吗?尿”
  两个稳婆对视一眼,朝她点头,叶妩知道,关键的时刻即将来临。
  突然,乔淑妃的腿间滑出一团肉肉,云儿将手中的丝帕轻轻捂着乔淑妃的口鼻,很快的,本就虚弱的乔淑妃晕了过去。一个稳婆手脚麻利地抱起那婴孩,放在一个木篮中,用白布盖住,然后提着木篮走到窗前,交给守在窗外的人。另一个稳婆提着另一个木篮,取出一只浑身是血的狸猫,用备好的襁褓包着。
  一切准备就绪,云儿尖声惊叫,惊惶无比,惊破了夜色。
  叶妩往外走,云儿和两个稳婆也跟着出来,跪在御前,瑟瑟发抖。
  魏皇惊喜地站起身,看着稳婆手中的襁褓,喜悦地问:“是皇子还是公主?”
  目光触及襁褓中血淋淋、黑乎乎的东西,目光惊疑,眉宇紧皱,“这是……什么?”
  “陛下恕罪……这便是淑妃所生的……”稳婆结结巴巴地说道,眼中布满了惊惧。
  “混账!淑妃所生的是皇子、公主,怎会是这黑乎乎的孩儿?”安顺训斥道,“云儿,你说!这怎么回事?”
  “陛下,稳婆手中所抱,的确是淑妃所生的孩儿。”云儿跪地道,惊慌而伤心,“奴婢看见这……也吓了一大跳,因此才惊叫一声……陛下恕罪……”
  “陛下恕罪,小人不敢欺瞒,这的确是淑妃所生的……狸猫……”另一个稳婆较为沉稳。
  “狸猫?”安顺震惊,厉声呵斥,“淑妃怎么会生出狸猫?荒唐!速速招来,你们把淑妃的孩儿藏哪儿了?”
  闻言,魏皇震惊地后退,差点儿跌倒,满目的不敢置信……
  云儿哭道:“奴婢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淑妃为什么会生出一只狸猫呢?淑妃人这么好,怎么会……”
  安顺问叶妩:“你一直在寝殿,亲眼目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妩捂着心口,好像被吓得不轻,眼中布满了恐惧,“陛下,奴婢亲眼所见,淑妃生出来的不是婴孩……是稳婆手中的……”
  魏皇仿佛被人重击一拳,跌坐下来,眼中有惊、有惧,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安顺见此,让两个太医来瞧瞧这究竟是不是狸猫。
  两个太医看过后,皆说襁褓中的是一只奄奄一息的狸猫。
  叶妩道:“陛下,淑妃身子虚弱,晕过去了,稍后让太医为淑妃诊治诊治。”
  魏皇被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打击得六神无主,也不想细看那只狸猫。她心中难过,为他感到悲哀,“不如陛下先回寝殿歇着,明日再来看望淑妃。这里有宫人伺候着,淑妃不会有事的。”
  安顺也这么说,扶着他离开了朝露殿。
  乔淑妃生了一只狸猫,一夜之间传遍整个皇宫。
  叶妩听闻,次日一早,乔淑妃听宫人说起,当场昏厥。
  魏皇接受了这个荒唐的事实,不再震惊,也不再怜惜乔淑妃,只觉得耻辱。
  试想,没有哪个男子会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一只狸猫,更何况是颜面大过天的天子?
  因此,他没有去朝露殿看望乔淑妃,任她自生自灭。
  叶妩深深地觉得,如此阴谋,手段太阴狠了。
  拓跋泓的确厉害,不知怎么想出来的这出历史上有名的“狸猫换太子”,令魏皇对乔淑妃再无怜惜之心,令她从此无宠。
  那两个稳婆、那个云儿,已被他收买,这件事后,两个稳婆会被灭口,云儿将被送到一个偏远的地方,甚至也有可能被灭口。这是必须的善后,他自会派人去做。
  他说,乔淑妃与韩王素有交情,除掉乔淑妃,相当于断了韩王一臂。如此,韩王从此不会很快收到宫中的消息。
  连续三日,魏皇没有心思处理政务,总想着这件事,食不下咽。
  叶妩劝了几次,说世间的事无奇不有、且放宽心,说这不是乔淑妃的错,许是意外。不过,他还是心情沉郁,龙颜不展。
  这日,她说早梅开了,陪他去御花园赏梅,他不置可否。
  北地的冬寒来得早,偌大的御花园鲜少碧色、绿意,萧瑟肃杀,满目荒芜。只有一隅的几株早梅吐蕊绽艳,迤逦出一片明黄的亮色,好像在一袭灰白锦上晕染开亮丽的黄,令人精神一振;那花瓣,仿佛初生的婴孩肌肤娇嫩、细滑,婉然可爱。
  “陛下,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国事为重,龙体为重。”她再次劝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陛下爱民如子,大魏子民不能不顾,全国各地的奏报还等着陛下圣裁呢,是不是?”
  “你说得对,朕不能为了一个妃子而弃臣民于不顾。”魏皇开怀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说得好!”
  “陛下过奖了。”叶妩淡淡道。
  “翾儿,若你好好读书,必定不让须眉。”他朗声笑道。
  “奴婢一介女流,哪懂得治国的道理?奴婢跟在英明神武的陛下后头,学了一点点,刚才是胡言乱语呢。”
  对于她的谦逊与暗褒,他很受用,爽朗的笑声传扬开去。
  忽然,御花园响起一道凄厉的叫声:“陛下……陛下……”
  二人转身望去,乔淑妃奔过来,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她不施粉黛,青丝披散,内着锦绣寝衣,外罩棉袍,在这样冷的初冬,显得单薄。
  叶妩看他,他没有迎上去的意思,无动于衷。
  乔淑妃的坐蓐期才没几日,怎么能出来吹风?不要命了吗?
  跑着跑着,她忽然软倒在地,却立即爬起身,奔到魏皇面前,跪在地上,拉着他的明黄色广袂,眉心紧蹙,苍白的脸庞布满了伤痛,凄惨道:“陛下,臣妾生的是婴孩,不是狸猫……陛下明察……”
  后头跟着两个宫女,她们见主子跪在地上,也忙跪地。
  “你还在坐蓐期,出来做什么?”魏皇冷冷道。
  “陛下,臣妾怎会生出一只狸猫?臣妾不信……”乔淑妃凄楚地哭,令人同情,“那是陛下的孩子,怎会是狸猫……陛下要为臣妾做主……”
  “朕亲眼所见,还有假吗?”他的眼色愈发冷了,见她在御花园哭泣、吵闹,非但没有怜惜之情,反而觉得她面目可憎。
  “不是的……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一定有人抱走臣妾的孩儿,以狸猫代替……”她惶然无助地哭道,“陛下,那可是您的孩子,陛下不能让人谋害臣妾的孩儿……”
  “扶淑妃回殿!”魏皇下命令,语气中含了薄怒。
  两个宫女连忙来扶乔淑妃,她却一把推开她们,目光转向叶妩,瞬间变得怨恨、阴毒,“一定是你!当时你在本宫寝殿,一定是你暗中搞鬼……”
  话音方落,她便扑过来,好像要撕了仇人,满目怨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谁也没想到她会泼妇似地扑过来。叶妩没反应过来,脸颊挨了她一巴掌,不过力道不大,也不太疼。
  叶妩是宫婢,自然不能还手,乔淑妃趁胜追击,一把抓住她的发,“把孩子还给本宫……贱人,把孩子还给本宫……”
  好疼!
  叶妩仍然没有还手,只是蹙紧了眉心。
  **今天就是除夕哟,祝大家蛇年大吉,合家团圆,和和美美。妹纸们多吃一些哈,但也要注意腰肢纤细哟。本文不会断更,明天万字大更酬谢各位妹纸美人的支持。宝贝们若有空就来支持阿妩吧,让偶的文陪伴你们过春节,嘿嘿。么么大家。
  第110章:沉醉在温柔乡
  见此情形,魏皇走过来,一掌击中乔淑妃的肩头,护住叶妩。舒残颚疈乔淑妃本是虚弱之身,哪里经得起这重重的一掌?顷刻间,她摔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陛下,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疼吗?”魏皇关切地问,揽着她的腰肢。
  “奴婢没事了。”叶妩赶紧避开。
  “陛下,是她!”乔淑妃怒指她,眼中迸射出怨恨,“是她用狸猫换了臣妾的孩儿……濮”
  “送淑妃回去!”魏皇重声下令,声音冰寒,“无朕旨意,不得出寝殿半步!”
  乔淑妃大闹御花园,被魏皇禁足,朝露殿形同冷宫,想必有不少人拍手称快翘。
  丽贵妃便是其中一人。
  这夜,魏皇终于去了紫宸殿,叶妩不必跟着去伺候,在寝房歇息。
  她正要熄灯就寝,忽然,窗扇被人打开,她惊震地转头,看见拓跋泓利落地从窗台进来。
  “你怎么来这儿了?没人发现?”她吓得不轻。
  “对我来说,出入皇宫如履平地。”他自信得近乎于狂妄。
  “有重要的事?”
  “来看看你。”
  她取了外袍披上,打量着他。他着一袭夜行衣,仿佛裹挟着神秘的夜色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之所以怕他,是因为担心他再次轻薄。
  叶妩心思微转,问:“乔淑妃的孩子,你弄死了?”
  拓跋泓坐在桌前,“那婴孩好歹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派人送他到一个很远的地方。”
  如此,她就放心了,罪恶感减轻了些。
  他看穿了她的心思,警醒道:“千万不要心软,否则,你想救的人永远是阶下囚。”
  “我知道。”一想起明锋,她的心就隐隐作痛,“对了,你安排了好吗?我哪天见出宫明锋?”
  “过两日再告诉你具体日子。”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渐渐灼热。
  她避开他的目光,心七上八下。
  他闲适地坐着,伟岸的身姿,凛然的气度,令整个寝房变得逼仄。
  “时辰不早了,我累了,王爷早些出宫吧。”叶妩紧张得手足发紧。
  “你怕我?”拓跋泓站起身,逼近她,俯视她,目光暧昧不明。
  “不是……我累了……”她慢慢往后退。
  他前进,将她逼到床前,“怕我吻你?还是怕我抱你?”
  她抬起眼,迎上他炙烫的目光,“我真的很累,王爷快走吧。”
  他的脸好可怕!
  紧绷如弦,好像随时会崩裂。
  拓跋泓凝视她半晌,唇边忽然溢出若有若无的笑纹,“这些日子,你在宫中务必当心。”
  “我知道了。”
  “乔淑妃产子一事,千万不能泄露半点口风。”他再次叮嘱。
  “我自然知道严重性,你好啰嗦。”她不耐烦道。
  他低沉地笑,再看她半晌,这才跳窗离去。
  叶妩松了一口气,想着以后一定要关好门窗。
  乔淑妃疯了。
  叶妩听承思殿的宫人说,乔淑妃无法接受生了一只狸猫的事实,整日吵闹,不是打骂宫人,便是发疯地砸东西,寝殿里能砸的都被她砸了,满地狼藉。宫人不敢靠近她,也不敢进去收拾,因为,进去了便有可能头破血流,甚至被她杀死。
  乔淑妃数次逃出来,都被大殿外的侍卫拦住,她便大骂侍卫。
  叶妩再次感叹帝王的薄情寡幸,纵然以往再如何恩宠隆盛,也会一朝失宠,被禁冷宫。
  越两日,太医为乔淑妃把脉,断症她得了失心疯。
  安顺来报,小心翼翼地问魏皇:“可要传太医诊治淑妃?”
  魏皇一副不想再看见她的表情,嫌恶道:“不必了,你去朝露殿一趟,着她搬去福乐堂。”
  安顺得了旨意,便去宣旨。
  事后,叶妩向宫人打听福乐堂在哪里。宫人说。福乐堂是冷宫,位处皇宫最偏僻、最阴冷潮湿之地,被废的妃嫔都住那儿。而且,福乐堂口粮少、月例少,根本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人欺负。一般而言,搬去那儿的妃嫔都回不来了,抱着残躯,了此残生。
  那么,等着乔淑妃的便是了此残生。
  叶妩内心不安,总觉得是自己把乔淑妃害成这样的。
  然而,为了救明锋,她只能助纣为虐。
  这日午后,魏皇在御书房与大臣商议要事,她不必去伺候,便起了念头,前往福乐堂。
  七转八折,问了几个宫人,走了近半个时辰,才找到福乐堂。
  与金碧辉煌的前朝、后宫殿宇相比,福乐堂是一座简陋、破落的小院,堂口有年纪大的宫人看守。叶妩出示御前腰牌,宫人看见这枚金光闪闪的腰牌,仿佛看见了金子,立马恭敬起来,两眼放光,“姑姑有何吩咐?”
  “没什么事,我只是来看一个人,看一眼便好。”
  “您尽管看,您想看谁?”宫人赔笑道。
  叶妩的目光往里面转了一圈,却没看见乔淑妃,“我想看看前两日才来的乔淑妃。”
  宫人想了想道:“前两日刚来的?得了失心疯的妃嫔?”
  叶妩点头,宫人指向一个角落,“喏,就是她。”
  她望过去,望见走廊的尽头,冬日凉薄的日光下,坐着一个身穿浅青衣袍的脏污女子。她面容苍白,发髻散乱,垂于额前,双手抱着一只小枕,轻轻地摇着,好像那只小枕就是她的孩儿。她慈爱地看着孩儿,还逗孩儿玩。
  叶妩往前走了几步,呆呆地看着乔淑妃,心中难过。
  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竟让她变成疯子,被遗弃在脏污之地,被彻底遗忘。
  也许,后宫争斗便是如此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是你流血便是我发疯。然而,叶妩从未想过害人,如今乔淑妃因她这个帮凶而变成这样,下场凄凉,她无法不难过。
  回去的路上,她心中沉重。
  拓跋泓要扶太子上位,就要扳倒韩王、卫王,不知道还有多少阴谋诡计,不知还有多少人成为宫中亡魂。
  转过宫道的拐角,忽然,眼前一黑,似有什么罩住她的头,她挣扎了几下,便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光线昏暗的宫室,手脚被粗绳绑着,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想起前几日拓跋泓告诫自己务必当心,想不到她千防万防,还是被人绑了。
  这次,绑她的人又是谁?韩王拓跋滔?
  “吱呀”一声,有人进来,是两个人。
  由于他们逆光而站,脸庞昏黑,她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只觉得这二人不是善类。
  他们关上房门,将青花烛台放在另一张椅子上。
  借着微弱的烛火,她认出,其中一人是韩王拓跋滔。
  他不怕被她认出,倾身而下,双手扶着椅背,圈住她,粗犷的面容好似猛兽的脸,那般可怖,“你好大的胆子!”
  叶妩倒不怕了,“王爷掳奴婢来此,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有胆识!”拓跋滔豪声赞誉,“不是本王指教你,是你指教本王。”
  “王爷说笑了,奴婢怎有本事指教王爷。”她暗自思忖着他掳劫自己的目的。
  “废话不多说,本王问你,你务必如实回答。”他浓黑、粗大的眉毛微微一沉。
  “奴婢怎敢欺瞒王爷?王爷尽管问。”
  “乔淑妃生产之时,你在寝殿?”
  “众所周知,奴婢在乔淑妃的寝殿。”她没猜错,他是为了这件事。
  拓跋滔阴冷地问:“乔淑妃当真生了一只狸猫?”他掐住她的嘴巴,“若有半句虚言,本王让你尝尝火烧火燎的滋味。”
  叶妩不自觉地身子一缩,“奴婢有千百个胆子也不敢犯下欺君大罪,这可要诛九族的。”
  他冷笑,“知道便好。是不是有人以狸猫换了乔淑妃的婴孩?那婴孩在哪儿?”
  她强调道:“乔淑妃的确生了一只狸猫,不是婴孩。”
  他手上用力,掐紧她的嘴,“既然你不知死活,本王成全你!”
  话落,他放开她,另一个男子手持青花烛台,抓住她的手,放在烛火下。
  她惊骇,想缩回手,却缩不回来,“你做什么?”
  火烧火燎?把烛蜡滴在她手上?
  “只要你说出真相,本王就会怜香惜玉。”拓跋滔眼色沉沉。
  “王爷,这就是事实、真相,就算王爷再怎么逼奴婢,奴婢也还是这么说。”滴蜡很痛的,叶妩苦无对策,这回可怎么办?
  “这么荒唐的事,只有父皇才会信。”他的脸孔布满了奸险,“为乔淑妃接生的两个稳婆不知所踪,她的近身侍婢云儿离宫后也不知去向,这种种迹象表明,她们被人收买了。换言之,乔淑妃的婴孩便是被她们换成狸猫的,否则她们也不会消失。乔淑妃生子之时,你在寝殿,目睹了事发经过,你不是同谋,便是主谋。”
  “王爷编故事当真厉害,可以去酒馆说书了。”她惊诧于他所说的与事实非常接近,心慌慌的,“奴婢真的没有看见婴孩,只看见狸猫。王爷不相信,奴婢也没法子。”
  拓跋滔的眼眸立时冰冷,示意下属滴蜡。
  叶妩看着那小小的火焰,看着一滴蜡泪缓缓滴落,“王爷,奴婢……”
  这下属立即撤走烛台,拓跋滔不耐烦地喝道:“说!”
  她不卑不亢地说道:“王爷坚持逼供,奴婢贱命一条,受伤不要紧;但日后王爷在御前有什么麻烦,奴婢绝不会为王爷说半句好话!”
  “啪”的一声。
  他出其不意地扫来一巴掌,力度之大,令人匪夷所思,她的脸颊立时出现五指印。
  顿时,她觉得口中涌出一股腥甜,从嘴角溢出,耳朵轰鸣,嗡嗡地响。
  他拽她的发,迫她仰起头,“本王知道你有本事,本王就是见不得你这副得意的样子!有朝一日,本王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不知他在说什么,头晕目眩,只觉得他的脸庞模糊不清,甚至在晃动……慢慢的,眼前越来越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王爷,她晕了。”那下属道。
  “不中用的贱人!”拓跋滔抬起她的脸,玩味地盯着。
  这张脸娇嫩如花,这身子肤如凝脂,不比宫中妃嫔逊色半分。若非父皇对她宠爱有加,他必定不放过这个令男人想入非非的女子。
  一抹阴鸷的欲色从他眼中一闪即使,他朝外走去,“扔在这里,让她自生自灭!”
  四五个大臣从御书房走出来,安顺进去,躬身禀道:“陛下,奴才找不到叶翾。”
  魏皇忽然想吃叶妩做的瘦肉粥,便让他去传话,让叶妩做瘦肉粥。可是,他找遍了承思殿,找了她的寝房,找了御花园,都找不到她。
  拓跋泓还在御书房,听闻他的禀报,心中一滞,她去哪儿了?
  “她能去哪里?多派些人去找。”魏皇忽然很想念瘦肉粥的味道,也很想见她,便吩咐道,“天色不早了,朕饿了,让她速速来御书房。”
  “是,奴才这就多派些人去找。”安顺领旨。
  “父皇,儿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拓跋泓知道,她绝不会乱跑,如若她不见了,应该是出事了。
  “讲。”
  “朝野内外、宫中的人都在说,父皇对这位宫女宠爱有加,就连从不带宫女去行猎也破例带她去了。她身份低微,却得享圣眷,难免招人忌恨。儿臣以为,以她懂进退、知分寸的性子,必定不会乱跑。安公公找不到她,会不会出事了?”他小心翼翼地措辞,“儿臣愚见,不敢妄断。”
  魏皇眸心一跳,面色渐冷,凝重起来。
  安顺道:“王爷说得有理,奴才也觉得叶翾不是乱跑的人,她知道陛下随时会传召她,不会这么不知分寸。”
  魏皇下令:“多派些人去找!御书房的侍卫都派去!”
  拓跋泓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父皇,儿臣闲来无事,不如与安公公一起去找。”
  魏皇一心牵挂叶妩的安危,没有想到别的,让他快去找人。
  拓跋泓和安顺一起离开御书房,指派侍卫分散去找。
  “王爷,宫中这么大,宫室这么多,这可怎么找?”安顺忧心忡忡道。
  “尽人事吧。”
  拓跋泓望望天色,再过半个时辰就天黑了,那就更难找人了。
  妩儿,你在哪里?是不是出事了?
  他招手让一个侍卫过来,在侍卫耳边说了两句,然后侍卫便跑了。
  安顺又道:“王爷,不如四处去找找?”
  “不急,先等消息。”拓跋泓望着天际的极远处,眉宇微凝,目光悠悠。
  “奴才听王爷的。”
  安顺从未像今日这般没有主意,因为叶翾是陛下心尖上的人,马虎不得。若有任何闪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久,那侍卫回来禀报,拓跋泓听了之后,神色大变,“安公公,随本王去找人。”
  安顺见他步履如飞地跑了,呆了一呆才赶紧跟上。
  拓跋泓满脑子都是可怕的情景,不掩焦虑,行色匆匆。
  妩儿,你千万不要有事……妩儿……如若拓跋滔对你下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宫中每一个偏僻、便于藏人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找不到她。
  怎么办?
  他的心揪成一团,好像有一只手握着他的心,使劲地揉捏,发狠地蹂躏,他几乎喘不过气……再找不到她,他就要疯了……
  终于,在极为隐蔽的一座人迹罕至的宫殿,他踹开门,看见地上躺着一人,地上有些许血迹。他又震惊又欣喜,冲进去,见她真的是妩儿,立即抱起她,叫了两声。可是,她毫无反应,不省人事。
  安顺跟进来,看见她的左耳、脸上都有血,立即道:“王爷,速速带她回承思殿。”
  拓跋泓抱起她,极速飞奔。安顺跟在后头跑着,吩咐宫人去御书房禀奏陛下、传太医。
  妩儿,你千万不要有事……妩儿,都怪我不好,太大意了……
  半途,叶妩醒了,看见拓跋泓抱着自己跑,不禁在想,如果是明锋,那该多好。
  他面庞紧绷,目露关切、焦虑,她想起,从扬州回金陵不久,有一次,明锋也是这样抱着她,一路招摇回澄心殿……那时,虽然他们之间有气、有怨、有伤,可是现在想起来,却那么美好……相爱的人,只要在一起,无论是甜蜜还是痛楚,都是心甘情愿的,都是美好的……
  回到承思殿,他将她放在椅子上,关心地问:“你觉得哪里不适?”
  安顺看见这一幕,忽然觉得奇怪,为什么齐王这般关心叶翾?
  “谢王爷关心,奴婢还好。”她察觉到安顺异样的目光,疏离道,“王爷,我没事了……”
  “你怎会没事?你脸上都是血,稍后太医来了,仔细给你瞧瞧。”安顺奇怪地问,“你怎么会去那地方?怎么会晕倒在那里?”
  “头好疼……”叶妩捂着头,眉心紧蹙。
  安顺不再问了,拓跋泓请他倒一杯热茶给她喝,他便去了。
  拓跋泓眼中弥漫开煞气,低声问:“是韩王?”
  她点头,“先不要对陛下说,无凭无据,也奈何不了他。”
  很不舒服,左耳嗡嗡地响,听不太清楚别人的声音,头也晕晕的,拓跋滔那一掌太重了。
  安顺端着茶盏回来,她刚喝了一口,魏皇就赶回来了。
  众人行礼,她正想下来,他快步赶上来,制止她行礼,满目忧急,“你坐着。”见她左耳、脸上染了触目的血迹,他怒气上脑,怒声问道,“何处受伤?谁把你打成这样?”
  “陛下,奴婢很不舒服……听不清陛下说什么……”叶妩本就难受,装起来驾轻就熟,“陛下,奴婢左耳失聪,这次应该是旧疾复发。”
  “太医呢?太医为何还不来?”魏皇着急地喊。
  “太医来了。”安顺看见林太医正匆匆赶来。
  林太医诊治后,禀道:“陛下,叶姑娘左耳失聪,乃旧疾,此次再被人用力地掌掴,引发旧疾,叶姑娘的左耳才流血、头晕目眩。微臣开个方子,连服八日便可痊愈。”
  魏皇伤感地问:“她左耳失聪,能治愈吗?”
  林太医回道:“左耳失聪好比人锯了一条腿,再也接不上了,微臣无力回天。”
  其实,魏皇也知道失聪之人不可能再听见声音,可是,他就是想问一问。她只剩右耳的耳力,怪不得他有时觉得她耳力不好,太可惜了。
  林太医告退,安顺派宫人跟他回御药房取药。
  叶妩莞尔笑道:“陛下,奴婢习惯了,不是什么大病。谢陛下关心。”
  “你左耳失聪,为何不告诉朕?”魏皇的语声含有薄责。
  “奴婢的病都是小事,陛下心中所想理应是家国大事。”
  “父皇,叶姑娘性情开朗,父皇无须太过担心。”拓跋泓笑道,见父皇待她这么好,心中很不是滋味。
  “对了,你在哪里找到她?”魏皇忽然想起这事,她脸上还有清晰的五指印,必定是被男子重手打的。
  “陛下,这件事就不要追究了,我没事就好了,是不是?”她殷殷地恳求,“陛下不追究,便是奴婢的福气。”
  “好,你先回去歇着,这几日就不必来伺候了。”他揉揉她的手,吩咐两个宫女扶她回去,这几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临走之时,叶妩回首望来,示意拓跋泓不要供出拓跋滔。
  魏皇坐下来,看儿子的目光冷而犀利,“你在哪里找到她的?”
  拓跋泓回道:“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宫室,儿臣找到叶姑娘的时候,她不省人事,没有旁人。”
  安顺回大殿,禀道:“陛下,奴才以为,有人谋害叶翾,只是没有胆量下毒手。”
  “父皇,既然她说不追究,不如……”拓跋泓为难道。
  “你知道什么,尽管说。”魏皇的脸原本就黑,因怒气罩面而显得更加阴暗可怖。
  “儿臣找叶翾之时,无意中看见二皇兄在那宫室附近。”拓跋泓谨慎地措辞,“儿臣知道父皇一向器重二皇兄,因此,儿臣只是如实禀奏,不敢妄断。”
  “奴才竟没看见……”安顺惊奇道。
  “当时安公公正看向别处,因此没有瞧见。”拓跋泓从容地解释。
  魏皇的目光凌厉如刀,“依你之见,韩王有嫌疑?”
  拓跋泓故意吞吞吐吐,“儿臣不敢妄断什么,只不过……”
  魏皇不悦道:“有话便说。”
  拓跋泓沉沉道:“儿臣愚见,乔淑妃认定叶翾谋害她,以狸猫换皇子。而二皇兄与乔淑妃一向有交情,许是二皇兄想弄清乔淑妃生狸猫一事而逼问叶翾。”
  安顺附和道:“陛下,王爷这么说,似有道理。”
  魏皇目光定定,若有所思。
  拓跋泓知道这番话入了父皇的心,内心轻松不少。
  如此一来,父皇对韩王便会多几分猜忌与厌憎。
  歇了一日,叶妩左耳的伤势好了一点,不流血了。
  夜里,奉旨伺候她的宫女回去歇着了,她也躺下来睡觉。
  忽然,她隐隐地听见窗台那边有声响,立即起身望过去,不速之客是拓跋泓。
  桌上那盏烛火光影幽暗,为他添了三分暗色。他轻步走过来,坐在床沿,阻止她下床,“你躺着便好。”
  “有事么?”她不由得腹诽,没事总跑来做什么,“上山多了总会遇到猛虎,王爷不要再来了。”
  “你担心我?”他暧昧地笑。
  “谁担心你!”她没好气地斜瞪他。
  拓跋泓的脸膛忽然变得冷沉,眸光亦深邃,静静地凝视她。
  叶妩被他瞧得不好意思,避开他的目光,心怦怦地跳。
  “二皇兄只是打了你一巴掌?”
  “嗯。”她自责道,“也怪我自己不当心……”
  他握住她的手,“我找个人尽量暗中保护你。”
  她不施粉黛、青丝垂散的清素模样,更添几分娇弱、妩媚,令人怦然心动。
  叶妩心尖一跳,抽出手,“嗯,我想歇着了。”
  拓跋泓的黑眸闪着灼热的光,嗓音沉哑,“妩儿……”
  “趁这几日我养伤、不必伺候你父皇,王爷可否安排我出宫见明锋?”她差点儿忘了这事。
  “你伤势未愈,怎能出宫?”他气闷,他心中满满的都是她,她心中所想却是旁人。
  “怎么不能?我在这里无所事事,还不如趁机出宫。”她坚定地要求,“明日我要见明锋!”
  原本,他安排两日后让她和楚明锋相见,想不到她出了这事,还以为这次可以不让他们相见,她却严词要求,毫不让步。
  他只好说两日后带她出宫,她才没有再闹。
  叶妩服了药,昏昏欲睡,赶他走,他也不走。可是,实在太困了,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拓跋泓抱起她,让她躺好,为她盖好棉被,手指轻轻摩挲她的雪腮,体内情潮涌动……看着她熟睡的面容,真想吻这张完美无暇的脸,以偿相思之苦……他这么做了,俯下身,轻轻地吻她的眼睫、鼻子、唇瓣,下颌……轻柔如风,万般怜惜……
  两日后,叶妩顺利出宫。
  还是那座小苑,还是那个厢房,她再次看见了楚明锋。
  他面向里侧睡着,不知有人进来,睡得很熟。她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他。他鼻息微重,眉心微蹙,奇怪的是,他脸上病色分明,难道病了?
  她摸摸他的脸颊、额头,吓得一跳,他身上发烫,正发高热。
  怎么办?
  她立即去找拓跋泓,他见她这么快就出来,倒觉得奇怪,“怎么了?”
  “明锋高热,你找个大夫来,或者抓一剂退热的药煎了给他喝。”她尚算冷静。
  “你叫我去?”他错愕。
  “你不去谁去?”叶妩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催促道,“你到底去不去?”
  “我命人好好照顾他。”
  “不行!”她威胁道,“你不去,今日我就不回宫了,留在这里照顾他!”
  拓跋泓气不打一处来,她竟然要他去抓药给她心爱的男子服用,太没天理了。
  她再次催促、威胁,他才不情不愿地去找抓药。
  回到厢房,她看见楚明锋缩在被窝里,冷得发颤,意识模糊。
  这如何是好?
  叶妩上床,扶他起来一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几日不见,为什么他就染了风寒、病成这样?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憔悴、虚弱?
  顿时,她的心剧烈地痛起来,泪花盈盈。
  这囚徒的日子,整日闷在房中,吃不饱,穿不暖,不病才怪。
  忽然,他咳起来,咳了好一阵子才停歇。
  见他咳得厉害,她的心一阵阵地揪紧,一阵阵地抽痛。
  楚明锋清醒了些,微微睁眸,看见她,惊喜得牵唇一笑,尽管微笑轻淡如烟、似有似无,心却是甜蜜的。然而,这抹微笑一闪即逝,脸庞瞬间冷沉,他推开她,“男女授受不亲,你怎能……下去……”
  “明锋,是我……我来看你了……你病了,正发高热……”叶妩抱紧他,“稍后就有退热的药。”
  “不知廉耻!”他用力地推她下床,却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眉头紧皱,没有再推她。
  她感觉他这副表情好像很痛,目光落在他的胸膛。
  他看见了她的目光,立即收拢衣袍,她速度更快,扯开他的衣袍,惊呆了——他的胸膛有数道伤口,新旧都有,后背也有几道伤口,鞭伤、剑伤皆有,刺疼了她的眼。
  楚明锋紧张地拉好衣袍,羞于被人看见似的。
  “是谁鞭打你?魏国太子?”叶妩悲痛地问。
  他颔首,“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泪水滑落,她无语地看他,心那么疼、那么疼,疼得喘不过气……
  他是楚皇,是天子骄子,为什么遭受这样的罪?为什么让他沦为阶下囚?
  这一切,都是拜楚明轩所赐!拓跋泓也是帮凶!
  她一定要尽快救出明锋,否则不知道他还要遭受什么样的罪。
  “明锋。”叶妩跪在床上,捧着他的脸,对他承诺,也是对自己承诺,“我一定救你出去!”
  “我不要你的怜悯!”楚明锋粗鲁地拿开她的手,“纵然你救我出去,我也不会领情,我不走!”
  她知道他有心结,没关系,到时候他一定会跟自己走。
  他的心在滴血,“齐王喜欢你,你便跟了她吧,他会给你幸福,会呵护你一生。”
  她又错愕又伤心,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却也知道,他不愿连累自己,不愿自己跟着他受苦,才会这样说。若在以前,他怎么会说出将她拱手让人的话?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叶妩搂住他的脖子,似有一只手绞着她的心。
  “这就是我的真心话,齐王会待你好,竭尽全力爱你、呵护你。”楚明锋不看她,嗓音冷冷。
  “那么,你看着我,再说一遍。”她再次捧着他的脸。
  他再也说不出来了,心支离破碎,剧痛难忍。
  天知道,他多么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沦落至此,连累她来到魏国,以柔弱之身周*旋在豺狼虎豹之间。
  叶妩忍着心痛,泪水涟涟,哑声道:“我这么爱你,你不能不爱我,否则,你必遭天打雷劈!”
  话落,她吻他的唇,轻轻的,柔柔的。
  楚明锋没有闪避,没有推拒,正处于理智与情感的交战之中。
  应该庆幸,她对他不离不弃,还以一己之力筹谋救他,他还奢求什么?然而,她对他越好、越爱他,他越觉得自己窝囊,对不起她,要不起她……他也想好好地爱她,与以往一样,恩爱缠绵,可是,他不再是以往的楚明锋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具残躯……
  “明锋,爱我,好不好?”她喃喃地祈求。
  这温柔暗哑的声音,这绵软深情的暗示,令他心弛神荡,打消了他的顾虑与自卑,抱住她,吻她柔嫩的唇。
  许多个日夜,他曾在梦中这样抱着她、激烈地吻她,如今梦想成真,他体内的热血汹涌澎湃,一时沉醉在温柔乡里,无法自拔。
  唇齿相碰,舌尖相缠,身躯相合,灵魂相依。
  身子越来越火热,他们越来越动情,缠缠绵绵,火花四溅……陡然,房门被打开,有人进来……
  拓跋泓刚要踏进厢房,手中端着一碗汤药,看见这香艳的一幕,僵立当场。
  他们竟然旁若无人地拥吻!
  怒火上扬,他快气炸了。
  楚明锋默默地看他,不再吻她;叶妩背对着他,吻深爱的男子的剑眉、黑眸,流连忘返。
  其实,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让拓跋泓知道,她爱的是楚明锋,绝不会和旁人有瓜葛。
  这些日子,拓跋泓总是轻薄她,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说也说了,他一如既往、死缠着她,让她很头疼。若非明锋在太子和他手里,她早就和他撕破脸了。
  **哎哟,拓跋会气成什么样?会霸王硬上弓吗?携万字大更给各位美人拜年啦,这是大年初一呀有木有,这是万字更呀有木有~~看在偶这么勤奋的份上,各位宝贝把票票扔来哟,别藏着哟,随便打赏点儿什么,偶都很开心滴。祝大伙儿玩得开心~~
  第111章:让你万劫不复
  楚明锋推开她,她转过身,从容地从拓跋泓手中接过那碗汤药,让楚明锋喝下去。舒残颚疈拓跋泓竭尽全力克制住怒火,却听她道:“劳烦王爷吩咐这里的人,每日煎两碗药给明锋服用,不谢。”
  他不置可否,死死地盯着她,目光如冰如火、如刀如剑,像要杀人。
  “妩儿,走吧。”楚明锋担忧不已,知道拓跋泓正在气头上,不知他会不会对妩儿怎样。
  “明锋,改日我再来看你,你一定要保重。”叶妩叮嘱道濮。
  忽然,拓跋泓生硬地走过来,拽住她的手腕便拖着她离开。
  她怎么叫、怎么挣扎,他毫不理会,直至把她扔进车厢,脸膛仍然冷酷如冰。
  “疼死了,放开我!你发什么疯?”她疼得龇牙咧嘴踢。
  “你也知道疼?”他将她拽到怀中,锁住她整个身躯,“你就这么不知廉耻吗?”
  “我和明锋是夫妻,是天经地义,你管不着!”叶妩愤怒地叫,“你现在就知廉耻吗?放开我!”
  他被怒火烧毁了冷静,禁锢着她,强行吻她……耳珠,脖子,下颌,湿热的唇舌滑行在她裸露的地方,又啃又咬,裹挟着一股汹涌的怒潮,淹没了她……
  她奋力推他、打他,可就是阻止不了他的侵袭。
  纠缠中,拓跋泓扯散她的衣袍,掌心握住她的雪柔,用力地揉捏,火热的厚唇攫住她湿润的唇瓣,狂肆地吮吻、逗弄……一腔怒火在他体内燃烧、在她身上燎原,直要烧了她……
  车厢狭窄,一人势要征服,一人拼死抵抗,这“战斗”越来越激烈,马车的抖动越来越明显,令人想入非非。
  “拓跋泓,我恨死你!你再动一下,我就咬舌自尽!”叶妩威胁。
  “你不会死。”他慢慢抬起头,一双染了欲色的黑眸蕴藏着可怕的魔力,“楚明锋在我手里,你怎么会死?”
  “我和他做一对同命鸳鸯!”她咬牙切齿道,“你想利用我博取你父皇的信任,做梦!”
  拓跋泓的眼眸略略睁大,迸射出一抹阴厉的芒色。
  她拉好衣袍,难得有如此狠戾的眸色,“惹怒了我,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包括对你父皇说你的野心与阴谋,让你万劫不复!”
  他眼中的怒气喷在她脸上,“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否则,我会让楚明锋生不如死!”
  叶妩一字字道:“那就走着瞧!”
  几日来,叶妩在寝室养伤,没有到御前伺候,拓跋泓不再夜入皇宫看她。
  虽然那次他们吵得厉害,可是,她必须让他明白,她不是他可以肆意轻薄的人。
  左耳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安顺奉旨来看她,带来了御赐的滋补身子的羹汤。
  “叶翾,感觉如何?可有不适?”他关心地问,“陛下说了,若有不适,再传林太医来瞧瞧。”
  “没事了,安公公代我谢陛下恩典。”
  “若没什么大碍,就去御前伺候吧。这几日你不在,陛下惦记得紧呐。”
  “那好,午后我去御书房伺候。”她笑道。
  “那敢情好,陛下一定龙颜大悦。”
  安顺笑眯眯地走了。
  午膳后,叶妩收拾了一下自己,前往御书房,宫人却说陛下在御书房后苑。
  她走向后苑,望见魏皇站在几株蜡梅前,似在赏梅。
  这几日下了两场雪,地上还有残雪,没有绿叶的蜡梅枝干上凝结着晶莹剔透的霜雪,霜风凄紧,枝桠微微抖动。他脚蹬乌皮金线绣云龙高靴,披着墨色大氅,站在寒风中,大氅随风轻扬,令人觉得忧伤。
  她走近他,他面色沉静,眸色深远,好似在睹物思人。
  “你来了。”魏皇的语声那般压抑。
  “今日风大,陛下回御书房吧。”叶妩劝道。
  “朕记得,婉儿离开的时候,正是蜡梅盛开的时节。”他的嗓音微含痛意。
  她明白了,怪不得他的神情这般伤感,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魏皇缓缓道:“婉儿最喜欢蜡梅,那日,承欢殿的蜡梅开了,婉儿在蜡梅前翩翩起舞,朕正巧去承欢殿看她,看见了那支舞……有的蜡梅被冰冻住,有的蜡梅长于冰雪之上,有的蜡梅被冰雪簇拥着……雪色晶莹,蜡梅婉然娇嫩,婉儿挥袂舞动,笑靥如花,影姿如梅,宛如花仙子,美轮美奂……朕永世难忘……”
  叶妩听着他对娘亲华婉心的追忆,不禁对她的绝代风华心驰神往。
  他的脸膛弥漫开沉痛,寒风亦吹不散,“可是,两日后,婉儿悄然离去,离开朕了……朕永远见不到她了……那夜,一树蜡梅凋零了,落满一地……”
  她不知道娘亲为什么不喜欢他,却感动于他对娘亲二十余年的痴心、痴情,“若陛下不嫌弃,奴婢舞一曲为陛下解忧。”
  “你会跳舞?”魏皇有些许惊讶。
  “奴婢会一点。”
  得到他的应允,叶妩上前几步,即兴跳起来。
  柔美的古典舞难度不大,她舒展双臂,挥动广袂,轻移莲步,翻云覆手,眸光明媚。
  他惊呆了,心潮起伏,这张脸变成了婉儿的脸……他痴迷地看着,慢慢走上前……
  就是这样的,婉儿就是在蜡梅前跳这样美的舞。
  她看见他走来,暗道不好,慢慢收势。
  魏皇拉她的手,眼眸溢满了沉淀二十余年的情意,“婉儿,真好……朕又看到你跳舞了……”
  正巧,拓跋泓来到后苑,看见了这一幕……看见父皇缓缓拥她入怀……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父皇为什么抱她?
  叶妩看见了他,挣脱开来,低垂着头。
  魏皇看见他,面有不悦。
  拓跋泓走上前,恭谨地低头,“父皇传儿臣来,不知有何吩咐?”
  她淡淡道:“陛下回御书房吧,奴婢沏两杯热茶给陛下暖暖身子。”
  魏皇因何传召拓跋泓,叶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临近晚膳时分,她端着山药枸杞粥进御书房,拓跋泓还在。
  魏皇闻到粥的清香,开怀笑道:“好香啊,这是什么粥?”
  “这是山药枸杞粥,如果陛下喜欢,以后奴婢常做给陛下品尝。”她笑眯眯道。
  “朕尝尝。”他立刻吃了一口,回味了须臾,龙颜大悦,“不输瘦肉粥,口味独特。”
  “父皇胃口大开,值得庆贺。”拓跋泓笑道,“儿臣终于知道父皇为何这般喜欢叶翾了。”
  “安顺,赏齐王一碗粥。”魏皇正欢喜着,看什么都顺眼。
  拓跋泓意味深长地笑,“谢父皇赏,儿臣也有口福一尝叶翾的厨艺。”
  叶妩见他笑得得意,于是道:“陛下,不如奴婢去吧,奴婢再为陛下盛一碗。”
  魏皇允了,她便去了。
  不多时,她端着两碗粥回来,将其中一碗递给拓跋泓,眸光深深,“王爷快尝尝,如果不合口味,还请多多指教。”
  他接过来,一边吃一边想着,她的话别有深意,有什么深意呢?
  吃了一口,他僵住,慢慢地咀嚼。
  她有恃无恐地问:“王爷怎么不吃了?是否奴婢做的粥不合王爷的口味?”
  魏皇见他神色怪异,疑惑、不悦地问:“怎么了?若你不喜欢,便不要吃了。朕赏给其他人。”
  “风味这么独特的山药枸杞粥,儿臣怎会不喜欢?”拓跋泓哭笑不得,赶紧吃了两口。
  “既然喜欢,还请王爷都吃完。”叶妩心中暗笑。
  他那碗粥里放了两大勺白糖,和原本的咸味混在一起,味道古怪,很难下咽。
  她得意地看他,心中恨恨道: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晚膳后,魏皇让她早点回去歇着。
  回到寝房,叶妩慢慢喝茶,想起刚才拓跋泓那古怪、吃暗亏的表情,就觉得欢乐。
  这茶水的味道怎么怪怪的,她再喝了一口,更觉得怪。
  有人在茶水中下药?
  这时,吱呀一声,她震惊地看见,装衣袍的木箱忽然冒出一个人。
  乔淑妃。
  她从木箱走出来,坐在她对面,衣袍单薄,发髻凌乱,面庞冰冷,不似疯癫的模样。
  叶妩惊诧地看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来这里做什么?
  “你已中毒。”乔淑妃恶狠狠地瞪她,“本宫在你茶水中下了剧毒,再过片刻你就会毒发身亡!”
  **哎哟,妩儿又中毒了,肿么办?
  第113章:破釜沉舟
  叶妩轻微地挣扎,“陛下不记得了吗?奴婢是叶翾。舒残颚疈”
  他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痛声道:“婉儿,你知道吗?这些年,朕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悄然离开朕,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朕伤心了几日几夜,你可知朕多么心痛?”
  如此悲痛、如此深情入骨的话,令人感动。
  可是,她不是娘亲,“陛下对她的深情,奴婢很感动……”
  “你看,当年你住过的承欢殿,还和当年一模一样,朕没有动过分毫。”魏皇半拥着她,让她看这个金玉流光的奢华寝殿濮。
  “奴婢明白陛下对她的深情,可奴婢不是陛下所爱的女子。”她耐心地解释。
  “那紫红纱幔,那红梅玉屏,那凤凰羽扇,那雕镂玉碟,是你喜欢的,朕未曾动过半分,保持原样。”他看着寝殿的每一样摆设,仿佛都投注了他的深情厚意,他执着她的双手,“婉儿,不要离开朕,好不好?”
  叶妩感受得到她对娘亲至死不渝的爱,“奴婢不离开陛下,可是奴婢不是婉儿。脱”
  他痴痴的目光回到她脸上,语气倏然坚决,“婉儿,朕只要你一人。只要你留在朕身边,朕可为你遣散所有妃嫔。”
  她感慨不已,这魏皇也是个痴情种。如果娘亲听了他这番深情刻骨的话,不知作何感想。
  “陛下,婉儿是秦国先皇的皇后,已经死了很多年。”她决定让他清醒一些,“陛下再怎么爱她、思念她,她也回不到陛下身边了。”
  “不……不是的……你就是婉儿……”他后退几步,惊恐不已,难以置信。
  也许,他不愿相信华婉心已经作古,不愿相信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她,就欺骗自己,将她当作婉儿,让自己的感情有一个宣泄口。
  叶妩见他呆呆地坐着,怔忪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便转眸打量这个娘亲曾经住过的寝殿。
  这里的每一个摆设、物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用度都是宫中最好的,可见魏皇对娘亲的爱有多么深。
  桌上有一只鎏金狻猊香炉,形体颇大,是常见的香兽的五倍大,正燃着香,气味柔和、温润。
  她不明白,当年,娘亲为什么不喜欢魏皇呢?魏皇也算文武双全、文韬武略,不符合她理想中的大英雄夫婿吗?
  这辈子,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娘亲的想法了。
  魏皇好似清醒了些,苦笑道:“婉儿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朕不让她出宫,不让她走,她郁郁寡欢、愁眉不展……她求朕放了她,可是,朕拥有那么多妃嫔佳丽,独独爱她一人,为什么她不领情?为什么她非要走?”
  “陛下,感情之事无法强求。过了这么多年,陛下还是想开些吧。”叶妩劝道。
  “你告诉朕,为什么婉儿非要走?”他以受伤、无辜的目光看她,祈求得知郁结在心二十多年的真相。
  “奴婢不知。”她猜测道,“不过,也许她早已有了心上人,也许她不想与那么多妃嫔争宠,困在后宫过明争暗斗、你死我活的日子……”
  “你说得对,许是婉儿不愿与朕的妃嫔争宠。”魏皇好似释然了一些。
  叶妩趁机宽慰,“陛下,她在天有灵会知道陛下对她的深情,下辈子也许会来找陛下呢。”
  他的眉头略略舒展,“但愿如此。婉儿不来找朕,朕便去找她。”
  她松了一口气,这魏皇还没怎么老呢,就变成一个小孩了。
  忽然,有人匆匆闯进来,是拓跋泓。
  她惊诧于他的莽撞,魏皇非常不悦,怒斥:“承欢殿是你能擅闯的吗?滚出去!”
  拓跋泓满面焦急,“父皇,此处有危险,快跟儿臣出去!”
  “什么危险?承欢殿能有什么危险?”魏皇更气了,根本不信儿子的话。
  “陛下,王爷这么说必有道理,还是先出去吧。”叶妩从未见过他这般惶急,便帮他劝陛下。
  听她这么说,魏皇倒是信了几分。
  拓跋泓眼尖地看见那只鎏金狻猊香炉,“那香炉有问题,父皇,快走!”
  话音方落,他一只手拉住她,一只手拉住魏皇,快步往外跑。
  然而,他们还没跑出大殿,那只形体巨大的香炉便爆炸开来,“嘭”的一声,响彻皇宫,声震九霄,令人心惊胆寒。
  三人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气流冲击到,扑倒在地。他们慢慢抬起头,震惊地发现,寝殿、大殿已经烧起来,火势熊熊。
  叶妩心惊肉跳,火势蔓延得很快,殿中所有东西都烧起来了。
  “快,先带翾儿出去!”魏皇着急地吩咐儿子。
  “不,儿臣先救父皇!”拓跋泓拽着他的手,爬起来,再拉着她,一起逃出去。
  但是,横梁倒下来,挡住了殿门,他们要出去,必须跨过高度颇高的横梁。
  浓烟呛鼻,她捂着口鼻咳起来,很难受。
  魏皇当机立断,厉声道:“朕命令你,先带她出去!朕自有法子出去!”
  “不行,儿臣怎能丢下父皇?要出去就一起出去!”拓跋泓坚决抗旨。
  “不要争了,快点想法子出去!”叶妩被魏皇对自己的心意感动了,“陛下先出去,在外头接奴婢。”
  这对父子对视一眼,同意了这个法子。
  于是,拓跋泓先帮魏皇跨过那横梁,待他出去,再抱起她,送她出去,魏皇在外头接人。
  费了一番功夫,三人总算成功逃生。
  宫人已在提水救火,安顺见他们三人灰头土脸,哎哟一声,赶紧上前扶住魏皇,派人去传太医。魏皇望着浓烟滚滚、大火熊熊的殿宇,悲伤而惋惜道:“承欢殿付之一炬,再也没有了……”
  叶妩望着这场大火,想起金陵皇宫澄心殿那场大火,那时,她为什么就相信明锋葬身火海呢?
  林太医为三人诊治了,他们只是受了一点烟呛,身上无伤,喝一碗汤药便无碍。
  魏皇坐在承思殿大殿的主位,披着大氅,喝着茶水,听着宫人的禀奏:承欢殿的大火已渐渐扑灭。
  安顺惊怕道:“若非王爷及时赶到,救出陛下,后果不堪设想。”
  叶妩心想,为什么拓跋泓知道承欢殿有危险?此次他舍命救魏皇,魏皇还不信任这个儿子吗?
  魏皇还没问,拓跋泓就起身禀奏道:“父皇,儿臣之所以及时赶到承欢殿,是因为发现了蛛丝马迹。”
  “什么蛛丝马迹?”魏皇眉头微锁,觉得承欢殿突然爆炸必定不是意外。
  “奴婢觉得,承欢殿忽然爆炸,是有人谋害陛下。”她大胆猜测。
  “父皇,昨日大雪纷飞,儿臣去永寿殿凭吊皇祖母,出宫时途经承欢殿,看见一个公公从承欢殿匆匆地出来。儿臣想叫住他,问他为何如此慌张。不过他跑得很快,儿臣想了想,就没有叫他。不过,儿臣发现那公公走过的雪地上有一些黄色粉末。”拓跋泓有条不紊地说道,“当时风雪漫漫,儿臣急着出宫,没有在意,便出宫了。”
  “然后呢。”安顺问。
  “今日,儿臣进宫求见父皇。御书房的宫人说父皇去了承欢殿,儿臣便想起昨日那件事。”拓跋泓眉色凝重,“儿臣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不妥,那雪地上的黄色粉末气味刺鼻,儿臣想了想,便立刻赶去承欢殿。”
  叶妩好奇地问:“王爷知道那黄色粉末是什么?”
  魏皇亦不解地问:“是什么?”
  拓跋泓黑眸清亮,“若儿臣没有看错,是硫磺粉。”
  安顺震惊道:“硫磺粉!这玩意儿可危险着呐,是做炮火用的。如若方才陛下在承欢殿寝殿,后果不堪设想。陛下,此次齐王救驾有功呐。”
  拓跋泓谦逊道:“护驾是儿臣份内之事,岂敢谈及功劳?”
  魏皇的脸膛不显喜怒,倒显得高深莫测,“此事便由你去查,限三日之内查出幕后主谋。”
  拓跋泓领旨,“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叶妩觉得,有雄心豹子胆炸死魏皇的人,必定抱着破釜沉舟之心。
  这夜,她如期等到了拓跋泓。
  “你不去追查承欢殿炸案,来我这里做什么?”
  “今日差点儿被炸死,怕吗?”他的目光深沉、怪异,好似眼中藏着什么秘密。
  她摇头,他握住她的手,眼眸深黑如寒潭,语气笃定,“我不会让你有事。”
  **哇哈哈,他们又独处了,拓跋泓会不会温饱思淫欲呢?
  第114章:风雨与共
  这句话好似大有深意,她更怀疑了,他是狂妄自信有能力保护自己安然无虞,还是早就料到承欢殿会突然爆炸?当时,魏皇和她在承欢殿,他及时赶到,救了他们;如果,他稍晚一步,他们就会被炸得粉碎。舒残颚疈他撞见一个公公从承欢殿形色匆匆地出来,就联想到有人在寝殿放了硫磺粉,真的是巧合吗?
  屋内昏影绰绰,寒气不知从何处钻进来,袭身刺骨。
  叶妩问:“承欢殿突然爆炸,王爷有头绪吗?”
  拓跋泓自若地笑,“暂无头绪,不过我相信,只要做过,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那人既有胆量谋害你父皇,应该不怕死。”她知道,他应该心中有数,只是不想告诉自己濮。
  “世间的人皆怕死,倘若真到了生不如死的境地,便不惧死。”他斜斜地勾唇。
  “王爷觉得,这件事和韩王、卫王有关系吗?”
  “你以为呢?脱”
  她失声冷笑,“我怎会知道?”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漫不经心,“我倒希望是二皇兄、三皇兄。”
  叶妩打探不到口风,便又问:“查到幕后主谋,王爷觉得陛下会怎么惩处?”
  拓跋泓的目光渐渐冷沉,“炸死父皇乃图谋不轨、犯上谋逆的死罪,若有真凭实据,父皇不会姑息养奸。”
  她打趣道:“那意图炸死你父皇的人,可真是破釜沉舟。”
  他深深地注目她,“眼下宫中看似波澜不兴,实则波涛暗涌,也许过阵子会出现惊涛骇浪的一幕,你怕吗?”
  她淡淡一笑,“就算怕,也要往前走,不是吗?”
  他紧握她的手,坚定道:“纵然身陷险境,纵然生死一线,我总会握紧你的手,风雨与共,携手并进!”
  叶妩不语,心道:与我风雨与共、携手并进的人,只有明锋,不是你。
  越两日,叶妩端着山药枸杞粥来到御书房。
  安顺不在,她径直进了大殿,却空无一人,想着也许魏皇在暖阁歇息,便走向暖阁;却见丽贵妃正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亲他的唇。魏皇好像不太有兴致,任凭她上下其手,她依偎着他,娇躯绵软得化成了水,行止颇为大胆,渴望得到他的宠爱。
  然而,魏皇无动于衷。
  “陛下好些日子没去臣妾那儿了,不如今日让臣妾好好服侍陛下……”她的嗓音低哑而娇媚。
  叶妩赶紧往后退两步,犹豫着要不要先退出御书房。
  魏皇眼尖,看见了她,扬声道:“翾儿,进来。”
  迫不得已,她步入暖阁,屈身行礼。
  丽贵妃的眼风绵绵而来,绵里藏针,唇角含着淡笑,“来得可真是时候。”
  “那是什么?”魏皇推开她,龙颜冷肃。
  “回陛下,是山药枸杞粥。”叶妩恭声答道。
  “你回去吧,朕有些饿了,吃粥之后还要批阅奏折,晚些时候再去看你。”他对丽贵妃道,一半是哄,一半是命令。
  丽贵妃不情不愿地起身,面上依旧娇笑如花,“陛下莫食言哦。”
  经过叶妩时,她横过一抹眼风。
  那眼风,似有清冷的笑意,又像有阴刻的恨意。
  叶妩上前,将一碗山药枸杞粥端出来,“凉了就不好吃了,陛下吃吧。”
  魏皇朝她一笑,津津有味地吃着,好像吃的不是一碗粥,而是幸福。
  她在他吃完、搁下青花瓷碗时,忽然问:“中宫虚位已有二十余年,陛下为什么不册封皇后?”
  他一愣,怔忪道:“在朕心中,只有婉儿才有资格当朕的皇后。中宫之位,无人可以窃取。”
  果然如此。
  她猜到了他的心思,由此可见,他对娘亲的情意并不肤浅。
  不过,也许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这二十余年,朕宠爱过不少妃嫔,但朕从未真正喜欢过她们,朕唯一爱的只有婉儿。”魏皇苦笑,多年前那段情缘,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追思与美好的回忆。
  “虽然她早已千古,但她会知道陛下对她的深情。”
  “朕也尝试过忘记她,可是怎么也忘不了。凡是长得与婉儿有点相像的,朕就会纳为妃嫔,然而,朕亦知道,其实她们只是眼神、鼻子、嘴或者某一处跟婉儿有点像罢了。”他的眼中点缀着一点点伤。
  叶妩恍然大悟,怪不得总觉得丽贵妃、乔淑妃的眉目之间似曾相识,因为,她们的容貌不是与华婉心有一点点神似,便是五官与华婉心相像。而她与娘亲容貌酷似,自然就觉得她们在某一处与自己有点像。
  都说帝王薄情寡幸,可是,魏皇对华婉心如此情深意重,二十余年来未曾变过,令人感动。
  从御书房出来,天色已经暗了,叶妩没想到丽贵妃在宫道上拦截。
  “你是御前红人,如此大礼,本宫可不敢当。”丽贵妃阴阳怪气地说道,眼风轻慢。
  “贵妃是枝头的凤凰,奴婢再怎么讨陛下欢心,还是奴婢。”叶妩莞尔道,“奴婢一向胸无大志,也不是富贵命,贵妃大可放心,贵妃担心的那一日永远不会来。”
  寒风凛冽,扬起丽贵妃的绯色斗篷。她领上、袖口的一圈雪白兔毛迎风飞转,柔软顺滑,婉然可爱。绯红与雪白,极致的对照,极致的惹眼,衬得她雍容华贵、美艳无比。
  她来回抚摸袖口的兔毛,以不屑的口吻道:“宫人最是刁滑。”
  她的近身侍婢道:“可不是?前年便有一个宫女,姿容甚好,迷惑陛下,得了一夜恩宠。起先,那贱人也对贵妃说不会再迷惑陛下、不会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那一日,岂料过了半个月,那贱人一跃成为贤妃。”
  叶妩暗自冷笑,“奴婢说得出这样的话,就不会食言。贵妃不信,奴婢也没法子。”
  “本宫不敢再信那些不知根、知底的宫人了。若要本宫信你,你得让本宫看到你的诚意。”丽贵妃的美眸在寒风中微微眯起。
  “实话与贵妃说,奴婢已有心上人。”叶妩低眸道。
  “你的心上人……”丽贵妃恍然大悟,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既是如此,本宫今日不为难你。不过,本宫会时刻盯着你,若你不安分守己,以美色迷惑陛下,本宫绝不轻饶!”
  “贵妃放心,奴婢定当安守本分。”
  “这天寒地冻的,手足冰寒,回去烤烤火。”
  丽贵妃转身走去,那绯红的身影渐渐嵌入灰暗的天色中。
  这夜,叶妩正要睡觉,却听见低低的敲门声。
  打开门,她惊诧得瞪大眼睛,“林大哥,你怎么……”
  慕容烨往外看了几眼,闪身进来,关上房门。
  她见他身穿夜行衣、神色有异,心中更是诧异,“林大哥,怎么了?你为什么闯入宫?有没有人发现你?”
  虽然早已知道他是秦国皇子慕容烨,但她已经习惯叫他为林大哥,便没有改。
  “妩儿,若无急事,我不会夜闯皇宫来见你。”他惶急道,眉宇之间忧色重重。
  “什么事?”
  她心中一紧,难道是明锋出了事?可是林大哥并不知道明锋被囚禁的地方。
  慕容烨急急道:“这些日子,我住在齐王府,齐王待我还算客气,不过若我外出,便有人暗中盯着我。不得已,我在夜半时分外出,终于查探到楚明锋被关押的地方。”
  叶妩又惊喜又愕然,“你找到了关押明锋的地方?”
  以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快如闪电的轻功,出入禁宫如履平地,想必没有几个人能发现他。
  他颔首,“那座宅院就在洛阳城内,前日夜里,我去了一趟,发现他的病情不容乐观。”
  “明锋怎么了?高热不退,还是咳得厉害?”她焦虑道,洛阳比金陵冷多了,如今天寒地冻,他是阶下囚,怎么可能过得好?
  “这只是小病,重要的是他的左腿,若不及时医治,只怕左腿就废了。”慕容烨担忧道。
  “他左腿怎么了?被魏国太子打伤了?”
  “不是,是当今楚皇派去追杀他的人打伤了他的腿。拓跋泓没有找大夫医治他的腿,腿伤引发高热,因此,他的风寒症无法痊愈。”
  叶妩又自责又懊悔,与他相见两次,竟然没有发现他左腿受伤。
  不行,她必须尽快去看看明锋,让拓跋泓找大夫医治他的腿伤。
  **她什么时候才能去看明锋?他的腿伤能痊愈吗?
  第115章:争执
  她的心早已飞到楚明锋身上,眼中布满了忧虑,“林大哥,谢谢你冒险来告诉我。舒残颚疈”
  慕容烨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妩儿,你在宫中可好?你当真为了楚明锋替齐王办事?”
  她无奈道:“除了这条路,我还有什么选择?”
  “其实,我可以……”他真的不愿她为齐王办事,与齐王纠纠缠缠。
  “对了,林大哥,现在你就带我出宫吧。”她起了这念头,兴奋道,“你轻功那么好,带我出入禁宫,一定不会被人发现。宄”
  “我一人出入禁宫的确不会被人发现,可是带着你,只怕……”他犹豫了,因为,他可以冒险,却不愿她因为冒险而有任何损伤。
  “不会有事的,林大哥,你带我出宫吧。”叶妩央求道,拉着他的衣袖,眉目之间楚楚动人。
  慕容烨禁不住她这般恳求,答应了她湘。
  当即,她披上一袭黑色大氅,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却惊震地愣住。
  门口赫然站着一人,面如寒铁,眸似黑潭,墨氅的黑使得他的脸孔暗黑得令人心惊。
  慕容烨看见拓跋泓,心知必定是他的下属跟踪,否则,他不会这么巧地出现在这里。
  终究,还是太大意了。
  叶妩惊了片刻便回神,转身回屋,知道今晚无法出宫了。
  “王爷,我担心妩儿的安危,夜入禁宫看看她,王爷莫多心。”慕容烨从容不迫地解释。
  “妩儿的安危,自有本王照应,你无须担心。”拓跋泓语声冰冷,面罩寒霜,“禁宫守卫森严,你速速出宫。”
  “我在宫中很好,林大哥不必担心我。你一人在外头,万事小心。”她叮嘱慕容烨,送他出门,对他眨眨眼。
  他消失在寒冻的夜色中,她关上房门,冷冰冰地问:“王爷有何贵干?”
  拓跋泓的眼中浮现一缕薄怒,“你对他温柔浅笑、细声慢语,对我就这么冷言冷语?”
  叶妩觉得好笑,自己还没发火呢,他倒计较这些芝麻蒜皮的事。于是,她质问道:“你明明知道明锋左腿有伤,为什么不找大夫医治他的腿伤?”
  面对她咄咄逼人的语气,他体内的怒火嗖嗖地上窜,“我为什么要医治他的腿?我救他一命,对他而言已是天大的恩赐!”
  她气死了,死死地瞪他,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他!
  忽然,拓跋泓明白了,“是慕容烨告诉你的?”
  “你胆敢动他一根汗毛……”
  “我为何不敢动他?”
  “那你就试看看!”叶妩咬着牙,从齿缝一字字地挤出来。
  “你能怎么样?”他被怒火烧昏了头脑,掐住她的嘴,“落在我手里,你还能怎么样?”
  “玉……石……俱……焚……”
  他的手劲很大,掐得她的嘴很疼,几乎变形了,她硬是挤出这几个字,带着绝烈的意气。
  拓跋泓明白这四个字的深意,她和楚明锋、慕容烨落在他手里,已无其他生机;如若他逼人太甚,她宁愿不要那唯一的生机,将他所有的阴谋告诉魏皇,玉石俱焚。
  两两相望,四目相对。
  叶妩的眼中燃烧着怨恨与决绝,他目眦欲裂,眼中翻腾的戾气犹如龙腾虎跃,似要喷出来吞噬人一般。
  就这么对峙了半晌,他寒酷的脸孔不再紧绷如弦,渐渐回暖,神色也不再那么可怖。
  拓跋泓终于松手,急促的鼻息缓了一些,“莫再挑战我的耐心!”
  她美眸微眯,“彼此彼此,你也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他忽而笑起来,低沉魅人,“你的底线是什么?”
  “我要见明锋!现在就出宫!”叶妩义正词严道。
  “莫非这就是你的底线?”
  “他左腿受伤,我要看看他。”
  “他左腿受伤,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纵然你去看他,他的腿伤也好不了。”
  “我现在就要出宫看他!”她语气坚决,一副誓不罢休的任性模样。
  拓跋泓的面色急剧冷沉,“你想前功尽废吗?”
  叶妩只好退一步,“今晚我可以不去看他,但你明日一早必须派人找大夫去医治他的腿。不然,明日我就要出宫!”
  他沉声道:“明日我要向父皇交代承欢殿炸案。”
  她浅笑,“如果王爷不找大夫医治明锋的腿,明日我就对你父皇说承欢殿炸案是齐王所为。”
  他眸色阴鸷,“无凭无据,父皇如何信你?”
  “如果你父皇知道了我是婉儿的女儿慕容翾,依王爷之见,你父皇会不会爱屋及乌,对我言听计从?”她笑吟吟道。
  “你有本事。”拓跋泓恨恨地瞪她,不甘心屈服于她的威胁,可是又能如何?
  “后日,我要出宫。”叶妩乘胜追击,提出另一个要求。
  “我会安排。”
  他咬牙答应,她心系楚明锋,他无可奈何,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翌日黄昏,御书房。
  安顺站在御案一旁,魏皇慵懒地坐着,齐王则站在下方,正要禀奏承欢殿炸案的查探结果。
  拓跋泓恭声道:“父皇,三日前承欢殿突然爆炸,臣暗中查探,已有眉目。”
  魏皇神色慵然,一副并不太想知道真相的表情,“何人主谋?”
  “待儿臣慢慢禀奏。”拓跋泓并不急着揭开谜底,从容得有点缓慢了,“承欢殿爆炸前一日,儿臣看到一个公公从承欢殿出来,所幸儿臣找到了那个公公。此人叫小林子,每日皆在承欢殿打扫,他招认是他在承欢殿寝殿的鎏金狻猊香炉里放硫磺粉,硫磺粉上是一层父皇喜欢的安息香。小林子很聪明,在安息香中埋了一根灯芯,在父皇前往去承欢殿之前点燃灯芯;待灯芯燃尽,下面的硫磺粉便会燃起,瞬间爆炸。”
  “原来如此。”安顺又惊怕又感慨,“这小林子当真如此聪明?是否有人教他?”
  魏皇不置一词,不露任何情绪。
  拓跋泓继续道:“儿臣也觉得应该是有人教他这么做。不过,儿臣怎么审问、逼供,小林子始终不肯供出主谋,宁愿撞墙自尽也不说。”
  魏皇冷冷道:“如此刁滑,死不足惜。”
  “儿臣不信线索就此断了,便找了几个与小林子相熟的公公问话。”拓跋泓不紧不慢道,“这几个公公都说这几日小林子没什么特别之处,也没见过什么人。”
  “那不就断了线索?”安顺担忧道。
  “就在儿臣无奈之际,一个做杂役的宫女求见儿臣,交给儿臣一封家书。”
  “呈上来。”魏皇的脸庞平和得令人诧异。
  安顺从齐王手中接过一封书函,呈交给陛下。
  拓跋泓朗声道:“这封家书是小林子写给乡下的家人。他对家人说,他在宫中一切都好,如若有外地人找他们,便立即搬走。尤其是韩王派去的人,务必藏身、躲避,小心性命。”
  安顺惊震道:“王爷,小林子在家书里这么说,言外之意是,吩咐他办事的人便是韩王?”
  家书一目了然,魏皇早已看完,似乎不信这个真相,“是韩王?”
  拓跋泓的语气淡定而谨慎,“二皇兄行事沉稳、才干卓绝,是父皇的左右手,儿臣也不信二皇兄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过据那宫女招供,在承欢殿爆炸前两日,小林子去找她,把这封家书交给她,嘱咐她,如若他出事,在他出事后寄给他的家人。”
  安顺不解地问:“这宫女为何没有把这封家书寄给小林子的家人?”
  拓跋泓研判着御座上那人的神色,“父皇,这宫女叫做小冬,就在殿外候着,父皇可亲自审问。”
  魏皇颔首,安顺便扬声道:“传小冬。”
  片刻之后,一个粗布衣袍的宫女低着头走进来,跪地行礼,“奴婢小冬拜见陛下,拜见王爷。”
  “你为何没有把小林子的家书寄给他家人?”魏皇陡然怒问,寂静的御书房瞬间变得严肃。
  “你知道什么,一五一十地禀奏父皇,不许有半句虚言。”拓跋泓冷沉地告诫。
  “回陛下……奴婢与小林子是同乡,素有交情……小林子交给奴婢一封家书,奴婢觉得奇怪,便多嘴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说,奴婢也没法子……前日,奴婢听闻小林子死了……奴婢觉得他的死有蹊跷,应该与这封家书有关……奴婢找到王爷,将家书交给王爷……”小冬结结巴巴地说道,显然畏惧于龙威。
  “当真如此?”魏皇喝问,不怒自威。
  “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陛下明察。”小冬强自镇定,身子却仍然发颤。
  拓跋泓道:“父皇,小冬是做杂役的,出身低贱,只怕也没有胆量编派这些子虚乌有的事。”
  魏皇挥手,安顺便让小冬退下。
  忽然,一个御前伺候的小公公匆匆奔进来,“陛下,叶姑姑不见了……”
  安顺训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叶翾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
  小公公焦急道:“叶姑姑在小膳房煮粥,奴才想跟叶姑姑学一两手,就在一边看着。不过奴才去了一趟茅房,回来时叶姑姑就不见了,找遍了整个小膳房也找不到叶姑姑。”
  魏皇心神一紧,起身问道:“其他地方找过了吗?”
  小公公道:“奴才担心叶姑姑出了什么岔子,不敢耽误事儿,赶紧来禀奏陛下。”
  拓跋泓寻思道:“父皇,如若叶姑娘当真不见了,此事……怕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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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如此真相
  魏皇下了御案,眼中略有急色,吩咐道:“安顺,立即派人去找。舒残颚疈”
  安顺领旨,匆匆出了御书房。
  “父皇,叶姑娘是御前红人,方才在小膳房,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父皇无须太过担忧。”拓跋泓宽慰道,神色恭谨。
  “但愿如此。”魏皇目光锐利,似在寻思着什么,“翾儿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不见了?”
  “倘若父皇担心她的安危,不如出去瞧瞧。”拓跋泓沉沉道灏。
  魏皇点点头,往外走去,拓跋泓立即跟出去。
  天色阴霾,寒风呼啸,应该要落雪了。
  安顺躬着身子一阵风似地走过来,“陛下,叶翾不在小膳房。匆”
  魏皇的脸孔如覆寒霜,忧色深重。
  找遍了御书房附近和承思殿,都没有叶妩的踪影。
  拓跋泓在寒风中不动声色地站着,魏皇越来越焦虑,问安顺数次为什么侍卫还不回来禀报。
  “父皇,已过两盏茶的时间。”拓跋泓低声提醒。
  “陛下,奴才以为,都这么久了,叶姑娘怕是出了意外。”安顺亦担忧不已。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走来,禀奏道:“禀陛下,卑职已找到叶姑姑。”
  魏皇面露喜色,紧张地问:“现下何处?”
  侍卫道:“叶姑姑被两个公公带走,在清风台。”
  安顺斥骂道:“糊涂东西!为何不把叶姑娘救回来?”
  “陛下,那两个公公以叶姑姑的性命要挟,卑职不敢轻举妄动。”
  “父皇,不如去瞧瞧。”拓跋泓并无着急之色。
  魏皇迈步前行,墨色大氅随风飞扬而起。
  拓跋泓等人紧紧跟上,在寒风中疾行。
  清风台位于御花园西北角,高七丈,远远望去像是一座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高塔。在塔顶登高望远,可将整个皇宫、整个洛阳城收尽眼底。
  抵达清风台,拓跋泓远远地望见,塔中间的外侧,叶妩悬挂在半空,衣袍随风飘扬。
  如此一幕,惊心动魄。
  魏皇心魂大震,抬头仰望那纤薄得随时皆有可能随风飘走的女子,惊惶得嗓音微颤,“速速去救翾儿。”
  他们匆忙奔上清风台,一口气登上去。
  高高的塔上,叶妩被粗绳绑着,整个身子被吊在外面,凛冽的寒风掀动她的衣袍,噗噗地响。
  当时,她正在小膳房做粥,忽然被人击晕,醒来时便在清风台,手足被绑,两个公公将她吊在栏杆外。她吓得魂飞魄散,却也知道应该不会掉下去,因为这两个公公这么做必有内情。
  在魏皇一行人来之前,韩王来到清风台,见她被人吊在外面,颇觉有趣,笑眯眯地看她,好似在看一场好戏,没有救她的意思。
  当她看见魏皇等人,心中豁然开朗。
  魏皇被这一幕吓得心胆俱裂,担心她的安危,厉声怒喝:“混账东西!还不放人?”
  两个公公见陛下驾到,不敢造次,畏惧地跪地,被侍卫押住。
  拓跋泓和安顺一起去救她上来,她刚刚站稳,魏皇就走过去扶住她,面上溢满了关爱,“翾儿,身上可有受伤?他们如何对你,你告诉朕,朕绝不轻饶!”
  “奴婢没什么事,陛下不必担心。”叶妩的心终于落回原位,那种悬挂在半空、脚下虚空的感觉太可怕了。
  “回头朕让太医给你把把脉。”魏皇拍拍她的手,目露怜爱之情。
  “二皇兄……为何在清风台?为何不救叶姑娘?”拓跋泓问韩王,语气中略有责备。
  在父皇来到之时,拓跋滔就觉得事有蹊跷,觉得哪里不对,现下终于想明白了。他连忙解释道:“父皇,儿臣刚来,正想救她上来,父皇就来了……”
  魏皇语气森冷,“是吗?”转而问叶妩,“韩王当真刚来?”
  她如实道:“韩王来此已有一些时候。”
  拓跋滔慌了,立即道:“父皇,不是的……”
  拓跋泓质问道:“二皇兄知晓父皇最喜欢叶姑娘,为何不看在父皇面子上救她?”
  一时之间,拓跋滔不知如何回答,惊惶之色从眼中一闪而过。
  恰时,几个宫人上来掌灯,宫灯在寒风中飘摇,橘红的光芒影影绰绰地洒了一地。
  夜色如幕,笼罩了皇宫。
  魏皇坐在雕椅上,龙威赫赫,明黄色龙袍在光影的映照下,尤显得刺目。
  “混账东西!你们为何掳劫叶姑娘,还不从实招来?”安顺见陛下目色寒沉,便代为喝问。
  “奴才……回陛下,奴才纵有千百个胆子,也不敢掳劫叶姑娘……”一个公公战战兢兢地说道,面有慌色。
  “拉出去斩了!诛三族!”魏皇的眼中浮现一缕杀气。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怎有胆子掳劫叶姑娘……”两个公公磕头求饶,吓得目泛泪光,指向拓跋滔,“是王爷命奴才把叶姑娘绑到清风台……”
  拓跋滔目色一变,惊震地怒道:“胡说!本王何时命你们绑人?”
  一个公公急得流泪道:“王爷,若非您吩咐奴才办事,奴才赔上贱命也不敢绑人呐……陛下,奴才奉了王爷的命,伺机将叶姑娘绑到此处,将她吊在外面……”
  叶妩看向拓跋泓,心中冷笑,原来如此呀原来如此。
  他面色如常,不露丝毫情绪。
  拓跋滔着急了,辩解道:“父皇,他们血口喷人,儿臣没有吩咐他们办事……儿臣冤枉呐……儿臣为何将叶姑娘绑到清风台?儿臣明明知道父皇喜欢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绑她?儿臣真的冤枉呐……”
  “陛下,小林子在家书中提到韩王……倘若当真是韩王,那韩王命人绑了叶姑娘,会不会是以她要挟……”安顺不敢接下去说。
  “父皇,儿臣以为,承欢殿炸案已水落石出。二皇兄欲弑父皇、心术不正,命小林子在承欢殿的鎏金狻猊香炉里放硫磺粉,功亏一篑。他得知父皇命儿臣暗中追查此案,担心阴谋败露,被父皇重惩,便一不做二不休抓了叶姑娘,以她的性命要挟父皇。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拓跋泓冷沉地分析。
  “老四,你血口喷人!”拓跋滔怒道,气得脸孔紧绷,“父皇,儿臣不知什么小林子,也不知硫磺粉,更没有绑人,四皇弟这是诬陷儿臣,父皇明察。”
  “父皇,儿臣只是据人证、物证推断,对事不对人,还请父皇圣裁。”拓跋泓从容道。
  “父皇,儿臣真的冤枉……儿臣纵有狗胆也不敢犯上……”拓跋滔语声焦急,眼色急剧一转,“定是有人栽赃嫁祸,置儿臣于死地……”
  拓跋泓不再开口,魏皇脸孔沉静,瞧不出喜怒,眼中的寒色却越来越重。
  忽然,他转向叶妩,“翾儿,你怎么看?”
  她淡淡道:“奴婢一介女流,实在不知如何裁断。不过此事关系到奴婢,奴婢觉得,无论主谋是谁,都可以用法理情来看待。”
  魏皇浓眉舒展,朗声道:“法理情,的确如此。”他看向拓跋滔,龙目沉沉,“韩王弑父犯上在先,掳绑翾儿在后,大逆不道,心术不正,罪无可恕。鉴于罪证确凿,贬其为庶人,发配凉州,永世不得回京。”
  拓跋滔没想到会有如此下场,哭喊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什么都没做过……父皇……”
  安顺挥手示意侍卫将他押下去,他不肯走,激烈地挣扎、反抗,两次差点儿冲上来,但终究被两个侍卫押走。
  叶妩不禁心想,魏皇视韩王为左右手,甚为器重,今日就信了那些所谓的罪证而贬他为庶人?
  拓跋泓昂然而立,面不改色,好似岿然不动的石雕。
  虽然拓跋泓说已请大夫医治楚明锋的腿,但叶妩觉得不靠谱。
  这日,他带她出宫去看望楚明锋,一进厢房,就把他隔绝在门外。
  楚明锋仍旧躺在床上,听见声响才翻过身,睡眼惺忪,瘦削的脸孔病色分明,看来精神不佳。他慢慢坐起身,语气中含着薄责,“妩儿,你怎么又来了?”
  她二话不说地掀开床尾的棉被,察看他的左腿。他的左小腿肿了,一大片的瘀紫,看来伤得很严重,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
  **明锋的腿伤究竟有多严重呢?
  第117章:锥心刺骨
  他拉好棉被,猜到了林致远将自己的腿伤告诉她,“小伤罢了,你无须担心。舒残颚疈”
  “下来。”叶妩半是命令半是请求。
  “做什么?”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拉着他的胳膊,搀扶着他,强硬地要他下床。
  楚明锋犹豫了须臾,便依着她了宀。
  她让他站在床前,自己往后退六步,一本正经道:“走过来。”
  他终于明白她的意图,失声笑道:“腿肿了,自然不良于行。妩儿,你放心,过几日就痊愈了,不会跛,也不会瘸。”
  她坚持要他走过来,他逼于无奈,唯有走向她枪。
  可是,剧痛难忍,他走得很慢、很慢……在这寒冬,他竟然身上发热,犹如踩在刀尖上……他好像蹒跚学步的婴孩,小心翼翼、一步步地走着……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走到终点……就在他以为终于抵达终点的时候,她又往后退了几步……他只得继续走……
  他疼得锥心刺骨,后背冒出冷汗,但无论如何也要坚持。
  只要再坚持一下,她就不会总记挂着自己。
  忽然,他往左摔倒……叶妩立即上前,将他扶到床上,越来越忧虑。
  “我真的没事……”楚明锋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
  “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她亲昵地拍拍他的脸颊,开门出去。
  拓跋泓在隔壁厢房避风,听到开门声,立刻出来;本以为她要回宫,却没想到不是。
  “劳烦王爷派人去请一个擅医腿伤的大夫来。”叶妩冷冷道,很不客气。
  “又怎么了?”见她记挂、关心楚明锋,他就心烦气躁。
  “你到底有没有找大夫医治明锋的腿,我不追究,现在,你马上派人去请大夫。”
  “我当然请了,你就这么不信我?”他面有急躁之色。
  “好,就算王爷请了大夫,可是根本没治好。劳烦王爷再去请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她不想跟他浪费唇舌,只想尽快医好楚明锋的腿伤。
  拓跋泓气得不知说什么好,怒火高涨,却无处发泄。
  终究,他派人去请大夫。
  叶妩面无表情地说道:“劳烦王爷吩咐下去,我要一桶热水、半桶冷水、一只木盆和两条棉巾,尽快送到房里。”
  他猜到了她的意图,却不敢相信,“你想做什么?”
  她讥笑,“王爷天纵英明,竟然猜不到我想做什么?”
  他的脸膛更黑了,黑如焦炭。
  “还请王爷尽快吩咐下人,否则耽误了回宫的时辰,那就是王爷的事了。”她有恃无恐道。
  “来人!”拓跋泓怒气如火,从眼中喷出来。
  见他吩咐了下人,她迈步离开,却被他拽住皓腕。
  他将她拉进怀中,怒目而视,“不要得寸进尺!”
  她反击道:“虽然他是阶下囚,但也有尊严!”
  话毕,她挣脱开来,回到楚明锋的厢房。
  楚明锋静静地看她,眸光越来越深沉,她猜不到他的心思,竟有点心慌,“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妩儿,也许你的归宿在魏国。”他语声如水,泛着忧伤的涟漪。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不许你胡思乱想。”叶妩抚触他的脸,眼中溢满了柔情,“就算你变成乞丐,就算你不在人世,我总会在你身边,风雨与共,不离不弃。”
  “妩儿……”他欲言又止。
  “嘭”的一声,房门被人用力地推开,拓跋泓走进来,脸上意气纵横。
  跟在他后面的两个下人提着木桶、一只木盆进来,将两条棉巾放在桌上就退出去。
  她看着他,下颌微扬,目光放肆,好像在说:劳烦王爷回避。
  拓跋泓坐下来,自斟自饮,自得其乐,无视她的“命令”。
  叶妩不再理他,调了半盆温水,为楚明锋擦身。
  楚明锋心中甜蜜,既觉得欢欣又觉得悲酸,却握住她的手,“我自己来。”
  “乖乖地坐好。”她柔声道,用温热的棉巾擦他的脸。
  “妩儿,我又不是废人……”他知道,她为自己擦洗,拓跋泓会吃味的。
  她娇蛮地瞪他,他不再抗拒了,任由她摆布。
  在这冰寒的日子,温热的棉巾擦过每一寸冰冷的肌肤,那种暖心、幸福的感觉无法形容。而且,是心爱的女子为他擦洗,他的心满满的、热热的。
  不知多久没有洗浴了。从前,他每日都要沐浴,自从离开皇宫那日起,他的人生就发生了重大的转变,他变成了逃亡之人,变成了阶下囚,连最基本的温饱、洗浴都无法保证。
  这一刻,他的身、心流动着幸福的热潮。
  叶妩举止温柔,擦了他的上身又擦下身,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角落。
  如此贤妻,夫复何求?
  拓跋泓越看越觉得胸闷,五脏六腑被高涨的怒气压迫得揪在一起。
  当楚明锋焕然一新、容光焕发的时候,拓跋泓眼中的寒气与怒气交织、翻涌,意欲噬人。
  然后,她为楚明锋梳发。
  看着魏国齐王愤愤不已的神色,楚明锋不由得担心起来,他会不会对妩儿发脾气?
  不多时,大夫来了。拓跋泓依然坐着,紧绷的脸庞松了一些。
  叶妩焦虑地问:“大夫,他的腿伤要紧吗?”
  察看腿伤后,大夫道:“他左腿伤势不轻,若再延误,这左腿便废了。”
  “是否伤到筋骨?”
  “不算严重,倘若仔细调养,能痊愈。”
  “那劳烦大夫一定要治好他的腿。”她松了一口气,“若大夫方便,可否每隔一日来复诊?”
  “方便,只不过也不必……”
  “那就劳烦大夫了。无论用什么上好的药材、花多少银子,都不要紧,齐王会如数付诊金。”
  听到后面一句话,拓跋泓稍稍下降的火气又升上来,恨不得立刻弄死楚明锋,眼不见为净。
  大夫走了之后,叶妩看向拓跋泓,“王爷都听到了,大夫每隔一日来复诊,诊金、药费可不能少,不然就丢了你齐王的颜面。如果明锋的伤势没有好,唯你是问。”
  拓跋泓恨恨地看她片刻,拂袖离开。
  站在门槛外,他背对着他们,寒声道:“时辰已至,速速回去。”
  她坐在床沿,楚明锋握她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一个字。
  “不要胡思乱想,黑暗的日子总会熬过去,等着我们的将是黎明。”叶妩给他打气,也是鼓舞自己,坚定信念。
  “为了我,付出这么多,值得吗?”他疼惜她,又自责连累了她。
  “倘若被囚在这里的人是我,相信你也会像我这么做,是不是?”她的美眸溢满了似水浓情,“你我之间,没什么值得不值得,只有爱。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楚明锋缓缓地拥她入怀,黑眸轻阖,一行清泪滑落。
  心痛,如割……
  马车行驶在繁华喧闹的街衢,车里却沉寂如死,好像笼罩着厚厚的乌云。
  拓跋泓坐在最里面,面孔冰寒,叶妩背对着他,望着车窗外的店铺与行人。
  “我已吩咐下人给他擦洗,你大可放心。”他压抑着体内的怒火。
  “不敢劳烦王爷。”她冷声道。
  “你今日说的‘劳烦’还少吗?”
  “所以我就不敢再‘劳烦’王爷了。”
  他不知哪一日会被她气得吐血,“坐好!”
  她故意道:“我想看看街市,不行吗?”
  拓跋泓目色骤变,伸臂勾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揽到怀中。
  “放开我!”叶妩挣扎着,打他,推他。
  “这就是激怒我的下场!”他扣住她两只手,禁锢着她整个身子,让她动弹不得。
  “你除了用强、逼迫,还会什么?”她叫道。
  “你自恃我对你情根深种、不忍心对你怎样,就一再挑衅我,是不是?楚明锋那招霸王硬上弓,我也会!”他的黑眼寒气逼人,“我告诉你,我只会比他更狠!”
  叶妩盯着他,他的目光狠戾无比,好像下一刻就会付诸行动。
  **哎哟,拓跋会肿么发泄怒气呢?第该上班的上班了,该学习的学习了,宝贝们都冒个泡吧。章  118章:涛声依旧
  对视半晌,她挣了挣,还是挣不开,咬牙瞪他,怒意横眸。舒残颚疈拓跋泓扣住她的后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她的唇。她立即闪避,却动不了,唇被他叼住,她狠狠地咬下去。他不退反进,不顾下唇的锐痛与血水,吮吻她的嫩唇。
  她激烈地抗拒,状似疯妇,执意阻止他入侵。
  一时半刻,他强攻不入,只能吻触她的唇瓣,带着一股狠劲。
  她觉得好似被利刃划割,痛得四肢紧绷,血腥在唇齿间弥漫宀。
  想阻止,却阻止不了他的霸道。
  良久,拓跋泓放开她,戾气满目,“这只是略施小惩。”
  叶妩愤恨地扬掌,却被他及时扣住枪。
  “我已经照你的指示潜伏在你父皇身边,你还想怎样?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她气炸了,抽出手,真想一拳捶爆他的头。
  “我的女人,激怒我便是如此下场。”他的大掌轻扣她的后颈,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扳近,“再有下次,就不仅仅如此了。”
  “我不是你的女人!”她怒吼,注意到他眼底深藏的欲色。
  “楚明锋落魄至此,你竟然对他不离不弃!我该说你蠢还是说笨?”拓跋泓以指腹轻抚她染了薄粉的腮,“你以为他还能回楚国夺回帝位吗?你以为他还能翻身吗?”
  “风水轮流转,人生的机遇很奇妙,你能预料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叶妩鄙夷道。
  他不欲多说,只道:“你说对了,风水轮流转。他给不了你想要的、你需要的,我可以给你。”
  她笑了,冷嘲热讽地笑,“你是我见过的最狂妄自负的人。”
  拓跋泓沉沉地看她。
  她抿唇问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他颔首,无与伦比的自信,“你是楚国叶大将军的女儿,又是秦国先皇所生的灵犀公主,当今秦皇不会轻易放过你。如若你流落民间,只怕不出多久就会香消玉殒。如若在我身边,秦皇动不了你一根汗毛。”
  叶妩好整以暇地问:“还有吗?”
  “你这脾性,世间没有几人能让你心甘情愿地低头。”
  “王爷所言极是,世间只有一人能让我心甘情愿地服侍他。”
  “那人便是我。”
  “王爷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为什么自欺欺人呢?”她浅浅地笑。
  “今日你心中只有他,明日你心中只有我。”拓跋泓笃定道,“我从不说狂妄之语。”
  她冷嗤道:“拭目以待。”
  真不明白,他凭什么认定自己会喜欢他?
  叶妩转移话题,“昨日韩王已被押解出京,王爷觉得,他能安全抵达凉州吗?”
  他目视前方,目色冷冷,“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她猜不到,以他心狠手辣的秉性,他会不会让韩王活着?
  “王爷布局精妙,谁也想不到幕后操纵者不是韩王,而是齐王。”
  “你想说什么?”拓跋泓面色一沉。
  “承欢殿爆炸,其实并非韩王指使,那个小林子奉了某人的命指证韩王罢了。后来,我在小膳房做粥,两个公公将我掳到清风台,将我吊在半空。不多时,韩王便来了,接着你父皇也找来了。你父皇看见韩王在清风台,深信不疑,认定韩王弑君夺位、大逆不道,便惩处了韩王。这个局叫作‘请君入瓮’,精妙绝伦。”叶妩含笑道。
  这巧妙的连环计,她想了许久才想通的。
  他不否认也不承认,“你是否佩服之至?”
  她冷笑,“佩服,佩服。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吩咐那两个公公绑我到清风台?韩王为什么那么巧地去清风台?”
  拓跋泓勾唇一笑,“单凭小林子的一封家书,难以让父皇相信二皇兄弑君夺位。父皇对你非同一般,二皇兄绑了你,危及你的性命,只有如此,父皇才会紧张,才会相信承欢殿炸案是二皇兄主使,才会因为你而重惩二皇兄。至于二皇兄出现在清风台,并不难办,一个宫人对他说,看见你被公公掳走,往清风台的方向去了,他便跟去了。”
  “可是,就算韩王出现在清风台,你父皇也未必会相信他是主谋。”
  “这就要看父皇多在意、紧张你了。事实证明,涉及你的安危,或是你身处险境,父皇便无法冷静。”
  “过几日,也许你父皇就会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就会怀疑你。”叶妩明白了,他利用魏皇对自己的关心,令韩王被废、再无翻身之日,“你不怕你父皇秋后算账吗?”
  他眼神森冷,“成大事者,不可妇人之仁,必须永除后患。”
  她知道,再过几日,涉及此案的那些宫人,不是神秘失踪,便是被扔到宫外的乱葬岗。纵然有人想查,也查不到他身上。
  拓跋泓当真狠辣。
  马车进了宫门,停在一处偏僻之地,叶妩在车上换好宫袍,赶回寝房。
  推开*房门,眼前一幕,让她呆愣住了。
  魏皇竟然坐在房中,身旁是安顺。
  糟糕!
  她心念急转,徐徐下拜,装得镇定,“奴婢拜见陛下。”
  魏皇面庞冷冷,正慢慢饮茶,没有让她起身。
  “大胆叶翾,去哪里了?你可知,陛下等了多久?”安顺喝问。
  “陛下,奴婢进宫以来已有一些时日,却还未将皇宫逛个遍。今日得闲,奴婢便想着不如在宫里逛一圈。”紧急关头,叶妩只好编这个借口,“让陛下久等,是奴婢的错,奴婢愿领罚。”
  魏皇开怀地笑出声,“你愿领罚,朕还不舍得罚你。”
  她松了口气,娇嗔一笑,“奴婢吓死了,陛下贵为九五至尊,竟然这样吓奴婢。”
  他见她如此表情,清俏而妩媚,不由得心神一荡,亲自扶她起身,“皇宫这么大,可是走累了?”
  “奴婢不累。”她反而扶他坐下来,“以后奴婢不在,陛下不要等奴婢,奴婢会折福的。”
  “无妨,朕没事,只不过等人的滋味真不好受。”他的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白嫩的手背。
  “陛下饿了吗?陛下想吃什么,奴婢去做。”
  “晚膳时辰将至,不如回承思殿。”魏皇站起身,牵着她的手,“回去的路上,朕想想今晚吃什么好。”
  二人一起出了寝房,安顺跟在后头,关好房门。
  翌日,午后,风雪肆虐,漫天雪白,不到半个时辰,御书房阶下就积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魏皇本是批阅奏折,忽然搁下御笔,行至朱门前,望着外面的鹅毛大雪,怔忪出神。
  站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他一动不动,脸孔平静,瞧不出情绪。
  叶妩站在他斜后侧,揣测他的心思。
  他是不是担心前往凉州的韩王的安危?
  无论如何,父子终究是父子,血浓于水,父亲关心、担心儿子,是人之常情,是天性。
  “陛下可是担心韩王的安危?”她轻声问。
  “天寒地冻,雪天路滑……”魏皇低声道。
  “如果陛下担心,不如派个人去看看韩王,或者送御寒的大氅、吃食给韩王,让他在路上好过一些。”
  “翾儿,滔儿害过你,你不恨他吗?”他转头看她,目光讶异。
  叶妩莞尔一笑,“韩王只不过是一时糊涂,奴婢觉得,此时此刻他必定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必定懊悔极了。”
  他缓缓道:“朕的儿子是什么秉性,朕了解。滔儿才干不输浩儿,一直不服气浩儿当太子,因此,他盼着浩儿被废的一日。”
  她大着胆子问:“有朝一日,陛下会原谅太子吗?”
  他望着越来越大的雪,“将来的事,朕不知。”
  她不再开口,听那簌簌的风雪声。
  安顺端着热茶进来,她接过来,奉上热茶,“陛下,暖暖身子吧。”
  魏皇转身,走向御案,接过茶盏,慢慢地饮着。
  一人匆匆进来,脚步声重若千钧。
  叶妩看去,拓跋泓看她一眼,便屈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儿臣有急事禀奏。”
  “何事?”魏皇搁下茶盏。
  “儿臣接获奏报,二皇兄在去凉州途中,遇到劫匪,被劫匪……杀了……”拓跋泓语声沉重。
  她惊愕地呆住,想不到猜到的事这么快就变成了事实。
  魏皇面色剧变,不敢置信似的,喃喃道:“滔儿……死了……”
  “陛下,保重龙体。”安顺担忧不已。
  “滔儿……”魏皇的脸上弥漫着悲痛,“为何有劫匪?”
  “据说,那条道上一向劫匪横行,二皇兄不幸遇上……”拓跋泓痛声道。
  魏皇踉跄两步,眼白一翻,一口气提不上来,晕倒了。
  三人一起扶住他,匆匆送回承思殿。
  昏迷了半个时辰,魏皇终于醒来。
  林太医说陛下昏厥是因为受激过度、悲伤过度,静养三日便无大碍。
  他躺在床上,目光向上,眼珠子一动不动,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
  叶妩站在一旁,拓跋泓跪在龙榻前,千般诚恳、万般沉痛地忏悔:“父皇,二皇兄如此遭遇,儿臣很难过……都是儿臣的错,如若儿臣没有查出真相,二皇兄就不会……”
  卫王拓跋泽冷言冷语,“二皇兄人都走了,你说这些有何用处?猫哭耗子假慈悲。”
  “三皇兄,二皇兄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四皇兄奉命追查真相,有什么错?”崇宁公主拓跋凝抢白道,“四皇兄也没想到二皇兄会有此遭遇,谁也不想这样。”
  “你是姑娘家,懂什么?”拓跋泽鄙薄地斥责。
  “对,我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父皇病了,需要静养,你再在这里吵吵嚷嚷,我对你不客气!”她娇蛮道。
  魏皇缓缓抬起手,手指微动,安顺会意,让他们先退下。
  拓跋凝柔声道:“父皇好好养着,明日儿臣再来看望父皇。”
  拓跋泓的眼风扫过叶妩,好像对她说:好好看着父皇,不许父皇胡思乱想。
  安顺低声对她道:“好生伺候着,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她点点头,静静站在榻旁。半晌,魏皇才哀伤地问:“翾儿,滔儿会不会恨朕?”
  “韩王去凉州的途中在想什么,奴婢不敢妄断,但奴婢以为,父子终究是父子,当儿子的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日后便会懊悔。他心甘情愿地前往凉州,怎么会恨陛下呢。”她劝道。
  “但愿如此。”他低缓道。
  “陛下不要胡思乱想。”叶妩苦苦相劝,“陛下肩负家国重任,身系社稷万民,理应养好龙体。”
  魏皇不再胡思乱想,如此,他养病三日,她也在天子寝殿待了三日。原先计划好的去看望明锋,去不了了,只能另外择日。
  林太医把脉后,说陛下痊愈了,慎重起见,再服一日汤药便可。
  积了三日的国事政务,魏皇在御书房坐了一整个白日,那高山似的奏折才被公公搬走。
  晚膳后,安顺禀奏,齐王求见。
  叶妩站在御案一旁,看见拓跋泓步履沉沉地进殿,恭敬地行礼,不敢有丝毫马虎。
  “何事?”魏皇捏着鼻梁。
  “前日,儿臣亲自去了一趟,找到了二皇兄的尸首。眼下二皇兄的尸首在儿臣府中。”拓跋泓一副手足情深的模样。
  魏皇立即坐正,关心道:“滔儿还好吗?”
  她心想,拓跋泓可真能装。
  他禀奏道:“二皇兄的尸首还算整洁,父皇无须担心。父皇,二皇兄遭遇不测,儿臣以为,可恢复二皇兄的爵位,风光大葬,以慰亡灵。”
  魏皇点头,“滔儿的葬礼,就由你办吧。”
  “父皇放心,儿臣会办得妥妥当当。”
  “去吧。”
  “儿臣告退。”
  拓跋泓的眼风扫过叶妩,她视若无睹。
  三日后,韩王的葬礼风光举行,皇宫一片缟素。
  拓跋泓将这件事办得漂亮好看,魏皇相当满意。
  然而,自从那日昏厥,魏皇的身子更不如以前了,时常觉得疲乏、困倦,批阅奏折半个时辰就昏昏欲睡,或是头疼欲裂。
  叶妩在想,他是忧郁成疾,还是身子早就不好了?
  林太医每日都来请脉,却始终找不到真正的病因,不知是医术不够高明,还是魏皇的病不易察觉、不易治。
  这夜,魏皇坐在龙榻上看奏折,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
  叶妩在一旁伺候,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让他早点儿就寝。恰时,安顺端着参茶进来,见此情形,便低声叫了两声。
  魏皇惊醒,问什么时辰了。
  “陛下,不如就寝吧,这么坐着会着凉的。”安顺劝道。
  “这几本奏折拖延不得,朕一定要及时批阅。时辰还早,朕再看半个时辰。”魏皇喝了参茶,拿起一本奏折。
  叶妩灵机一动,道:“陛下,不如奴婢唱支小曲儿、跳个舞,为陛下解解闷吧。”
  他双眼一亮,“那敢情好,朕正好提提神。”
  安顺笑道:“奴才也有眼福欣赏叶姑娘的舞姿、歌喉。”
  她轻然一笑,想了一下,背对着龙榻,缓缓下腰,扭动柔软的腰肢,舞起。
  身姿纤细曼妙,广袂轻逸若云,舞姿舒缓柔美。
  清丽温婉的歌声缓缓响起,“带走一盏渔火,让它温暖我的双眼……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
  是毛宁的《涛声依旧》。
  虽然没有乐器的旋律伴奏,但这支舞、这曲子已经非常完美。她的舞姿美轮美奂,歌声宛如天籁,唱词优美如诗,令人迷醉。
  魏皇呆呆地看着,沉醉在她编织的幻梦中。
  这个女子,容色清妩娇媚,一如当年的婉儿,美得令人心动,令人无法抗拒。
  他慢慢起身,朝她走去。安顺见此,悄无声息地退出寝殿。
  叶妩唱完最后一句,跳完最后的舞蹈动作,“陛下喜欢吗?”
  他呆了,看见婉儿笑吟吟地问他:“陛下喜欢吗?”
  婉儿,朕好想你,你可知?朕不会再放手……
  魏皇拉她至龙榻,她惊慌道:“陛下,奴婢……”
  他陡然抱住她,紧紧地,低声呢喃:“不要走……朕好想你……”
  “陛下,奴婢是叶翾……”叶妩不敢太过用力推他。
  “如此相思之苦,朕再也不想熬了。”
  他拥着她躺倒,寻她的唇……她紧急地闪避,双手推他的肩……可是,他强硬的态度不容反抗,用力地压制着她,甚至扣住她双手,令她无法反抗……
  **妩儿怎么办呢?
  第119章:锦宁公主
  她着急道:“陛下,您醒醒,奴婢不是婉儿……”
  魏皇恍若未闻,压住她的手,用力扯开她的衣袍。舒残颚疈她凝脂般的肌肤细腻滑嫩,令他全身的血液急速奔涌;这雪白的身躯柔软馨香,像极了当年的婉儿,让他再也克制不住那股火热的欲念。
  温热的唇落在她优美的侧颈、细致的香肩,吻触她香软的肌肤,他激动得四肢发颤,因为,二十余年前的遗憾,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陛下……陛下……”叶妩激烈地扭动,“您不要这样……宀”
  “朕喜欢你……只要你依了朕,朕便册你为后……”他双眼充胀,交织着欲色与情愫。
  “奴婢不要中宫之位……陛下,不行……”
  魏皇扯着她的衣袍,不顾她的反抗与意愿推。
  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叶妩急急道:“陛下这么做,婉儿在天有灵,会伤心的……她会很伤心,陛下待她的深情,不过如此……”
  闻言,他倒是停了动作,凝视她,“你与婉儿容貌酷似,来到朕身边,一定是婉儿的意思。婉儿负了朕,命你代替她与朕再续前缘,她怎会伤心?”
  “不是的……陛下,听奴婢说……”
  “你就这么不愿侍寝吗?”他恼羞成怒,“朕乃魏国天子,你为何不愿?还是你早有意中人?”
  “是!奴婢早有意中人。”她索性承认。
  “放肆!”魏皇怒不可揭,“纵然你有意中人,今夜你注定成为朕的女人!”
  叶妩知道,他决意宠幸自己,不会罢手了。可是,她怎能背叛明锋?怎能委身他人?
  为今之计,只有表明身份。
  她决绝地问:“陛下铁了心要宠幸奴婢吗?”
  他悲愤地质问:“朕宠爱你、呵护你,这些日子,你对朕竟无半分情意?”
  她一字字道:“陛下是奴婢的父辈,奴婢视陛下如父,对陛下只有敬爱、仰望,没有男女之情。”
  “从此刻开始,你是朕的女人,朕不是你的父辈!”魏皇语气坚决。
  “陛下深爱的女子,华婉心,是奴婢的娘亲。”叶妩字字清晰地说道,“奴婢是秦国灵犀公主,慕容翾。”
  他震惊了,呆呆地凝视她,不敢置信。
  她推他,他慢慢起身,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似想从她的脸庞找出与婉儿一模一样的地方。
  “世间容貌酷似的人,凤毛麟角,也许百年才能遇到。奴婢的娘亲是华婉心,因此奴婢的容貌才会酷似她。”她利索地整好衣袍,下了龙榻。
  “你是婉儿的女儿,慕容翾?”魏皇低低地问,显然还未接受这个真相。
  “是!奴婢是秦国灵犀公主,慕容翾。叶翾只是化名。”
  他无法相信这样的真相,却又不得不接受;眼前的女子,承袭了婉儿的倾城美貌,美得令人屏息。他曾经怀疑过,也许她是婉儿的女儿,或者与婉儿有血缘关系,可是很快就打消了这样的怀疑。也许,他内心深处排斥这样的猜测,希望她与婉儿毫无关系,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拥有她。
  事到如今,他终究知道了真相。
  叶妩简略地说了如何逃出秦国金城、逃到楚国金陵避祸、又如何来到魏国洛阳,其中不乏瞎编胡诌,将自己进宫的目的隐瞒过去。
  如果拓跋泓知道她亮出身份,会不会责怪她?
  魏皇恢复了正常的面色,同情她的遭遇,“这些年难为你了。秦皇那老匹夫欺人太甚,竟然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下狠手。”
  “陛下对娘亲念念不忘、情深意重,对奴婢呵护有加,有几次奴婢想表明身份,可又不想泄露行踪,便拖到了现在。”她抱歉地解释,“这误会是奴婢造成的,还请陛下降罪。”
  “你怎会有罪?是朕糊涂了。”他感叹道,“朕的确思念你娘,这二十余年,朕总会想起你娘的一颦一笑,想起你娘跳舞的样子。”
  “娘亲会知道陛下的深情,得陛下如此惦念,也许下辈子娘亲会来找陛下呢。”
  “但愿如此。”
  魏皇含笑看她,目含怜惜之情,是那种父辈对小辈的怜爱。
  这夜,他们聊到子时,聊华婉心,聊楚国,聊秦国……
  翌日午后,叶妩端着热茶进御书房,安顺赶紧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茶盘,恭敬地笑。
  她莫名其妙,看向魏皇。
  他下了御案,笑眯眯道:“翾儿,以后不必做这些粗重功夫了。”
  她更觉得奇怪,“为什么?陛下觉得奴婢伺候得不好?”
  安顺笑道:“以后这些粗重功夫让奴才做就行了。”
  她惊讶,最得器重的御前公公竟然对她自称“奴才”,发生了什么事?
  “翾儿,朕想过了。”魏皇拉她的手,是那种父辈的亲昵,“朕封你为锦宁公主。”
  “公主?”叶妩太震惊了,“这如何使得?奴婢与陛下非亲非故……”
  “圣旨一下,谁敢说三道四?”他右臂一挥,目露霸气,“纵然你与朕非亲非故,但你是朕喜爱的义女,是朕宠爱的锦宁公主,与崇宁一样,是天家女儿,是金枝玉叶。”
  “可是……”她想不到竟有如此戏剧性的转折。
  安顺提醒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与恩宠,公主,还不谢恩?”
  既然拒绝不了,那便接受。叶妩谢恩,想着变成魏国锦宁公主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册封的诏书已经拟好,册封典仪在三日后举行。
  这夜,她相信拓跋泓会来,窗扇没有关牢,等他来。
  他从窗台进屋,坐在她对面,“你猜到我会来。”
  叶妩淡淡道:“我累了,王爷长话短说。”
  “为何对父皇说你是秦国灵犀公主慕容翾?”拓跋泓目光阴沉,沉得可怕。
  “宫中布满了王爷的耳目,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王爷不知道吗?”她嘲讽道。
  “父皇封你为公主,你没有拒绝?”
  “以你父皇的性子,我拒绝有用吗?”她反将一军,“最了解你父皇的人,不是你吗?”
  “父皇决意如此,谁也改变不了。”
  “那不就是了?”
  “从今往后,你与我便是兄妹。”他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头,“其实,你喜欢魏国锦宁公主这个新的身份,乐意接受父皇的册封。”
  她失笑道:“有什么好喜欢的?我最厌恶的就是皇宫,与皇宫有关的,我都讨厌。”
  拓跋泓的掌心贴着她的双腮,“因为,一旦你变成锦宁公主,你我便是名义上的兄妹,我就不能对你怎样。”
  叶妩莞尔一笑,“王爷这么一说,我才知道魏国公主的身份还有这个好处。那你父皇这个决定,真是好极了。”
  他的双手压迫她的脸颊,使得她嘟起嘴,“我告诉你,无论你是我名义上的皇妹,还是其他什么身份,我都不放在眼里。”
  她无语,无论是以前的金公子,还是如今的魏国齐王,一样的邪恶狠辣,令人畏惧,更令人讨厌。
  册封典仪前一日,负责宫中礼仪的掌事姑姑教导叶妩在册封典仪上该有的礼数,她整整听了一个时辰才得以离开。
  魏皇赐给她一座寝殿,凌云阁,与崇宁公主的凤飞殿很近。
  今日一早,宫人就带她去凌云阁,说陛下吩咐了,今日起她便住在凌云阁。
  走过这条宫道,再转个弯,就到凌云阁了。忽然,一抹黑影闪过来,快如闪电,她还没看清楚这黑影是人是鬼,就被黑影拽住手,闪到一个隐蔽的角落。
  那种移步幻影的速度与激情,既刺激又恐怖。
  叶妩看清黑影是谁,惊得把他拉到一个更隐蔽的地方,“林大哥,你怎么进宫了?现在是白日……”
  “我跟随崇宁公主进宫的。”慕容烨淡然一笑。
  “啊?崇宁公主?”她讶异地问,“你怎么认识崇宁公主的?”
  “此事稍后再详说。”他面泛急色,问道,“对了,魏皇当真册封你为公主?”
  她点头,“魏皇知道我是华婉心的女儿,就决定封我为锦宁公主。”
  他眉头一展,“这是爱屋及乌。兴许这是好事,起码……”
  他没有说下去,她知道他的意思,起码拓跋泓会顾及她新的身份、不再缠着她,可是他又怎知道拓跋泓是一个缠人的魔鬼。
  “拓跋泓有没有欺负你?”叶妩问。
  “你放心,我是那种随便让人欺负的人吗?”慕容烨淡笑。
  “对了,这几日你去看过明锋吗?他的腿伤好些了吗?大夫有没有每隔一日去复诊?”
  “夜半时分偷偷去看过一次,他的情况看来好一些了。”
  如此,她放心了,好奇地问:“崇宁公主怎么会带你进宫?你怎么哄骗她的?怎么认识的?”
  说起崇宁公主拓跋凝,他倒有点不好意思,缓声说起他们相识的经过,“数日前,我在齐王府抚琴,公主牵着一只凶恶的狼狗来王府。不知怎么回事,那狼狗突然发癫,袭击府中下人,咬死了五个人,整个王府被那只狼狗闹得鸡飞狗跳。几个侍卫合力也降不住那只狼狗。忽然,狼狗扑向我,我施展轻功,避开狼狗的袭击。之后,我接住侍卫扔来的刀,闪避的时候伺机出击,费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刺死狼狗。”
  虽然他说的简略,但叶妩听得惊心动魄,“狼狗死了,公主是不是大发脾气?”
  “可不是?公主训斥我杀了她的宝贝狼狗,要赐我死罪。”他愤愤道,“我据理力争,说狼吼咬死了五个人,是不是应该赔五条人命?她骄纵蛮横,硬要治我的死罪。”
  “接着呢?王府的下人没有站在你这边吗?”
  “那些下人虽然同情我,可是他们不敢得罪公主。后来,公主转了口风,说不治我的死罪了,命令我把那套轻功教给她。”
  “然后你就以轻功换取一条命?”叶妩笑得东倒西歪,“虽然崇宁公主骄纵蛮横,却是直爽的性子。”
  慕容烨眉头轻锁,“之后每日公主都到齐王府跟我学轻功。”
  她感觉他和崇宁公主会是一对欢喜冤家,笑问:“公主学得怎样?”
  他哀声叹气,“别提了,每日她都跟我吵,为了一点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就大发脾气。若我不依着她,她就生气,用马鞭抽人。”
  她在想,崇宁公主是不是喜欢他,“像她这样的直爽脾气,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林大哥,你还是多多让着她吧。”
  他气得咬牙,“我能不让着她吗?这辈子就没见过像她这么野蛮、骄横的姑娘,我算是见识到了。你看,公主闺名‘凝’,我是‘烨’,我和她根本就是水火不容。”
  “你们是水火不容的欢喜冤家。”叶妩打趣道,“公主愿意带你进宫,可见她当你是朋友,信任你。”
  “我说这辈子没见过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皇宫,想进宫见识见识,她就带我进宫了。”
  “这理由太牵强了,说明公主把你摆在心里呢。”她转念一想,“对了,公主应该陪着你呀,你怎么溜出来的?”
  “魏皇派人来传公主去御书房,公主去了,我就偷偷溜出来。”
  叶妩想,他与崇宁公主相熟,也许是好事呢。
  慕容烨见她陷入了沉思,担忧地问:“妩儿,你在宫中还好吗?伴君如伴虎,魏皇和齐王都不是善类,你应付得来吗?”
  她笑起来,“如果应付不来,魏皇就不会收我为义女啦。”
  他将心中珍藏多日的想法提出来,“不如……我救出楚明锋,我们三人一起逃出洛阳。”
  她一怔,救人、逃走不是不可行,只是太冒险,“你可以救出明锋,可是我们逃得掉吗?拓跋泓知道后,必定派人追我们。再说,我们对洛阳不熟,很难逃得掉。”
  “不试一试,如何知道逃不掉?”他清逸的眸光分外凝重,“妩儿,我不愿你与虎谋皮。”
  “我也想尽快救出明锋、离开洛阳,我好好想想,改日答复你。”
  慕容烨颔首,握她冰凉的小手,“你一人多加小心。”
  她弯唇一笑,“你也是。”
  为了锦宁公主的册封典仪,宫人赶制宫装和凤冠珠钗,送来册封时穿的公主礼服、平时穿的六套宫装和琳琅满目的珠钗珠宝首饰,这些光芒熠熠的东西堆满了大殿,使得整个大殿辉光流转,刺人的眼。宫人还说,这些只是陛下吩咐宫人赶制的第一批,两日后还有一批。
  册封这日,在宫人的带引下,叶妩先在太庙祭祖,后在金殿行册封之礼。
  魏皇始终含笑望着她,那是夙愿得以实现的幸福微笑,比老来得子还开心。
  拓跋泓站在一众宗室子弟中,着亲王衣冠袍,披墨色大氅,淹没在魁梧的魏人中。然而,她总能一眼找到他,也许,他的脸孔最独特,目光最冷冽,没有半点微笑。
  文武百官恭贺陛下得如此绝色义女,恭贺锦宁公主以凤凰之姿翱翔。
  魏皇拉着她站在丹墀之上,受群臣朝拜,盛况空前。
  午时,宴开金殿,满殿锦绣。
  觥筹交错,歌舞助兴,君臣尽欢,喧闹声一浪接着一浪。
  唯有一人,落寞地饮酒,好似众人皆醉他独醒。
  拓跋泓的眼中总会浮现一抹鲜红的倩影。不久前,他站在太庙前等候,风雪簌簌,白雪纷飞。她缓缓走来,头戴珠翠凤冠,着一袭鲜红宫装,广袂飘飘,衣带飞扬,七尺长的裙裾拖曳在地,随着步履的行进,迤逦出一片刺目的鲜红。那张略施粉黛的小脸眉目如画,宛如月下聚雪,逼退了飞舞的雪光,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鲜艳强烈的红,纯洁无暇的白,形成强烈的反差,让她那种纯净的美极具张力,清纯的妩媚,洁白的诱惑。
  他忍不住想,有朝一日,她穿上魏国皇后的册封礼服,不知是怎样的,是否像今日这般光彩夺目、艳惊四座、风华绝代?
  册封大典后,叶妩回到凌云阁,接受宫眷的恭贺。
  大殿堆满了妃嫔、宗室子弟送来的礼物,她看也不看,早早地就寝。
  近身服侍她的两个宫女叫做春花、秋月,伶俐、稳重,禀奏说崇宁公主来了。
  叶妩正要起身,拓跋凝就直闯进来,端着真正的金枝玉叶的架子,鄙夷地打量她。
  “山鸡变凤凰,再怎么打扮,也改变不了山鸡的低贱。”拓跋凝下颌微扬,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她,目光冷如冰霜。
  “公主是真正的魏国公主,我只是义女,自然比不上公主的金贵。”叶妩没有下床,故作谦卑道,“多谢公主照顾家兄,家兄一人在齐王府,原本我还担心呢,如今有公主照看,我就放心了。”
  “你兄长是谁?林致远?”拓跋凝惊诧地问。
  “家兄正是林致远。昨日家兄跟随公主进宫,来看过我。”
  拓跋凝不可思议道:“他怎么会是你兄长?”
  叶妩笑道:“我与家兄是远房亲戚,年幼时一起长大,后来分开了,不久前才相认的。”
  拓跋凝点头一笑,“原来如此。他年幼时有什么趣事,快告诉我。”
  这夜,她们聊了很久,拓跋凝索性留下来,缠着叶妩说慕容烨小时候的事。
  接下来两日,叶妩忙于接待妃嫔、宗室来访,忙得累瘫了。
  歇了一日,她向魏皇请旨,和崇宁公主出宫去逛逛,见识见识洛阳城的繁华。
  魏皇叮嘱了一番,就让她们去了。
  马车直奔齐王府,因为,拓跋凝想见慕容烨,叶妩想见楚明锋。
  对于她突然来到,拓跋泓并不惊讶,面不改色,很爽快地答应带她去见楚明锋。
  坐在马车里,她假装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默默地记着前往那座小苑的街道。
  他黑眸微阖,面无表情。
  抵达小苑,她飞奔来到楚明锋的厢房,推门而入。
  拓跋泓目色阴寒,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楚明锋坐在床上看书,见她来了,眼中浮现一抹惊喜,却只是一闪而过。
  他的妩儿,身穿凤羽锦衣,外披白狐斗篷,妆扮得华贵美丽,明眸流转,顾盼生辉。
  “明锋,腿伤好些了吗?”叶妩坐下来,掌心覆上他的手背。
  “好多了,多谢公主记挂。”他的语气冰冷、疏离得可怕。
  她一愣,他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楚明锋神色冷冷,下起逐客令:“你已是魏国锦宁公主,不该来这种地方,公主还是回去吧。”
  她莫名其妙,他究竟怎么了?
  **明锋肿么了?
  第120章心,支离破碎他听闻自己被魏皇册封为锦宁公主,因此想和自己划清界限?
  “明锋,有什么不痛快,告诉我。舒残颚疈”
  “我不痛快,全是因为你。”他的语气更是恶劣。
  “因为我?”叶妩更不明白了。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楚明锋,已经不是了!我是阶下囚,什么都没有了,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怜悯,不需要你的照顾!”楚明锋厌恶地瞪她,粗鲁地抽开手宀。
  “我没有同情你、怜悯你。”她的心隐隐作痛,他又自卑、自暴自弃了吗?
  他眯着眼,目光邪戾,“每次你来看我,我就觉得自己是废人。如若不是你,我在这里过得逍遥自在,想睡就睡,想吃就吃,想怎样就怎样,既不觉得颜面尽失,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废人一个。我不想看见你,你滚!”
  叶妩握住他的手臂,苦口婆心地劝:“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你不是废人,你只是暂时落魄,等着我们的不会永远是黑暗……摇”
  楚明锋大声训斥:“陈词滥调!你会不会说一些别的?听都听腻了!我告诉你,我就想当废人,就想在这里过安静的日子,你不要再来看我,因为,你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想到自己多么落魄,多么窝囊。你是高贵的魏国锦宁公主,我只是废人一个,高攀不起!”
  “明锋,我知道你故意这么说,你不想让我为难,是不是?”她不怪他这么说,心中却悲酸。
  “楚明锋已经死了,世上再无此人!”他陡然加重语气,满目乖戾,“劳烦你不要再来提醒我!你滚!”
  “我不走!”她抓着他的衣袍,倔强道。
  楚明锋掰开她的手,粗暴地推她,以嫌弃的目光看她,“你以为我不知吗?你与齐王搂抱、亲热,甚至已有肌肤之亲,这顶绿帽够大的,我不会再戴。如你这般水性杨花、***下贱的女人,我不会再碰一下!”
  叶妩心痛地解释:“我和他没有肌肤之亲……你不要听他说……”
  他怒问:“你敢说,他从来没碰过你、亲过你吗?”
  “不是我自愿的……”
  “既是如此,你不要再来招惹我。我要不起你,齐王才是你的好归宿。”
  “明锋,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她握他的手,恳切地祈求,“我们好好说,好不好?”
  “我和淫妇没什么好说的。”楚明锋重重地推开她,手指着她的鼻子,“我宠幸你之前,你已非处子,你骗我!”
  叶妩震惊地呆住,不知道怎么说。
  他的眼中浮动着森森的寒气,“你被安阳公主扫地出门之前,身中迷心散,和一个男人翻云覆雨才保得一命。”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她唯有承认:“是!确有此事。当时屋里很黑,我不知道那人是谁。”
  他剑眉如刀,“那人便是拓跋泓。”
  她惊呆了,怎么会是拓跋泓?怎么会?
  对了,拓跋泓潜伏在将军府,是高管家的儿子高超。去年三月,她刚刚魂穿,他在将军府,潜入叶大小姐的寝房,太容易了。
  那日的记忆从深处涌出来,黑暗的房间,结实的男人,低沉的声音,疯狂,凌乱,模糊……
  如今想来,那个神秘男人和拓跋泓还真有点符合。
  原来,很早很早之前,他就救过她一命。
  然而,一时之间,她无法接受这个谜底。
  “虽然当时你迫不得已,也不知那人是谁,我也不怪你,但你是不洁之身,我不会要一个不洁之人。”楚明锋冷酷道。
  “你怎么知道的?拓跋泓告诉你的?”叶妩的心很乱,无法平静。
  “我想知道的事,会查不出来吗?”他面无表情道,“在拓跋泓离开金陵后,我就派人去查。”
  她明白了,怪不得那时候他大发脾气,怪不得那时候他变得那么奇怪。
  他的脸孔冷寒如雪,“我已是废人,劳烦尊贵的公主不要再来烦我。”
  叶妩转身离开,热泪涌出。
  心,插着一把刀。
  看着她悲伤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楚明锋心碎了,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之所以说这些伤人的话,是因为,逼不得已。
  数日前,齐王拓跋泓前来,说了一番话。
  楚明锋刚喝完汤药,猜到他一人来此,必定有事。
  拓跋泓站在房中,墨氅静静垂着,魁梧的身格,伟岸的气度,俊朗的容颜,一瞧便知绝非池中物,前途不可限量。
  “齐王大驾光临,有话不如直说。”
  “我收到宫中的消息,昨夜,父皇差点儿宠幸了妩儿。”
  语气平静,面色如常,然而,只有这二人知道这句话有多么可怕。
  楚明锋不动声色,即使早已揪紧了心,冷静地反问:“那又如何?”
  拓跋泓云淡风清地说道:“我了解父皇的脾性,父皇不会放过妩儿。”
  “你送她到你父皇身边,自有法子保护她。以你对她的情,以你的智谋,护她无虞不在话下。”
  “我的确可以护她无虞,可是,得不到她的心,有何用处?再者,江山与美人,我更喜欢坐拥江山、成就霸业、名垂青史。”
  “照此说来,你意欲牺牲妩儿、为你谋得江山?”
  “可以这么说。”
  楚明锋冷冷地嗤笑,“既然你已有打算,又为何跟一个废人说?”
  拓跋泓眸色阴冷,“因为,妩儿爱你。如若你为我做一件事,我可以护她无虞。不过,若我不出手,不出数日,她就会成为父皇的妃嫔。”
  “什么事?”
  “下次妩儿来看你,你让她对你死心。”
  “你不是不知,妩儿固执得很,不一定会听我的。”
  “这就要看你的能耐了。”拓跋泓剑眉微扬,“一个人若有决心,不愁办不成事。”
  楚明锋犹豫不决。
  拓跋泓有心也有力保护妩儿,只不过是威胁自己,要自己放手,让她对自己死心。
  如此一来,拓跋泓就可以趁虚而入,得到她的心。
  拓跋泓的私心与计谋,楚明锋怎会看不出来?
  然而,他不敢买一个万一。假若他拒绝了,拓跋泓当真不管妩儿,那妩儿岂不是很危险?
  再者,他落魄至此,这辈子还有什么希望?还能给妩儿什么?还要得起她吗?
  “庸医!”拓跋泽怒斥。
  “三皇兄稍安勿躁。”拓跋泓劝道,“父皇的病症,就这么难断症?”
  “王爷恕罪,微臣无能。”章太医诚惶诚恐地请罪。
  叶妩与拓跋泓对视一眼,希望从他的表情瞧出端倪,可是,毫无所获。
  太奇怪了,魏皇为什么再次昏厥?
  忽然,魏皇吐出一口鲜血,众人围在龙榻前,失声惊叫,“父皇”,“陛下”,不绝于耳。
  林太医挤进来,立即为魏皇把脉。
  拓跋凝眸泛泪光,紧张地问:“父皇怎么会吐血……”
  林太医闭目把脉,凝神细听,过了半晌才睁开眼,凝重道:“从脉象来看,陛下怕是……身中一种奇异之毒……”
  “中毒?”
  众人异口同声,满目震惊。
  叶妩心尖一跳,又有人谋害魏皇?
  拓跋泓忧切道:“还等什么?速速为父皇解毒。”
  林太医道:“王爷有所不知,微臣还不能断定陛下身中何毒,倘若冒然下药,只怕有损龙体……”
  “那如何是好?何时为父皇解毒?”拓跋泽问。
  “微臣和章太医一同研究如何落毒、陛下如何中毒、身中何毒,希望明日能研制出解毒方子。”众人皆急,唯独林太医不紧不慢、不急不躁。
  “速速去研究。”拓跋泓吩咐。
  叶妩正为魏皇擦拭嘴角的血迹,宫人换了一床棉被,拓跋凝站在一旁,一脸的担忧。
  魏皇时而昏迷时而醒着,脉搏微弱,心脉不振,太医说,随时有可能在睡梦中去了。
  这夜,四人守在承思殿,有的在大殿坐着睡着了,有的靠在小榻上歇息,有的坐在床头,迷迷糊糊地睡着。
  四更天的时候,林太医端着汤药进寝殿,给魏皇强行灌药。
  灌了大半碗汤药,魏皇吐出一口乌血,仍然昏迷。
  “父皇又吐血了,怎么办?”拓跋凝急哭了,泪光盈盈。
  “公主莫担心,此血乃乌色,是毒血。”林太医道,“吐出毒血是好事,是解毒。”
  众人这才放心了。
  拓跋泽又问:“但父皇为何还不醒?”
  林太医道:“据微臣估计,不出半个时辰,陛下应该就会醒。”
  于是,众人继续等,等着等着,都睡着了。
  果不其然,大约半个时辰后,魏皇醒了,不过,身子很虚弱。
  众人见陛下苏醒,欣喜地笑了。
  魏皇的眼眸耷着,好似怎么也睁不开,鼻息微弱得近乎于无,“朕身中何毒?”
  林太医回道:“陛下所中之毒,微臣还无法断定。不过陛下体内的毒只是少量,不足以致命。”
  拓跋泓剑眉紧拧,“父皇怎会中毒?是误食还是有人落毒?”
  林太医道:“微臣还不能断定,还需彻查。”
  “父皇,无论是误食,还是有人落毒,都要查个水落石出。”叶妩蹲在床头,顺着拓跋泓的话头说。
  “父皇,此事非同小可,务必彻查。若有人胆敢毒害父皇,儿臣定当不饶!”拓跋泽攥紧拳头。
  “就由齐王彻查吧。”魏皇轻缓道。
  “父皇,儿臣愿和四皇弟一同追查此案。”拓跋泽自告奋勇。
  魏皇轻轻地点头,“你们守了一夜,都回去歇着吧。”
  众人离去,叶妩留下来照顾他。
  他招手,让她坐在床边,“翾儿,朕这些儿子,信不过。”
  “父皇为什么这么说?”她伤感道,这便是帝王家的悲哀。
  “他们在想什么,朕岂会不知?”魏皇轻叹,“他们巴不得朕立即驾崩,他们便可坐上帝位,坐拥江山。”
  “陛下会不会想太多了?”她心想,魏皇心如明镜,还没病得糊涂,看透了这几个儿子。
  “朕也年少过,了解他们的心思。”他身子魁梧,却这般虚弱,任人宰割,令人心生恻隐,“你还记得吗?前些日子朕总是不适,时感疲乏,偶尔头疼欲裂,太医找不到病因,想必是中毒所致。”
  叶妩恍然大悟,“这么说来,父皇是中了一种慢性的毒。有人在父皇的茶水或是膳食中落毒,日积月累,积到一定的量,便会毒发身亡。”
  他深以为然,她不解道:“可是,如果有人落毒毒害父皇,应该不只是吐血,为什么父皇只是昏厥、吐血?”
  “朕也想不通,想必是这些日子朕每日喝汤药,毒与药相克,便提前发作。”
  “有此可能。”她蹙眉寻思,“不知落毒的人是谁?”
  “齐王。”魏皇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